第154章 归江陵秋华探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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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家包下的船迤逦南下而去,一路上江水滔滔,沿途堤岸烟树隐隐,挽着天边的云霞,如锦缎般软软的挂在树梢之上,让人见着心里也软了几分。秋华由绿柳陪着站在船头,阮妈妈和几个丫鬟婆子带着玉华嘉文和嘉徵在一旁玩耍,几个人不敢歇口气,眼睛只是盯着几位少爷小姐,一下也不敢往旁边看。

    秋华倚在船栏杆上看着嘉文嘉徵在甲板上追追闹闹,忽然便想起了当年去杭州的情景,淑华在背后想将自己推入河里,没想到自己倒摔了下去,若不是船工们救得及时,恐怕她那会子便已经葬身鱼腹。现在想着这些事情,真有仿若隔世的感觉,似乎离自己太遥远。

    也不知道淑华在碧云庵里过得怎么样,像她那般性子,恐怕是无法适应庵里艰苦的生活罢?秋华翻了翻书,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船下边的舱里有两具灵柩,里边躺着她的祖母和她的父亲,两个人生前都对她很不好,可现在两人却再也没有办法爬起来斥责她了。

    京城里边的一处宅子里,才长出了些许头发的淑华正对着镜子在瞧着自己的脸,忽然鼻间有些发痒,打了个喷嚏:“是谁在记挂着我?莫非是三公子不成?”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三公子前日才来过,今日又会来?”

    门帘掀了起来,秋日的阳光和煦的照了进来,照得地面上一色明亮的金黄,贴身丫鬟小菲垂手低声回答:“姑娘,方才出去听着说长宁候府的四小姐已经扶灵回江陵去守孝了。”抬头望着淑华,小菲心里奇怪,自家主子为何对长宁侯府的事情特别关心,莫非她与那侯府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回江陵守孝?”淑华的眼睛落在地面上的那片金黄上,若有所思:“嘉和乡主,你真真是难嫁呢,好不容易皇上赐婚了,又死了个爹,还得熬三年才能成亲,还不知道前边还会有什么事儿呢!”

    听说皇上赐婚给秋华的时候,淑华气的几乎要发狂,不是说她是罪臣之女,没有人愿意娶她吗?怎么才过了这么两个月亲事便成了?更可气的不是皇上赐婚赐封号,最可气的是那高祥,竟然罔顾家里的阻拦,自己带了一对活雁去容家求亲。

    容秋华有什么好,值得高祥为了她如此折辱自己?淑华咬着牙齿,脸色铁青,偏偏秦妈妈还在一旁唠叨:“都说那容四小姐与高二公子是郎才女貌,皇上动了怜惜之心才赐婚,这也算得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听着这话心中便有气,淑华一伸脚将小圆凳子踢翻,站在旁边滔滔不绝的秦妈妈唬了一跳,闭了嘴不敢出声。

    “滚!”淑华凶狠的瞪了她一眼,心情立刻不好了起来,直到听说长宁侯府的丧事这才开心了起来:“容秋华,我怎么就瞧着你很难嫁出去呢、”托腮细想,淑华脸上微微带笑:“即便嫁了过去恐怕也不会舒服罢,那高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对付她呢。”

    自己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容秋华倒霉,淑华坐回桌子边上,捏紧了拳头——若是自己还能去膈应她,那便再好也不过了。

    回到江陵,秋华先将弟弟妹妹安顿了下来。容家园子里空了快三年,可里边依旧整齐洁净,管理园子花草的灵芝见了秋华,快步迎了上来:“四小姐,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秋华打量了下灵芝,见她身子比原来丰硕了些,脸也长圆了不少,看起来日子过得颇为惬意:“比原来发福了。”

    灵芝从胳肢窝里掏出了一块帕子擦了擦眼睛:“还不是托了四小姐的福。”她早两年便离了易家,自己寻了一个没父没母的嫁了,那人见灵芝有些银子,又在容府做了个管事嫂子,人心也不坏,所以也没嫌弃她成过亲,两人将铺盖搬到一处过起了小日子。

    “这园子里的花木收拾得不错。”秋华从果盘里拿了几只橘子塞到弟弟妹妹手里:“这些都还是咱们橘园里产的罢?”

    灵芝连连点头:“四小姐尝尝,今年的橘子特别甜。”

    秋华接过绿柳递上来的一瓣橘子尝了下,确实甜,水分又足,笑着朝灵芝点了点头:“你园子管得委实不错,你去摘一筐子橘子下来,我过两日要有用处。”

    灵芝得了夸赞,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处:“姑娘,我这就带人摘去。”

    嘉徵吃得小手上沾满了黄色的橘子瓤,抬起头问秋华:“四姐姐,过两日你要拿着橘子去哪里?”

    秋华将他拉到身边,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手指上的汁液:“四姐姐过两日要去看母亲,嘉徵在家里头可要乖乖的哟。”

    第二日,容二太爷过府来与秋华商量了下下葬的事宜,将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十,临走前秋华将在京城里特地收集的几方砚台送给了容二太爷:“叔曾祖父费心了,这几方砚台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事,本来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但这也是秋华的一片心意,还望叔曾祖父不要拒绝。”

    容二太爷看了看那几方砚台,心里边知道都是珍品,可秋华的话说得十分委婉,让他也没有推辞的理由,笑眯眯的让随从将砚台收了下来:“秋华总是这般客气。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能帮上忙的自然会帮。”

    秋华向容二太爷行了一礼,将他送到容府大门口:“秋华若有事情,第一想到的便是来找叔曾祖父,只怕到时候叔曾祖父会觉得我有些讨厌呢。”

    容二太爷呵呵一笑:“这个定然不会的。”

    望着容二太爷半有些佝偻的背,秋华点了点头,容二太爷瞧着身子还健旺,这几年里族长是不会换的了,这几方砚台虽然价值不赀,可送给他却也是物得其所,到时候有了什么麻烦事情,他总归要照顾一二。再说即便是自己出府去看母亲,说不定有好事的人会喜欢闲言碎语,到时候少不得扯了容二太爷出来替自己来做面大旗扛着才是。

    秋华先打发了阮妈妈去郑家送信,说好过一日便去看季书娘。郑老夫人听说秋华回了江陵要来拜府,连连点头:“明日来罢,好几年没见着容四小姐了,也不知道变了多少呢,肯定长高了不少。”

    阮妈妈笑道:“比走的时候高了快一个头呢。”

    郑老夫人欢喜得很:“明日来罢,她娘也时常想着她呢,听得她回了江陵,早就喜得掉眼泪了。”

    季书娘在容家的时候子息艰难,可在郑府却是连连开花结果,嫁进郑府快四年,生了两个儿子,现在肚子里边又有了一个。郑老夫人原本对季书娘还有那么一点点看法,但见着她给郑家连续添了两个孙子,那一点点看法早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一提起季书娘便赞:“我那个贤淑的媳妇儿,可真真是郑家的大功臣!”郑青云见母亲对季书娘赞不绝口,心里也自然欢喜,对郑老夫人更敬重了,一家人和和美美。

    郑大小姐嫁到王家,生了个儿子,婆家的人对她十分满意,既带了大笔的嫁妆,又肚皮争气,这样的媳妇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王家是开酒楼的,他们家对于嫡庶不是看得很重,王四少爷虽说念了些书,心里头对郑彩莲庶出身份有些想法,可架不住郑家大笔银子砸下来替他捐了个班,见着郑彩莲便觉得见了尊金菩萨一般,所以也不再去纠结这件事情。

    郑彩莲本人也改变极大,那日她在金玉坊吃了秋华的教训,自己回家想了许久,这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出阁以后没了在家做姑娘事的骄娇之气,在王家孝顺公婆,善待小姑,王四少爷慢慢的对她也敬重了起来。

    郑二小姐前年也定下了亲事,今年夏天里头嫁给了容三太爷的第九个曾孙,算起来该是秋华的堂嫂,她本来便比她姐姐聪明,见了郑彩莲的样子,郑彩蓉自然早就收起了那些小心思,对于季书娘十分敬重,每日里晨昏定省不敢有缺。听闻自己许到了容家以后,知道继母没有在亲事上拿捏自己,成日里跟着季书娘学针黹绣嫁妆。虽然嫁过去才几个月,可容家对她却是十二分的满意:“虽然出身商贾之家,可胜在模样好性格好,为人贤惠大方,对长辈十分有礼。”

    秋华得知母亲在郑家过得舒服,心里也替她高兴,第二日一早起来便带了阮妈妈与绿柳去了郑府探望母亲。到了郑家,郑老夫人将秋华唤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然长高了不少,这脸色比以前更白了些,眉眼更水灵了!”

    “郑老夫人谬赞了!”秋华将礼单双手呈了过去:“郑家家大业大,秋华送的这些东西可能老夫人会看不上眼,只盼不要嫌弃。”

    郑老夫人笑着将礼单收起来,心里想着这位容四小姐还是与以前一般心思缜密,上门来从不会空手,看那礼单上边写了那么长一串,又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准备。只不过她准备这些东西还不是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边,希望讨好了自己会对她母亲更有利。

    与秋华说了一阵子闲话,郑老夫人这才带着秋华往后院里去:“你母亲现在有了四个月的身子,我怕她累着,便不让她来给我请安了,平素这会子还在睡着,今日怕是已经起床了。”一提到季书娘,郑老夫人的眉毛都飞了起来:“你母亲人好,府里头个个都喜欢她,你便将一颗心搁在肚子里,不用担心她了。”

    郑家的园子里头到处都是金桂,青石地面上一层细细的花朵,随着风不住的飘来荡去,丝丝甜香直扑入人的鼻孔。跟着郑老夫人走进内院,秋华见着门廊下站着的那个丫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那不正是梅枝?

    瞧着秋华越走越近,梅枝眼里有了隐隐泪光,弯腰朝郑老夫人与秋华行了一礼:“老夫人安好,容四小姐安好!”着起身来,笑着伸手将门帘儿撩开:“奶奶今日早就起身了,这会子正在用早饭呢。”

    秋华含笑朝梅枝点了点头,一步踏入了内室。

    第二百九十七章过郑府秋华探母

    季书娘的内室很明显已经重新修缮过,与几年前秋华来的时候相比,装修与摆设已经完全不同。且不说地面换上了时新的云水纹的磨石,原来的花梨木多宝格也换成了紫檀木的材质,就连床上的纱帐都与以前不同,用的是粉色鲛绡十二幅的柔纱帐。

    见着这内室的陈设,秋华自然知道母亲在郑家过得十分如意,心里也很是为她感到欢喜,望着站在内室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的季书娘,秋华鼻子一酸,走上前去行了个大礼:“母亲,秋华来看你了。”

    季书娘伸出手将秋华扶了起来,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不肯放松:“秋华,好孩子,让娘来好好看看你。”

    郑老夫人在一旁笑道:“书娘,你们母女相见免不得会激动些,可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有了身子的妇人不宜大喜大悲,克制着些。”

    季书娘朝郑老夫人欠了欠身子:“多谢母亲提醒,书娘省得,”

    郑老夫人笑道:“你与秋华几年不见,母女俩自然有些体己话儿要说,我便不打扰了,去旁边看我的润儿与桥儿去。”

    秋华心里暗道郑老夫人果然是个厉害的,说出的话让人怎么都嚼不烂。表面上是关心着季书娘的身子,实则却是提醒她不要过于与自己亲近,虽说仿佛很体贴人般让出了内室给她们母女俩,最后又要点出季书娘还有两个儿子需要照顾,言下之意边是自己不要耽搁太久,说说话儿就可以走了。

    偏偏季书娘还是什么弦外之音都没有听得出来,拉住秋华的手又是笑又是流眼泪:“秋华,今日便歇在这里,娘好久没与你亲近了,跟娘好好说说话。”

    母亲虽说原来受了不少苦,可还是算个有福之人了,若不是遇着郑青云,她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她在容家被父亲欺凌,现在道了郑家享福,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以前那个她,没有半点改变,还是看不透人,听不出话。秋华握紧了季书娘的手,声音哽咽:“母亲,秋华也想多陪陪母亲,可母亲现在有了身子,秋华也不方便打扰,再说秋华还有弟弟妹妹在家,心里也有牵挂,陪着母亲说会子话便要回去了。”

    季书娘擦了擦眼泪道:“我是欢喜傻了,竟然忘记你还带着弟弟妹妹回来的这事情了。左右你在江陵还要住三年,多来陪陪母亲也就是了。”

    秋华点了点头:“可不是这样呢。”

    于是母女两人说了些闲话,得知春华已经做了娘,季书娘点头赞道:“春华算是有福气的,头一胎就生了个男孩,在振国将军府也能立足了。”望了望秋华,季书娘犹豫了下:“秋华,你的亲事可定下来了?”

    秋华的脸上飞起了一片红云,轻轻的点了点头,季书娘见着她那模样,不由觉得好笑:“秋华也有害羞的时候了?”

    站在旁边的绿柳已经忍不住了,一五一十的将秋华定亲的经过说了一遍,说道末了,恨恨的添了一句:“三爷真真做事糊涂,我们家姑娘的亲事差一点便被他给弄黄了,幸亏那位高祥少爷意志很坚定,自己提了活雁上门提亲,若不是他这样一闹,我们姑娘的姻缘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不过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不禁被皇上赐婚,还被封了嘉和乡主,这可是了不得的殊荣,听说是从三品的官阶,还有俸禄呢。”

    季书娘听了大为惊讶,拉着秋华看了好半日,方寸喃喃说道:“秋华,你竟然得了皇上的封诰?那母亲见你要不要行礼?”

    秋华笑着按住了季书娘的手:“母亲都说些什么话?哪有做母亲的见了女儿要行礼的?”

    绿柳也跟着点头:“就是呢,夫人乃是姑娘的亲生母亲,又不是婆婆这样的外人,哪里要行礼的?”

    “真真胡说,婆婆要向媳妇行礼,你从哪里听说的?净会胡说!”秋华伸手拧了绿柳一把:“我早就交代过你要将嘴巴闭紧,你又给忘了!”

    “姑娘,听说承平公主的婆婆见了她也要行礼呢!”绿柳扭了扭身子,笑嘻嘻冲秋华道:“我可一直在想着,虽然高大人是三品官儿,可不知道高夫人有没有得皇上的封诰呢,若是没有皇上的敕封诰命的文书,她是不是见了姑娘也得行礼呢?”

    秋华脸一沉,朝绿柳喝道:“快些闭嘴,若是照你这般说,大伯娘二伯娘见了我可也不是要行礼了?”

    绿柳这才想到自己失言,阮妈妈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朝她严厉的望了一眼,看得绿柳几乎都要哭了出来,瘪着嘴站站在了一旁,不再说话。

    “秋华,你也太小心了些。”季书娘用安抚的眼神看了看绿柳:“左右不过是咱们母女俩说体己话儿,还有谁会拿了去说事不成?”

    “母亲,话可不能这样说,现在虽说是咱们母女俩说私房话,自然不会有人拿出去说,可绿柳如此不知约束,以后少不了在外边便不会注意。万一说漏了一句两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将这话传开了,旁人定会说我不知礼仪,还未过门就想压婆婆一头。若是传到了高夫人耳朵里边,又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我呢?”秋华皱着眉望了望绿柳:“你生性活泼,为人耿直,素日里做事勤快,心中记挂着我,确实是个不错的,可嘴巴实在是把不住门,我只能想点旁的法子安排你了。”

    绿柳听了心里头十分沮丧,站在一旁不说话,阮妈妈握住了她的手捏了一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莫要伤心,难道不知道姑娘其实心软?她断然不会随意打发了你,只管放心便是了。”

    季书娘听秋华说得郑重,这才怏怏道:“这里边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母亲,这郑家乃是商贾之家,且情况特殊,自然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母亲也不用担心太多。”秋华见季书娘有些觉得惊悚,赶紧安慰她,可心里却又想起了郑老夫人离开内室时说的话来,其实郑家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只是母亲没有领会到其中的艰难而已。

    “那倒是。”季书娘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婆婆对我极好,你郑叔叔也十分爱护我,那两个庶出的女儿开始有些不恭,可后来都变了个样儿。秋华,你便放心罢,这些年娘在郑家过得十分舒适,你别记挂着我。”

    母女俩正说着话儿,就听外边响起了脚步声,门帘儿被人掀了起来,一线阳光直射了进来,照着桌子上的盘子晃晃的发亮。

    “郑老爷安好。”秋华站了起来,朝站在门口的人行了一礼。

    郑青云大步走了过来,他身子依旧清瘦,可气色不错,见秋华给他行礼,赶紧扶住了她:“怎么当得这么大的礼!不是说了让你喊郑叔的?为何又生分了起来?”

    秋华笑着望向郑青云:“郑叔,你对我母亲照顾有加,怎么不值得秋华的大礼?莫说是行一个大礼,便是行十个大礼,郑叔也当得!”

    “几年不见,你说话的本领又长进了不少!”郑青云在季书娘旁边坐了下来,关切的望了她一眼:“今日觉得可舒服了些?没有再吐了罢?”

    季书娘点了点头,朝郑青云浅浅一笑,秋华在旁边看着母亲的笑容,竟觉得有些炫目,那笑容带着些娇憨的意味,又带着些许安稳的神情,这是一种她以前从来不曾见到过的笑容。忽然间秋华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母亲的心思,或许她已经懂了郑家其实也有一些弯弯道道,可她宁愿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让郑老夫人觉得不必把她当成一个对手。

    见郑青云回来了,秋华也不便久留,说了几句话便要告辞回家。郑青云站起来相送,口里说道:“秋华,你还要三年成亲?郑叔与你母亲可得想想到时候要送件什么样的大礼给你才好。”

    秋华也没有拒绝,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郑叔这般客气,秋华在此谢过了。”郑青云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讨好季书娘,也让自己安心,说明他很看重母亲,爱屋及乌,因此也看重自己。既然他有这份心思,自己推托也是虚伪,不如就答应了便是。

    回到随云苑,秋华将绿柳唤到了面前:“绿柳,明日起你便去珍珑坊向王掌柜学着如何管理铺子罢。”

    绿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秋华的裙子,眼泪珠子簌簌的掉了下来:“姑娘,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把绿柳赶走。”

    “你先起来。”秋华示意阮妈妈将绿柳拉了起来:“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是非要你帮忙才行,你莫要担心。”见绿柳抹着眼睛看着自己,秋华笑了笑:“我想到应天府去开家珍珑坊的分号,需得一个心腹之人替我去掌管才行,你不帮我,谁来帮我?”

    绿柳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秋华:“姑娘说的是真话?”她一直羡慕阮大牛与飞红,两人能在杭州替姑娘掌着柄,还能让小日子过得红火,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我又何必骗你。”秋华伸出手来弹了弹衣裳上边落着的一朵桂花,一缕清香在指尖旋舞,带着点甜甜的气味。她早就想着要继续开珍珑坊的分号了,一直没有拿定主意要开到哪里,直到自己和高祥的亲事定下来,她这才下定了决心,她要在应天府开一家珍珑坊,因为他在那里。

    第二百九十八章围炉夜话论送学

    九月初十那日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小雨,下葬的路上有些泥泞,秋华带着玉华嘉文嘉徵从祖坟那边回来的时候,脚底沾满了黄泥,裙角还粘着衰草与枯叶。

    回到随云苑,丫鬟婆子们赶紧伺候着几位少爷小姐沐浴,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换了一套新的,玉华他们今日跟着走了一大圈儿,不免有些疲乏,也没得到外边乱跑的劲儿,三个人守在秋华身边听她说了几个典故便都眼皮子撑不住了,脑袋也在不住的往下点。

    “瞧五少爷六少爷,都睡着了!”飞烟走了过来,轻轻的拿着帕子擦去嘉徵嘴角的口水:“六少爷睡觉的模样实在可爱,就像菩萨面前的金童一般!”

    绿柳自从被派出去在珍珑坊学着管铺子以后,秋华便将飞烟提升做了贴身丫鬟,她已经留心看过很久,觉得飞烟虽然年纪小,可做事却十分的稳当细心,嘴巴也把得住门,是做贴身丫鬟的料子。飞烟才做了两日,秋华便觉得自己没有用错人,瞧着飞烟绝不会比绿柳要差,只要自己眉眼动一动,她便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明日辛苦妈妈去趟族学,问问授课的娘子,看能不能收了玉华念族学。”秋华抬起头来望着阮妈妈,一只手轻轻抚过玉华的头顶,她的头发格外的细软,摸着很是舒服:“玉华今年也有七岁了,该到外边与旁的姊妹去熟悉亲近了。”

    玉华一双眼睛望着秋华,黑色的瞳仁有些透明,她的身子稍微抖了下:“四姐姐,玉华不想去族学。”

    “玉华,以后你总会要离开家里去外边的。”秋华见玉华脸上有些害怕的神色,虽然心里有些不忍,但想到玉华以后总归要嫁人生子,不能总是让她关在这随云苑里边:“姐姐可是六岁便去念书了,玉华现儿比姐姐还迟了一年呢。族学里有很多堂姐妹,玉华能认识更多的人,会玩得更开心的。”

    “四姐姐,那你陪玉华去。”见秋华说起族学,仿佛是个很好玩的去处,玉华有几分心动,可究竟胆怯,拉住秋华的手不放。

    “那是自然,先前一段时间姐姐定然要陪玉华去,等玉华自己找到了好姐妹,姐姐就可以放心让玉华自己去族学了。”秋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只要玉华愿意去就好,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总不能让她躲在这随云苑里不接触外边的人。

    阮妈妈去族学传了话,教女学的依旧是黄娘子,听说秋华相托,她一口答应了下来:“当然可以来,族学是为容氏子侄办的,玉华乃是长宁侯的嫡亲孙女,自然是有这资格的,就请容四小姐将她送过来罢。”

    得了这话儿,秋华这才放了心,准备第二日带了玉华去族学。与玉华说话的时候,嘉文和嘉徵在旁边睁大了眼睛听着,知道玉华明日要去族学,两个人每人拉住秋华的一片衣角扯来扯去:“四姐姐,我们也要去族学念书。”

    秋华望着嘉文与嘉徵,心里一愣,这两位少爷怎么就想到要去族学念书了?见两人粉雕玉琢的脸蛋儿上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个不停,秋华不由失笑:“嘉文嘉徵,你们还没得五岁呢,过了五岁的时候,四姐姐便把你们送去族学读书好不好?”

    嘉徵摇了摇小脑袋道:“听说二伯父可是刚满四岁便去族学念书了,我们这会子都快五岁了,还在家里玩泥巴,怎么能不向二伯父多学着点呢?”

    嘉文在旁边也挤了过来,激动得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四姐姐,昨日你说了个故事给我与嘉徵听,你说那个故事是可以用孔夫子一句话来表达,好想是叫见什么思什么的,不就这个意思?”

    飞烟和阮妈妈在旁边听着这两兄弟说话着实有意思,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嘉文见自己被人笑话,一张小脸涨得更红了,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眼见着就要掉金豆豆了。秋华见嘉文急成这样,心里觉得好笑,可却依旧一本正经道:“既然你们想去,那四姐姐给你们一个机会,好好想想,那句话究竟怎么说的?你们俩若是想了出来,那我明日便带你们去,若是想不出来,那便还在家里玩泥巴罢!”

    嘉徵听了这话跳了起来,拉住嘉文的手道:“我们好好想想,别让四姐姐看轻咱们了!”

    嘉文伸手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你还记得中间那两个什么字吗?”

    嘉徵摇了摇头,眼睛偷偷的瞄向了秋华,见她似乎没有望这边,这才悄悄的挨到飞烟身边,睁大了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望着飞烟,脸上全是可怜兮兮的表情。飞烟见了嘉徵这模样心里有几分软,可究竟还是不敢违背了秋华的意思,只能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嘉文有几分沮丧,小嘴巴又翘了起来,眼睛里边又起了一层水雾。嘉徵甩了甩手:“五哥哥,你别着急,咱们来想想昨日四姐姐是怎么给咱们说这故事的……哎,那个叫孔夫子的人也真是厉害,怎么能一句话就将别人一个故事都说完了?”

    “他肯定很懒,不想多说话。”嘉文偏着脑袋想了想:“四姐姐说有个人每日里头都要回顾这一日做了些什么事情,有没有和圣贤们做得一样……咱们也是朝二伯父看齐,不也就这个意思?”他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得在地上打圈圈,脑袋摇来晃去:“可我就是不记得那句话该怎么说!”

    秋华见嘉文着急得一双眼睛都要鼓了出来,怕他急出汗来,正准备说出那四个字来,就见嘉徵兴奋的跑了过来,拉住她的衣袖,两只小脚在地上蹬了个不停:“四姐姐,是不是见贤思齐,是不是,是不是?”

    嘉文眼睛一亮,也扑了过来往秋华怀里钻:“肯定是,四姐姐不能说不是!”

    秋华笑着摸了摸两人的脑袋:“是是是,明日我也带上你们俩一块去族学,若是那夫子答应收下你们,四姐姐绝不会反对。”

    第二日一早,秋华便被外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飞烟端了水进来,一边绞着帕子一边笑道:“今儿才卯时,两位少爷便起了床,吵了五小姐起来,三个人都在外边玩了好一会子了!”

    秋华接过帕子净了面,只觉好笑,嘉文嘉徵比她那时候可积极多了,或许他们也只是想到族学里和旁的少爷们玩耍罢了。

    因着怕嘉文嘉徵久等,秋华急急忙忙略微收拾打扮了下,便跨出了内室,外边的走廊下摆着几条椅子,玉华、嘉文和嘉徵每人抱了一个荷包,眼巴巴的望着秋华从里边走了出来:“四姐姐,可以走了吗?”嘉文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手里举着那个大荷包:“这是月妈妈给我找出来的,能装几张纸和几支笔呢。”

    秋华笑了笑,摸摸嘉文的头:“这个今日用用,等会四姐姐去珍珑坊给你们买几个装书的袋子回来。”

    带了玉华嘉文和嘉徵去了族学,先将玉华送去黄娘子那里。此时还没到上课的时候,许多姑娘在院子里站着说闲话儿,有认识秋华的,赶着走上前来打招呼:“秋华,好几年不见了,你长高不少。”

    秋华定睛一看,原来是容二太爷的曾孙女,芸华的妹妹香华:“可不是呢,你也高了不少,仿佛更白了些。你姐姐呢,回娘家省过亲没有?”

    香华脸色一暗,摇了摇头:“姐姐成亲那年,姐夫便中了举人,第二年去京城下场参加春闱,中了进士,只是没有进一甲,托了不少人去吏部找关系,可却还是分去了偏远的地方做外任,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调到近些的地方。家里人都想姐姐呢,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只知道她生了个女儿,还没有带回江陵来过呢。”

    “这也怨不得吏部的人不帮忙。”秋华赶紧安慰她:“咱们大周朝的规矩,不得在本籍为官,即便要调到离家近些的地方,也该要做满三年才有资格向上边申请。你姐夫是江夏人罢?他定然不能到江夏做官。”

    “我姐夫不是江夏人,他父亲原是江夏知府,现儿也不在江夏了,母亲过几日便会念叨着大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秋华笑着拢住香华的肩膀:“这才几年,就等不及了呢。年底就会考核述职什么的,你姐夫说不定会高升,芸华跟着享福了。”一只手将站在身边的玉华带了带:“香华,这是我那五妹妹玉华,今日我送她来族学里边念书,你可得要多多关照着些才是。”

    玉华抬眼怯生生的望了香华一下,又把头缩了回去,藏在秋华的身后不肯出来。香华瞥见玉华的模样,惊讶的问了一声:“你五妹妹也长这么大了!那会子去你们家玩,她可是一直坐在那个椅子里边的。”

    秋华悄悄捏了下香华的手心,脸上堆出笑容来:“可不是这样!时间过得可快,玉华在京城的时候跟我念书,也略微识得些字,只是不能和你们比罢了。”

    香华被秋华一捏,心里边也懊悔自己失言,听着秋华这般说,赶紧补了几句:“我们也不过在玩玩乐乐的念书罢了。秋华你放心,我们都会帮着玉华妹妹的。玉华,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来问我便是。”

    听着香华说得亲近,玉华这才又将头探了出来,一双大眼睛望向香华,脸上露出些怀疑的神色来:“真的?”

    秋华蹲□子替玉华将刘海顺了顺,指着香华对玉华道:“这是你堂姐,她叫香华,以后你在族学里头有什么为难的,便去找香华姐姐,她会帮你的。”拉了拉玉华的手,秋华朝她笑了笑:“快喊一句香华姐姐。”

    “香华姐姐。”玉华轻轻的喊了一声,香华听了喜笑颜开,伸手去牵玉华的手:“黄娘子已经来了呢,咱们进去见娘子好不好?”

    玉华回头望了望秋华,秋华会意,朝她点了点头,一手牵着嘉文,一手牵着嘉徵:“咱们送五姐姐进课堂里边去。”

    黄娘子见了秋华也是欢喜,说了些话儿,见着玉华的小模样也夸了几句,将她安排在自己座位的下边,一眼就能看到。秋华知道这是黄娘子在关照玉华,连忙向她道过谢,见玉华在座位上坐好了,这才带了嘉文嘉徵去外边院子里找夫子。

    夫子考了考嘉徵与嘉文,惊讶的发现这两位小少爷功课不算差,高兴得摸着胡子道:“这两位少爷有你二伯父当年之风!你们长宁侯府又要出人才了!”

    秋华笑眯眯的说了几句客气话儿,将嘉文和嘉徵安排妥当,这才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到外边去等着,上学的第一日,怕他们心慌,总归要陪着才是,以后习惯了便只用派阮妈妈和几个贴身丫鬟过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