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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的S市,即将进入雨季,之前首映式结束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夜幕降临,窗外就下起了大雨。
宴会厅里热闹非凡,名流绅士,衣香鬓影,不少都是熟人,祁沣碍于身份敏感,留在了后台,没有跟着骆丘白去前厅。
此时庆功宴上一众主创人员和嘉宾正在狂欢,喝酒做游戏,玩的热火朝天,骆丘白往窗外看了看,一片瓢泼,他惦记着祁沣,归心似箭,没兴致加入狂欢,又喝了几杯橙汁之后,准备随便找个理由提前退场。
这时候,韩昭这个导演正被一众人围攻玩真心话大冒险,一张平日里病态苍白的脸带着些醉态。
“韩导这次拼酒你可又输了,惩罚惩罚!”
几个小姑娘起哄,“就是,韩导您每次都选真心话太没意思了,这次必须选大冒险!”
韩昭问他们想怎么罚,这时有人灵机一动,哈哈大笑道,“我有了,韩导,就惩罚你找到骆丘白,然后跟他说‘其实我已经暗恋你很久了’然后吻他一下!”
所有人都玩HIGH了,一听玩得这么大,全都起哄似的叫好,“这个棒!一下子罚了两个,丘白可是男一号呢,竟然现在都没露脸,必须让韩导抓回来惩罚!”
站在远处的骆丘白,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这里很热闹,正好方便他溜走,趁着那群人起哄的时候,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身向外走去。
韩昭看到了他,猛的咳嗽一声,突然泼了冷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实在不能多喝了,大家好好玩。”
说着他转身,留下一众发懵的群众,等反应过来他竟然逃跑的时候,人都已经消失了。
骆丘白走到幽静的回廊,碰上一个端香槟的服务生,正准备写个早退的纸条让他转交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一回头是拿着酒杯的韩昭。
“刚才一直不见你人影,原来躲在这里了。”
骆丘白本来打算绕开他自己开溜,可是如今碰上了又不能装没看见,只能淡淡说,“韩导是今天的主角,不陪客人,来这里干什么?”
“来找你,宴会上都在嚷着男主角去哪儿了。”韩昭走过来,很直接的开口,骆丘白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骆丘白拉开一点距离,抱歉一笑,“我今天开了车,不能跟大家一起喝酒。”
韩昭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被酒精熏过的眼睛带着一丝红,“那有时间跟我聊聊吗?”
如果是聊电影,现在已经拍完了,如果是聊其他,他们更是没有生太多交集,更何况这个人现在是祁沣同父异母的弟弟,骆丘白就更觉得彼此没什么话好说。
“抱歉,刚才我接到电话,家里出了点事,我得提前离开。”
“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韩昭似乎料定骆丘白会拒绝,“合作完这一次,过几天我就要回美国了。”
一句话让骆丘白愣了一下,见他这么郑重其事的开口,一时还真不好再拒绝,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
他想了想说,“我以为你以后会留在祁家。”
韩昭往嘴里又灌了几口酒,笑着说,“现在的祁家是你和祁沣的,我留下干什么?”
他毫不掩饰自己知道骆丘白和祁沣的关系,骆丘白沉了一下眼睛,他跟老爷子走得这么近,知道这些事情不足为奇,但在立场上他不会动摇。
“祁家是祁沣一个人的,跟我没有关系。”
这话看似是撇清关系,可是却转着弯告诉韩昭,虽然我同情你的身世,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从祁沣手里抢走一切。
反正他向来是个护短的人,而且也一点也不觉得祁沣抢走了谁的东西,这些本就是他应得的。
韩昭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点讽刺,“你们倒是一往情深,你爱他吗?”
这种问题已经超出了“工作伙伴”可以涉足的范围,骆丘白面无表情地说,“韩导,这个问题与你无关,如果这就是你要跟我聊的事情,那我真要告辞了。”
“当然与我有关。”韩昭在骆丘白转身的瞬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我也不会回祁家。”
他狭长的眼睛这一刻无比的锐利,带着锋芒和灼灼的温度,看上去竟然有些……疯狂?
骆丘白冷下脸来,猛地把手抽出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撂下这话,他转身就走,韩昭看着他的背影,沉声开口,“骆丘白,我喜欢你。”
他就这样突然说了出来,没有任何铺垫,狭长的眼睛漆黑一片,带着执拗的光,骆丘白整个人都懵了,觉得这事荒唐极了。
韩昭,祁沣的弟弟,竟然现在跟他说这种话?!
“韩导演,你喝醉了。”
他脚步不停,身后一股大力却将他猛地扯回来,骆丘白踉跄一下,真的怒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再这样,别怪我不顾场合揍你。”
“我没喝醉,没有比现在更清醒了。”韩昭不为所动,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腕,目光更加锐利。
“骆丘白,我没有看玩笑,我是真心的。”
一个刚认识没有多长时间,全部交集都在工作上的人,能有什么真心?
他的力气非常大,像是要把骆丘白的骨头捏碎,骆丘白看了看周围,知道没法跟他硬碰硬,冷冰冰的说,“你早就知道我跟祁沣的关系,还说出这种话,有意思吗?”
韩昭突然嗤笑一声,瞳孔激烈的晃动,“是,我早就知道,可是这根本不公平。”
“他只是出身好,遇到你比我早,他对你的态度糟糕透了,你难道感觉不出来?”
“我们一起回美国,离开这里,离开祁家,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吗?祁沣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而且会比他做得更好。”
“他对我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就行了,劳驾你这么关心。至于去美国,我更没什么兴趣。”骆丘白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毫不退缩的跟他对视,瞳孔犹如深井一样透着寒气。
祁沣的好,根本不是别人能理解的,那种好并不是衣食住行上的满足,也不是彼此的相守,而是此生唯一,他从不担心祁沣背叛,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像他一样好。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冷漠坚硬的一面,可是只有他才明白这层坚硬的外壳下面,是一颗无比火热柔软的心。
爱情本来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情,旁人凭什么置喙?
“韩先生,今天我就当你说醉话,不跟你计较,我还有事,不奉陪了。”骆丘白不想多说什么,今天留下听他说这些话其实就是个错误。
有事?
韩昭闭上眼睛,能有什么事呢,不过就是祁沣在等他罢了。
想到刚才他无意中看到两个人在后台一起吃饭,耳鬓厮磨的样子,手掌紧紧的攥了起来。
“哪怕我快死了,我们……有没有一点可能?”
“没有,永远没有。”骆丘白脚步顿住,他并不相信韩昭说的话。
韩昭垂下了眼睛,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瞳孔里的情绪,他紧紧攥着的拳头终于松开,把酒杯里的红酒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进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脸上竟然还带了点笑。
“好……我明白了。”
他突然变换的口气让骆丘白疑惑的回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韩昭咳嗽了几声,扯了扯嘴角。
“你也不用这样看我,我也不是那么放不开的人,刚才是我说了疯话,抱歉,以后再也不会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走近骆丘白,伸手去碰他的脸,骆丘白戒备的闪开了,韩昭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似的,又捂住嘴巴咳嗽了几声,之前喝酒熏红的脸色再一次变得苍白。
“电影宣传完之后我就会回美国,你也不用担心,就当……最后的告别行吗?”
他的状况看起来非常糟糕,呼吸也有些急促,狭长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骆丘白,目光里甚至带了点……恳求?
骆丘白没有动弹,盯着对面的男人,半眯着眼睛思索着他这样一前一后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真的耍酒疯,才说出这些胡言乱语?可是他这突然病病殃殃的样子又是什么回事?
他一言不发,细细的探究韩昭脸上没一个破绽,可就在他走神的一刹那,韩昭却突然上前紧紧地搂住他。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骆丘白正愤怒的要推开他时,他注意到韩昭的目光突然落到了他的身后。
骆丘白的心“咯噔”一下,回过头,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祁沣。
此时他那只受伤的手正拿着饭盒,另一只手里是一把雨伞,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里,深色的瞳孔里一边冰霜。
骆丘白知道自己被韩昭算计了,一时间怒火、惊慌甚至心疼……全都涌了上来。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却连手掌都颤了一下。
他并不是心虚,而是知道这肯定刺到了祁沣的心,他根本受不了祁沣难受,更何况这还是因为自己。
“祁沣。”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祁沣的手,语速急切的说,“我可以解释。”
祁沣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愤怒,只是深深地看了骆丘白一眼,接着慢慢的走了到韩昭身边。
两个人第一次用同样祁家子孙的身份,这样兵戎相见一般的对视,韩昭靠在墙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祁沣,“我刚才跟丘白说了点事情,大哥不是连这个都不允许,又要像上次那样打我一顿吧?”
他第一次用了“大哥”这两个字,口气里控制不住带着讥讽,而祁沣却不为所动,目光仍旧冰封,没有丝毫波澜。
上一次他有多么怒不可遏,这一次就有多么冷静可怕,他凑到韩昭耳边沉声说了一句什么,接着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了,甚至连骆丘白都没有多看一眼。
骆丘白慌了,祁沣发怒才证明有缓和的余地,而像现在这样冷静到发指才是真的糟了……
他从没见过祁沣这么生气,一时甚至来不及教训韩昭,急步去追祁沣。
“你不能去!”韩昭在后面猛地扯住他的胳膊,赤红的双目刺目逼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落在韩昭的脸上,骆丘白气的脸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
“放手!”
韩昭不为所动,拳头越攥越紧,用近乎绝望的口气说,“你答应我来庆功会就应该有始有终,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丘白……别去,算我求你。”
骆丘白只觉得他疯了,以前他的脾气虽然古怪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外露,可是骆丘白现在没心思研究这些,摸到窗台上摆放的一个装饰花瓶,猛的冲韩昭砸过去。
韩昭下意识的躲避,骆丘白猛地推开他,接着头也不回的追着祁沣的身影跑远了。
韩昭半靠在墙上,脸色惨白,死死地咬住嘴唇,掐在掌心的手指都留下了血痕,酒后的脑袋嗡嗡作响,他想起祁沣刚才给他说的那唯一一句话。
他说,“别做梦了,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看不上你。”
*****
窗外的雨瓢泼而下,原本只是淅沥沥的小雨,如今雨幕密集的几乎看不到人影。
祁沣没有打伞,全身湿透,骆丘白就更加糟糕,身上的礼服西装破败的不成样子,他一路跟着祁沣,好不容易追上他,猛地挡在他跟前。
祁沣看着他,深邃的瞳孔看不出情绪,骆丘白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听我说完,否则我不会让你走。”
“让开。”祁沣沉声开口,绕过骆丘白继续向前,骆丘白不依不饶又一次堵住他,丹凤眼透过雨幕带着零碎的光。
“如果我说,我刚才是在拒绝他,你信不信?”
祁沣没开口,只是把雨伞扔给他,自己顶着大雨继续向前走。他越是这样骆丘白越害怕,他知道平时的祁沣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把雨伞落在了原地,两个人在大雨中奔走,最终骆丘白终于在祁沣上车之前再一次拦住了他。
祁沣冷着脸,抬起他的手甩开,然后打开了车门,一句话没有说。
骆丘白固执的按住车门,不让他关上,觉得此刻连心脏都发木了。
大雨倾泻而下,骆丘白看到了祁沣手指上斑驳的伤口,一张嘴声音都哑了,“沣沣,你不要我了?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骆丘白脊背直直的挺着,在大雨中瘦高的身影有些单薄,祁沣的嘴唇越抿越紧,最后猛地把饭盒让进车里,冰封似的说,“上车。”
说着他就要坐进驾驶座,却又一次被骆丘白挡住。
“你到底有完没完?”
“你的手受伤了,让我来开。”骆丘白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祁沣半眯起眼睛,最终甩上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
大雨哗哗的下着,车子在路上行驶,车里却一片死寂。
骆丘白抓住祁沣的手,“……你刚才是给我送雨伞的吗?”
祁沣抽出自己的手背,冷着脸闭着眼睛不发一言,可是嘴角却紧紧地抿了起来。
“是我不对,对不起。”
骆丘白的声音有点哑,他此刻竟然猜不透祁沣在想什么了,一颗心也悬在半空,可是不管怎样,祁沣生气了是肯定的了,他必须要把事情说清楚。
祁沣终于睁开了眼睛,“你没错,一点错也没有。”
一听这个口气,骆丘白的脸色变了变,低声说,“祁沣,你别误会,那只是个拥抱罢了,而且我可以解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肯定都不爱听,可是我真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我压根不是因为这个!”
祁沣突然爆发了出来,就像一座火山,表面的冰雪崩裂之后,就是愤怒的岩浆喷涌而出。
“那个人是韩昭!我警告过你那么多次,你却还让他抓住了机会!我一点也不怀疑你会拒绝他,可你竟然怀疑我会这么想,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觉得我就那么小心眼,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误会?他韩昭可没有这么大的脸!”
祁沣一发不可收拾,一张脸绷得紧紧地,深邃的瞳孔散发着愤怒。
他之所以不在韩昭面前发作,是因为他不配,他绝对不信骆丘白会变心,但是受不了自己的人被别人一次次的骚扰!所以这些怒火只能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能发泄出来。
骆丘白看他终于发怒了,心里反而如释重负,可是脑袋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没误会我俩?”
“开你的车!他配让我误会吗?”祁沣暴躁的开口,“是你骆丘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你到底还要让我看到这种事几次?!骆丘白,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看着我为了你一次次的生气,这样才让你觉得在我心里特别重要是不是?”
骆丘白有点慌张,“不是,祁沣,你知道我爱的只有你,也不会背叛你,这样还不够吗?”
“那也只能证明你爱我没有我爱你深!”祁沣气急了,口不择言。
车里一片死寂,骆丘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半响之后,他使劲扯了扯嘴角,搓了把脸,心尖都疼。
他竟然让祁沣有这样的想法……是他识人不清没想到韩昭来阴的,可是他却实打实伤了祁沣的心。
伤了他的心……
一时间,骆丘白的鼻腔都酸了,祁沣也知道自己脑袋进水了,竟然对妻子说出这么恶劣的话。
如果爱不够深,骆丘白不会陪他走到今天,更不会在异国他乡有一个团团。
祁沣抓住骆丘白的手,在掌心小心翼翼的摩挲,张了张口准备说点什么,骆丘白却反握住他的,使劲用明快的口气说,“沣沣,我会对你好的,会比现在更好,所以别这么说,我很难受。”
一句话刺到祁沣的心窝,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外人跟妻子发这一通无名火。
“停车。”他控制不住想要紧紧地把妻子搂在怀里,去他妈的吃醋,都通通去见鬼!
雨越下越大,骆丘白笑了笑,一打方向盘,刚要在路边停车,可是他突然发现一个非常严重问题。
车子的刹车竟然失灵了!
刚才两个人一直在争吵,车子也在路上漫无目的的开,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刹车有问题,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脸色变得惨白瞳孔剧烈的收缩,他说不出话来,脚下使劲的踩,可都无济于事,刹车真的坏了。
祁沣这时候也看到他的脸色变了,坐直了身子碰他,“怎么了丘白?”
“刹车……”
车子速度不快,可是在瓢泼大雨中,刹车失灵都是致命的!
这是祁沣的车子,他开车给自己送饭的时候肯定是好的,为什么回来的路上突然出现了故障!?
骆丘白的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这时候祁沣也意识到了问题,“丘白倒车去撞后面那面墙!马上!”
骆丘白猛地方向盘,狠狠擦下油门,祁沣扑上来护住他,车子“砰”一声撞倒了两棵树才总算停了下来,加长的车尾救了两人,这突然的变故让人心惊肉跳。
骆丘白手心里都是汗,祁沣猛地直起身子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上。
“我没事,你有没有事?”
祁沣对他很明显的笑了一下,可就在这个时候,街角突然传来刺耳的轰鸣声,接着耀眼的大灯闪光,一辆车子冲着两人就冲了过来。
骆丘白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甚至已经听不到祁沣的吼叫,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把方向盘打到右边,用自己死死地护住了祁沣……
救护车呼啸而过,手术室的灯散发着绿色的光。
郑淮江、苏丽玫,还有特意从邻省赶回来的叶承,全都聚在门外,此刻心急如焚。
谁都没想到骆丘白会遇上车祸,此刻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而祁沣身上还挂着斑斑血迹,他沉默的坐在原地,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冰雕,周围站了一片下属和保镖,可是所有人都不敢上前说一句话。
祁沣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上面还残留着骆丘白之前留下的温度,上一秒还跟他说话的人,下一秒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他一想到事发时那一刻,他还在乱发脾气,甚至用冰冷的话说,“你爱我没有我爱你多”
然后骆丘白说了什么……
他说“沣沣,我会对你好的,比现在更好”,接着他真的做到了,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他甚至没顾上自己的死活,没有任何停顿的,几乎出于本能的护住了他。
他到底对骆丘白做了些什么……
祁沣捂住半张脸,上面仍旧看不出分毫表情,可是黑色的瞳孔却一片死寂,仿佛再也活不过来一样。他的脑袋上还裹着纱布,身上多出软组织挫伤,可是他就直挺挺的坐在离手术室大门最近的地方,一动不动,仿佛骆丘白不出来,他就一辈子这样坐下去。
郑淮江看不下去,走过来低声说,“祁先生,您去休息一吧,这里有我们几个,丘白……会没事的。”
祁沣不为所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手术室。
叶承这时候也凑上来,“你自己都一身伤,赶紧去休息,要是丘白活蹦乱跳的出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不得气死?’
他努力活跃气氛,可是收效甚微,祁沣的瞳孔冷若冰霜,心口钻心疼,仿佛都快不知道怎么呼吸了。
车子是他的,同意骆丘白开车的也是他,如果他当时阻止,如果他不跟妻子吵架,现在躺在里面的就不会骆丘白。
他把人放在心尖上啊,现在跟被人剜出一颗心的滋味还疼。
“砰!”他一拳正中墙壁,郑淮江和叶承都吓了一跳,瓷砖裂开了,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纹路淌下来,滴答嘀嗒在地上。
旁边几个下属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开口,“少爷……您别这样,骆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祁沣突然眯起眼睛,一张嘴声音像冰窖里出来一样,“去查,仔细的查,那辆车子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封锁消息,丘白受伤这件事一个字也不准泄露出去!把所有保卫都调来,二十四小时守着。”
出事的是他的车子,可是受伤的是骆丘白,这一次到底是谁下的手,目标又是谁?
祁家刚刚易主,他结下的仇怨不在少数,而骆丘白又是大红大紫的公众人物,娱乐圈争斗不比商场厮杀逊色,无数种可能涌入脑海,他沉下脸来,死死地攥住了拳头。
下属齐声应下之后,祁沣就像被抽掉最后一丝力气似的坐在椅子上,直挺挺的盯着手术室。
这时候大门突然打开,医生走了出来,那一刻祁沣的呼吸都要静止了,第一个冲了上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白茫茫一片,耳边是“嘀嗒——嘀嗒——”的仪器声。
骆丘白艰难的睁开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究竟在哪里。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喉咙干涩的厉害。
这时一双手突然握住他,一个高大的影子罩上来,他看到了祁沣的脸。
男人脸上破天荒的胡子拉碴,以往的他是整洁挺拔,英俊潇洒的,此刻穿着一件薄衬衫,领口打开,头发凌乱,显得有点颓废。
骆丘白仔细的打量他,还是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个样子的大鸟怪却别有风味,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你怎么这个样子?”
结果一伸手他看到了上面的吊针,骆丘白一阵恍惚,回想起雨夜的那一场车祸。
祁沣终于看到他醒了,脸上仍然是淡淡的,可是整个瞳孔都柔和了下来。
“别乱动。”他按住骆丘白乱动的手,帮他塞了塞被角,用拿着沾水的棉签往骆丘白嘴上擦。
“……你受伤了没有?”芙蓉勾的嗓音变得无比沙哑。
听到妻子醒来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反而来问他,祁沣就紧紧抿着了嘴唇,又一次想到那天晚上他说的那些混账话,心口收缩。
“你跟个傻瓜似的扑上来,我能受伤吗?”
“嗯……那就好。”骆丘白挺高兴,扯了扯嘴角想要坐起来,却不小心拉到了腿,疼得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候才想起来问,“我这是怎么了?”
祁沣一听这话,当即阴下脸来,按住乱动的骆丘白说,“都断了一条腿了,还不老实,你想变成残废吗?”
骆丘白眨了眨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当时那辆车可是直冲着他们就来了,他怎么可能只断了一条腿?
“怎么伤的这么轻,我以为得去半条命呢。”
祁沣的脸因为这句话变得很难看很难看,冷哼一声说,“你也知道得去半条命。你是不是留着命觉得特不正常,非要死了,让我当鳏夫才安心?”
提到这个他就一肚子火,那天骆丘白被救出来的时候满脸是血,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而他偏偏是清醒的,他亲眼看着骆丘白在自己跟前失去意识,可是却被掐在变形的车座中无法动弹,那时候他甚至连伸出手摸一摸妻子的脸都不可能,无论他怎么叫,骆丘白都没有反应,那种绝望锥心的滋味,他一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同样在一辆车里,他几乎就是擦破皮,可骆丘白却被推进了手术室,那时他真的害怕妻子就这样出不来了,直到手术室大门打开,医生告诉他这是个奇迹。
幸好在车祸发生的一刹那,他们的车子是静止的,而对方也早就意识到了危险,采取了紧急制动,虽然还是在大雨天里不可避免的撞上了,可是却把损伤降到了最低。
骆丘白最严重的伤就是腿,之所以满脸是血是撞破了脑袋,缝了几针也就没事了,可谓是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祁沣漆黑僵硬的脸色,骆丘白抓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里划拉两下,“沣沣,我们和好吧,我知道错了。”
祁沣一瞬间愣住,都不知道他何出此言,等到反应过来骆丘白说的是车祸那天晚上跟自己的那一场争吵时,他的鼻腔一酸,竟然有点想掉泪。
都隔了这么多天了,他还惦记着这件事,仿佛用身体保护住他只是一种本能,并不是两个人关系和好的筹码,所以他现在才会用这样的口气,说出这样温柔的话。
这世界上怎么有他妻子这么傻的人。
祁沣发出一个单音,算是同意,他不能说话,他怕一说话就让妻子发现自己疯狂涌动的情绪。
骆丘白立刻笑弯了眼睛,窗外阳光正好,投进屋里,在他还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笼上一层柔和的轮廓,祁沣心中一动,凑上来低头吻了吻他。
骆丘白拿手拨弄他胡子拉碴的下巴,觉得挺有意思,美人果然就是美人,就算颓废了,也是颓美人,不会变成猥琐大叔。
这么一想他笑了起来,祁沣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挤到了一张床上,两个人享受着劫后余生的滋味。
“以后跟我在一起你不许开车。”
“怎么,祁老板要当我的司机啊?”
“闭眼睡觉。”祁沣没有解释,只是凶巴巴的捂住了骆丘白的眼睛。
这个人,是敢为他以命相搏的人,可他怎么舍得让他再次为自己冒险。
骆丘白养伤这段时间,工作迫不得已停摆,正好赶上《盲音》的宣传期,他一次都没有参加,留白对外说他长病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搞得官网和微博上的粉丝天天嘤嘤嘤一片,不停地给他寄鲜花和礼物。
之前为了帮留白渡过难关,骆丘白几乎是连轴转,现在终于闲下来,他乐得逍遥,除了吃就是睡,没事儿还逗逗团团,几周下去硬是被祁沣喂胖了五六斤。
期间也有不少人来看他,不过不熟悉的都被保镖挡在门外,一天晚上韩昭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你就那么爱他?】骆丘白看完顺手删了,没有再跟他联络一次。
与此同时,车祸的检验报告出来了,说刹车系统是因为老化变形所以才会失灵,并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骆丘白不太相信,因为祁沣的车子有专人保养,这么大的毛病不可能查不出来,而祁沣更不相信,最近一直在详细调查。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这天祁沣睡在医院,两个人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祁沣接到一通电话。
“少爷,出事了,祁老爷子失踪了。”
“失踪?”祁沣心口一条,猛地皱起眉头。
“怀疑……是绑架。”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亲妈,真的_(:з」∠)_【顶锅盖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