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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作英回来后得知高素敏要杀高葛儿之事,二话没说,直接找了高大老爷。
“事情到这会儿,压也无用,不如先遣人去都督府禀告一声,再将阿敏送去宁远。”
“送到宁远去?”高大老爷大吃一惊。
宁远城挨着五芒山,以前就是一片荒凉的草原,西北人称鬼据草原。那里瘴气横行,五芒山上又野兽孽生,就是蛮人都不敢轻易踏足,只在每年秋冬之时逼不得已将牛羊赶到鬼据草原边上放牧。就是如此,蛮人每年死在那儿的人也不在少数。直至后来西北发展起来,人丁兴旺,钟道长等人带着一干医士制出对付瘴气的良药,李廷恩又令麾下大军以枪炮猎杀一部分五芒山上的凶兽,将它们驱赶到山中深处,不敢再肆意出山捕杀百姓。再以军户先行前行草原开荒屯田,世人眼见确无大风险,且鬼据草原上的土地的确肥沃,一座宁远城终于拔地而起。
然而一座新城,不是说建起来就能建起来的。若有选择,许多人依旧不愿往那头去,眼下宁远城中,不是李廷恩迁过去的军户,便是实在活不下去冲着宁远城分给的地才过去的穷人家,还有的,便是大户人家在那头建了农庄派去打理的下仆,亦有做生意的商人。
高作英开口要送高素敏去宁远城,实在大大出乎高大老爷的意料。
高大老爷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自家晓得长子早就青出于蓝,自放权之后,平素从不轻易开口驳回长子的意思。只是高素敏是他宠爱多年的嫡女,纵使闯了大祸,要叫他把高素敏送去宁远城,他是舍不得的,为难了半日道:“何至于此,咱们备下厚礼送去都督府,实在不成,葛儿那孩子惯是懂事体贴的秉性,就叫她与四少爷说说好话便是。”
高作英脸色当下十分难看,“爹,正是葛儿懂事,咱们便不能叫她白白吃了这个委屈。阿敏犯错,便该严惩,怎可因被伤之人懂事就将事情抹了过去。长此以往,阿敏如何能教好。”
高大老爷脸上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对高葛儿这个侄女儿,他半点感情都无,自然是偏着亲生女儿的,闷了一会儿方道:“你娘那头……”
“不能再叫娘守在阿敏跟前了。”高作英一说起高大太太满脸的不悦,“把阿敏送去宁远城呆两年,若她受了教训,以后再接回来为她寻一桩妥当的亲事,若还不行,就在宁远城挑个咱们家中放出去的。”
事到如今,高作英连将高素敏送到厉戎去的心思都不敢再有。这样一个行事冲动暴躁毫无头脑的妹妹送过去,只怕不仅不能帮忙暂且缓和一二,兴许还会提前引爆厉戎部与大都督的矛盾,若打乱大都督的谋划,高家上下都要人头落地。既然连颗棋子都不能做,也只得将人送出去在没有父母庇护的地方关起来严加管教,若能教好,自是皆大欢喜,毕竟是嫡亲胞妹,实在不成,就随意配个高家出去的家生子罢,保了一辈子衣食无忧,算是做大哥的尽心了。
“挑咱们家放出去的人?”高大老爷又是一骇,只是看看长子的脸色,他这回没有再为女儿求情。
他已经是坐五望六的人,家中事情多半也都交给了儿子打理,他再偏爱女儿,都晓得女儿日后是要靠兄长的。眼下长子分明十分厌恶女儿屡屡闯祸,偏他又不能说儿子一心为高家打算是错,这正是他从小的教导,亦是愿意早早放出交出权柄的缘由。再说下去,儿子管都不愿意管,直接将女儿丢到高家哪处产业上,就算眼下他能庇护一时,百年之后,女儿又当如何是好?不如一切依着儿子的意思,还有些指望。
再说,这个女儿,的确是该管一管了。
想到出生时在襁褓中粉嫩娇憨的小女儿长成了如今的模样,高大老爷在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都随你罢。”
得到高大老爷允准,高作英便去告诉了高大太太。
高大太太一听便厥了过去,高作英吩咐人请大夫请医女,一应照顾的妥妥帖帖,只是任凭高大太太如何哭闹,都不肯答应改变主意。
高大太太哭的喘不上气,见高作英就是不松口,怒道:“你既容不下你妹妹的,我这就带她回湪城,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
听得高大太太要回娘家,高作英脸色一变,继而正色道:“娘要想回外祖家散散心,儿子这就去与您备车。”
“你……”高大太太未曾想没得只言片语的挽留,一时只觉得心凉,恨恨的拍了两下床,原先的作态变作真心。一叠声吩咐人下人去收拾东西,又令高作英去将高素敏放出来,“把你妹妹放出来,高家她呆不住,你也不用再关她。我这趟回去就与你舅舅他们商量阿敏的亲事,我在湪城还有个宅子,亲事定下,也不用你们来送嫁,我自个儿安排人就是。”语毕放声大哭,“我不用高家出一针一线,你们只当阿敏死了,给她留一条活路罢。”
高大太太是真的伤了心。
她娘家早已没落,这些年一直靠高家扶持。早几年娘家曾遣人来说要联姻,儿子的亲事她都做不了主,女儿是眼珠子,她在外人面前将娘家捧得再高也晓得,娘家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女儿嫁过去除了带去大批嫁妆帮扶娘家,是过不上好日子的,故而她从来不曾松口过。
没想到眼下为了女儿不嫁到宁远城,要回去求娘家嫂嫂了。
高大太太悲从中来,捂了脸哀哀直哭。
高作英头皮发胀,却没有安慰高大太太一字半句。他原本是想要硬下心肠将高素敏送到宁远城去,连管教嬷嬷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如今看到高大太太这幅模样,心软两分。
罢了,先带去外祖家罢,要能定下亲事,嫁到外祖家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怕不能如愿。
高作英亲自看人收拾了东西,安排了马车,又令人瞒着高大太太先给高素敏灌了一碗安神药才将人送到马车上,对高大太太只说是闹过头睡着了。
高大太太已不太相信手底下人的,自个儿亲自摸了摸女儿的脉,仔仔细细的检视一遍,方才相信女儿并无大事。
临行前高作英有意交待跟的人,“四个时辰喂一碗汤药,务必不能在中途生出差错。到了湪城,一应听包嬷嬷话行事。”末了又安排数十个护卫跟从。
费尽心思的安排,五天后高作英却收到一个叫他头皮发炸的消息。
“小人一路护送太太和姑娘,每日按着您的吩咐一到歇脚的地方便先煎药给姑娘送去。行到万安县,姑娘受凉发了热,太太一直守着。请了大夫过来开药,太太亲看人煎药喂药,小人也怕姑娘吃的安神药与去热的药有妨碍,就与包嬷嬷商量了,先将安神药停上两日。原想姑娘病着,谁晓得第二日丫鬟送早食屋里就没了人影。”吴老三一面说一面心惊胆颤打探着高作英的神色。
暴怒过后反而是一脸平静的高作英问了一句,“太太如何?”
吴老三忙道:“太太就是急的厉害,催了咱们回来报信,请您赶紧再多派些人手过去寻。再有……”他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太太的意思,这事儿还得请大都督帮帮手,知会了各处府城衙门才好。”
出乎吴老三意料的是高作英居然没有发作,只道:“我知道了。你去高绘那儿再点几个人手,务必照料好太太。”
吴老三死里逃生一场,爬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才退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高作英冷冷的哼了一声,喝令人将心腹毛丕燕叫了来。
“去查查高素敏这些时日都与谁来往。”
不是高作英小看自己的亲妹妹,就凭高素敏的头脑,哪怕是借她人马都不能悄无声息的从他安排的人手下逃脱。高素敏能离开,这事情背后必然有人打点。
他倒要瞧瞧,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借高素敏给他高家没脸。
原本高作英以为背后的人既然将高素敏弄出去,意就是在高家。毕竟高素敏本人既不了解高家的经营,更没有大本事。再有高素敏即便得宠,对大户人家来说,一个女儿,到了要紧的时候,舍出去其实真没甚大不了。说来说去,把高素敏带走,能做的不过就是坏一坏高家的名声,恶心高家一二罢了。
这样的手段,在高作英看来其实颇上不了台面。倒像是高家几个对头家中的子弟使出来的手段,不能对高家伤筋动骨,反而结下死仇,着实划不来,精明的人都不会这样做。再有这儿是西北,不是繁华江南,更不是鼎盛京都。一个高素敏,想坏高家所有儿女的姻缘,简直做得一场美梦。
只是派出去的人半月搜寻,依旧没找到高素敏的下落。外头亦并未流传出有关高素敏的风言风语,高作英渐渐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了。
这种事情,可以拖延个三两日,却不能拖延太长时间。否则给了高家机会,还有何用处。下手的人扣着高素敏按兵不动,后头目的只怕不是那样简单。
直到入了正月,高作英心中越发没底,这事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一日弄不清楚对手的意图,他一日没法还击。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改变先前的打算,亲自去了一趟都督府。比较起来,高大太太的缠绵病榻,哀哀祈求,对他反倒不是多大的事了。
临近年关,李廷恩事务繁杂,既要巡视军营处理军中事务,还要召见归顺的部落首领,西北数处新城迁移过去的百姓更要细细安抚。更别提往朝中各处送去打点的东西,哪怕麾下幕僚赞画如云,他也连着数日只小睡三两个时辰了。
听得高作英求见,他手上只是停了一停,便约略猜到高作英的来意。
高素敏失踪的事情他早就知晓,若非高素敏失踪,他不会拦下暴跳如雷要去高家找人算账的李廷逸。不过高素敏失踪这么长时间,不仅是高作英吃不准,就是他,也有些意外了。
他想了一想,将手上一封京中来的邸报放到一边,吩咐道:“把人带去清言堂。”
高作英在清言堂有些魂不守舍的坐了半刻,看到李廷恩从偏出掀了帘子出来,赶紧起身恭迎。
李廷恩没有发话,端了茶盅抿了一口才道:“坐罢。”
高作英心中立时一个咯噔。他以前来,大都督并未曾这样轻慢过,看样子,到底是因此事生了祸端。
他有些忐忑的坐下去,将高素敏失踪的事情说了,解释道:“大都督,小人知道此事早该来禀了您。只是近日家母缠绵病榻,一味苦苦哀求。舍妹虽糊涂,却与小人一母同胞,小人实在是想保住她一条性命。”
李廷恩脸上神色寡淡,闻言并未说话,对着碧绿茶水上的浮沫轻轻吹了一口气方才问,“高素敏在家都见了些什么人?”
得了李廷恩问话,高作英才松了口气。
高家在西北根深蒂固,他在高家说一不二。论起来,他已经许久不曾品尝过在人面前战战兢兢的感觉了。可面对眼前这位大都督,他回回见了,都从心中自生出一股畏惧。
这位大都督,不像是以前朝廷遣到西北的文官,高家与西蛮有联络,在西北经营多年颇有根基。没有高家的支持,那些文官别说征收税赋,就是西北这些旱民都无法控制。年年都要从高家库仓中借调大批粮食赈灾。西北下头的吏员是早就被高家喂饱了的,没有高家的答应,他们连一道政令都发不出去。这样的文官,高家怕什么。
至于武将,手下一大帮要吃要喝的,光靠朝廷那点搀沙子的陈粮,炸营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回。再说和蛮人提着刀拼命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西北穷困,油水又炸不出来多少。那些大老粗们多少要靠高家给脸面帮忙做些谋划才能挣银子安抚下头的弟兄。说句难听的,以前西北好几个将官大意被蛮子抓了,还是高家出面帮忙用银子赎回来的。这样的武将,在高家面前也直不起腰。
然而面前这位大都督,他能挣银子,能屯田,之前麾下缺人缺马都不肯低一低头收高家送去的银子,宁肯长途跋涉花大银子从东疆一带运马过来。待到他麾下兵强马壮,杀的蛮子血流成河后,尽皆俯首后,高家就更拿捏不住了。何况这位对敢和他作对的文官也毫不手软。之前高家曾试图挑动一二文官上折弹劾,状告其大量扩充军户,以致州府之下竟无良民,无法征收税赋之事。谁知这位不惧流言,更不将名声当一回事。朝廷顾忌藩王流匪之乱,对西北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西北一步步坐大。反倒是上折子弹劾的几个文官,数月之后便都暴毙。不是死于马上风,便是邀了青楼名妓赏月时失足跌死。死状难看,名声更难听。这几个人都是上了折子之后才死的,所有人都晓得是谁谁下的手,偏偏苦无证据,连朝廷都无法做主,倒将几人功名尽皆革除。自此之后,西北畏惧面前这大都督几如猛虎。
光是这些都不足以让高作英惧怕,他毕竟常年和蛮人打交道。让他骇然的,是西北数家巨商,在李廷恩出兵攻打蛮人时,悄悄在西北囤积货物,以致流言滋生,民间出现数起打砸商铺,暴民械斗之事。李廷恩胜仗归来,听闻事情,定了一个囤积居奇之罪,将这些巨商人家全都拿入牢狱。能在西北成为一方富户,后面自不会没有人撑腰,这些人原本还稳如泰山,就是高作英都以为李廷恩不过是敲打一二,要将这些人都处置了,往后西北商事要如何经营,兔死狐悲,就不担心再无人赶来西北经营。这样又要如何拿出银子来养麾下的兵马。谁知短短数日之后,李廷恩下令查抄这些巨商的家宅,连墙壁都全部敲开外壳,把里头的银砖全部撬下带走化开,整整抄出一千多万两银子。李廷恩没有得到朝廷允准便抄家,原本有无数人弹劾。只是抄出这样一笔巨款之后,朝廷风向就变了,最后留下四百多万两,剩余八百万两银子,全部押送上京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最要紧的,是在这些商户人家之中多多少少都抄出了与蛮人来往的证据,李廷恩给这些人定下一个通敌卖国之罪,是为十恶不赦罪名之一,无人敢再为这些人张目。
那一段时日,滚滚人头,杀人如杀鸡的阵势,实在是叫西北剩下的这些巨户人家胆寒了。在西北这片地面上生存,要想发家,谁家私底下没有和蛮人有来往?
最叫高作英无话可说的是李廷恩在西北抄过家杀完人,西北的商事却并未陷入混乱。只因那边牢狱里的人还没人头落地,这头已经有不知何时就安排起来的数家商行入了西北,在将军府举行的拍卖会上以高价分割接手了这几家留下的产业。至此,物价稳定,市井从容一如往前
眼见此种种手段,高作英为了高家,实在是不得不怕了。哪怕以前一直想做条压住龙的地头蛇,亦只能甘心俯首。
当然,高作英常年与西北各家来往,被抄的几户人家到底有多少家当,他不说了如指掌,七八分底他能摸到。这几家合起来别说一千多万两,就是三千万两家产也不一定能打住。西北是穷,可只是百姓穷,银子都在有数的人家手中。李廷恩手中有银子有兵马,往后前途不可限量,这才是高作英在那几家被抄之后最先归顺的一大缘由。
面对李廷恩,高作英早已是心服口服,加之敬畏无比,本是一心效忠为高家谋一个大前程的。
这时候被李廷恩问起来话,他半点都不敢隐瞒,将这些日子查探得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舍妹性情刁蛮,闺中好友并不多,唯有马家三姑娘与舍妹交情颇好。舍妹失踪之前,唯有马家三姑娘曾差人送过两回东西。只是小人曾交待过下头的人,但凡送给舍妹之物,都需仔细查检。舍妹失踪之后,小人也仔细查问过外头看守的下人,都道马家三姑娘送来之物不过是些小姑娘喜欢的杂物,并无出奇的地方。”高作英犹豫了一下,解释道:“马家三姑娘前年与安郅城余知府家的嫡次子定了亲。”
李廷恩面无表情的脸上就添了一抹笑意。他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高作英,缓缓问,“余慈航的儿子?”
“是。”高作英垂头道:“马家之前祖辈都是做的皮毛生意,后头家里开了几家酒肆,还从朝廷竞得一个酒牌。大都督掌管西北之前,西北地头上种出来的粮食都不怎么好。马家手头握着几个商队,在陇中一带有交际,从陇中运来的粮食酿出的碧如酒卖的极好,马家产业越做越大,只是这两年……”不知想到什么,高作英顿住话没敢再往下说了。
他不用再说,李廷恩都已经明白,也想起了这马家是何方神圣。
当年他在西北推行火棉种植,马家,是最早站出来反对的人家。原因嘛,倒也简单的很,若火棉能保暖,马家依为根基的皮毛又当如何是好?
再到后来他用良种种出来的粮食酿造出的美酒,在西北为了打探消息开设的数家茶楼酒肆。看起来,倒是桩桩件件都堵在了马家的财路上。难怪直到如今都硬着脖子和自己对抗。
李廷恩淡淡一笑,语气十分温和的感慨了一句,“原以为这脖子当会硬到底,没想竟然选中了余慈航。”
高作英听到前面一句,已经打了一个寒颤,后头就更不敢说话了。
以前他们是不晓得,可在余慈航写了那篇轰动天下上奏朝廷的讨逆书之后,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这余慈航,出生江南世代书香人家,当官兢兢业业,颇为尽心,当年是自请来到西北,可惜能力有限,好在品性极好,这些年也算为西北做了一些事。奈何此人性情耿介,极为看不惯李廷恩这跋扈掌权,拥兵自重的大将军,时常上书朝廷要小心李廷恩这武将有不臣之心。在朝廷人命李廷恩为大都督之前,余慈航听到消息,更割腕取血,写了一封讨逆书。内中直言李廷恩数年在西北经营,如今西北人人皆知大将军,早已忘了朝廷,麾下将领目中无人,全然不听朝廷调遣。蛮人封李廷恩为主,却不是向朝廷归顺,祈求朝廷将李廷恩调回京师严加看管,派人接手李廷恩手中兵权,以免酿成大祸。
这些年参奏李廷恩的人实在太多,余慈航并不是头一个。然而敢直言不讳的说李廷恩就要谋逆的,余慈航却实打实的是第一人。吸引天下人注意的,还在于余慈航特别的身份。余慈航乃是石定生三弟子吴和林的关门弟子。算来,余慈航应当是李廷恩师侄。
时人讲究天地君亲师,同一门下,并且是长辈,却被晚辈以血书弹劾,对李廷恩的名声是个巨大的冲击。若非李廷恩此时已经是武将不再是文官,这一封血书,不仅可以阻断李廷恩的仕途,甚至能让李廷恩身败名裂,家族不保。
只可惜让许多人失望的是,朝廷接到这封血书,虽说多日在朝议都争执不断,最终昭帝还是下旨安抚了李廷恩,相信李廷恩向朝廷效忠之心,并且斥责余慈航逾职,将余慈航降为从六品,暂且留待原职,罚俸三年以此作为惩戒。原本昭帝还要让余慈航亲自向李廷恩斟酒赔罪,奈何余慈航宁死不从,最后吴和林写了一封书信与李廷恩,代余慈航赔礼,李廷恩又上书朝廷,道余慈航是一片效忠朝廷之意,他一身肝胆并不惧怕流言,这才将此事慢慢压了下去。
不过经此一事,余慈航名闻天下,西北亦人人都晓得,哪怕余慈航在安郅城已经是个空架子,却照常是个硬骨头,且李廷恩还对这块骨头颇有些没办法。
此后不用李廷恩发话,下面的人在李廷恩面前,从来都不敢提前余慈航三个字,这一回,高作英算是实属无奈。
只是要叫高作英相信外面的传言,说李廷恩顾忌颇多,拿余慈航没法子,高作英是全然不信的。
李廷恩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有些微放空,忽低声叹息,“老师门生无数,正经收入门墙的弟子却少。昔年,我也是老师关门弟子……”
正是因关门弟子四字,他当初对余慈航轻轻放下。可惜了……余慈航,原本算是一个好官。
“高作英……”
听得李廷恩一声唤,高作英忙正色束手待命。
李廷恩扬了扬眉,缓声下令,“你亲自带人去马家要人。”
“是。”虽说没有证据,一应只是推测,这样上门难免会空手而回,高作英却依旧没有丝毫的犹豫。
“本官会让人跟在你们身后。本官倒要看看,马家上下的脖子,到底有多硬。”李廷恩冷笑一声,继续道:“若马家请出余慈航,你不用再管,本官自有定夺。”
“小人知道了。”
李廷恩停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高作英头顶,温声道了一句,“高家的姑娘,还需好好教养。”
高作英心中一个激灵,立时表了立场,“大都督放心,小人往后定当严加约束。”
毕竟是高家的家事。再说这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早就不是小儿女之间的私情争斗。李廷恩没有多言,嗯了一声道:“廷逸今日本就要去高家,你出去之后便叫上去他。今日之事,不要在他面前露了口风。”
高作英一一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他离开之后,李廷恩细细思量了所得来的线索,从中捕捉出不少看起来模糊的讯息。突的,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有道看不见的线,像是把什么东东隐隐约约连在了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太烦躁,我也很暴躁。我继续写,明早还有一章。说一下,高素敏的事情是一个大副本的开端,也是一个转折点,大家耐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