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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
太阳透过窗户投在他的床头,细微的光热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他下了床,走进洗手间,揉揉惺忪的眼睛,挤了一截牙膏。
“叮铃铃”的电话声响起。
“喂。”尽管刻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醒,还是显得慵懒。
“你不会还在睡觉吧!”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耳熟,他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呃,请问你是……”
“牧歌。”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像是那种很文静的淑女啊。
可是一想起昨天她那皮衣皮裤,在暴雨中飙车的模样,苏杭不禁打消了这个无知的判断。
“有什么事吗?”说实话,他不是那种见了漂亮女生就心猿意马的男生,哪怕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陪我去个地方。”语气像是指挥。
“没兴趣。”他冷冷地回绝了。
“不过,车子你应该来取走。大概三十分钟我到你楼下。”说来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遇见她,苏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来到南都,发生很多诡异的事。这个女孩莫名其妙出现,全然不知她的底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她远一点。
二十分钟以后,红色的阿尔法·罗密欧轿车稳稳停在女生公寓的铁门口。
牧歌今天穿着一身休闲的衬衫,深蓝色的格子纹路衬出那么一点点老气,牛仔裤,脚下穿着一双平底鞋。这模样,怎么也不像个开跑车的暴发户啊!
苏杭把钥匙递了过去,转身就走。
牧歌连忙驱动车子,赶了上来。
“你真的不陪我去吗?”车窗摇下来,这次的声音里略带请求。
“你的事,我没兴趣,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好意思。”苏杭不假思索地说。
想来,这个女生也很奇怪,莫名其妙开了辆车,出现在下雨天自己躲雨的路口,然后载着自己到处溜达,一起见证了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暴风雨。当然,第一次见,是在图书馆,那时的她,安静娴柔,一眼看去就是个安静的美女子。
三天两次巧遇,是因为缘分吗?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就像是出演一场青春偶像剧,按照剧本,男主角和女主角数度邂逅,虽有误会,但早已干柴烈火,相见恨晚,尽释前嫌后从此眼中只有彼此,纵使万水千山,刀山火海,海枯石烂,也矢志不渝。
可是就算是个大团圆的剧本,苏杭也不会出演。
“那好吧,你记住,我都是为了你。”车窗摇上,车子绝尘而去。
这下苏杭呆住了。
“为了我?”
有没有搞错,我们才见过三次而已,我连你哪儿的人,干嘛的,“牧歌”是笔名、艺名还是人名都一无所知。你却跑过来跟我说,你是为了我!
为了我,你是我的爹妈吗?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吗?你是我失去记忆前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吗?
你哪门子为得着我啊!我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吗?真是莫名其妙!
苏杭不屑地瞥了瞥车子远去的方向,“且”了一声。
上午的阳光还不太刺眼,透过高大茂密的梧桐树,从叶隙间照射在书的扉页上。四个工正的小楷字“一日重生”下面是作者的名字,米奇·阿尔博姆,再往下是龙飞凤舞的“陆添”的签名。
陆添一套灰色的休闲装,脚上一双大头拖鞋,一副刚起床,出来散步的老人家的装束。
他左手拿着一串青提,胳膊垫在大理石的桌子上,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摘下一颗,丢进嘴里。就这样,一颗又一颗,脸上没有表情,也不吐籽儿。
他的生活,就是每天喝喝茶,吃吃水果,逛逛街。没有感情生活,没有亲人挂念,没有朋友联系,不思进取,也没有琐事缠身。手机对他来说,除了mp3就是游戏机。
音乐永远保持三首歌,听的时候总是单曲循环。
游戏永远是贪吃蛇,从第一个点玩到通关,然后重新开始。
你要是问,他的生活哲学是什么?
他大概会一脸黑线,骂道,滚你妈的哲学!老子是无聊!你要是跟我一样闲,你丫比我还哲学!
红色的轿跑,从旁边一晃而过,只留下一抹鲜红的影子。
“上巽下乾,风天小畜,不利妇人,不利妇人啊,不利妇人……”神叨叨的样子像是游方的神棍。
陆添丢掉了手里的青提蒂,把三个古币从石桌上一个个抠起来,放进裤兜里。
“还以为你找到个年轻的小白脸,就不会再一个人闯荡呢!”
他走向路边那辆破破的小电驴。在兜里翻了半天,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红色的跑车已经拐出了校门,一路过了大桥。破破的小电驴风驰电掣,摇摇晃晃地刚驶到校门口,早已没有了跑车的影子。
“经济基础很重要,经济基础很重要,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第一次体会到速度的重要,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陆添在心里叫苦不迭。
出校门,需要过减速带,他捏住刹车,减慢了速度。
阳光很好,空气很好,街道很干净,行人很少,交警叔叔的制服很洁净……等一下,制服?还有……交警!!!
交警!
白手套拦在他的面前。
怎么办?要冲过去吗?
看起来,没得选择啊!他往后一仰,右手转动把手。
潇洒过杆!perfect!
不顾前面还有一条减速带,他强忍着屁股被颠得飞起的疼痛,冲过了减速带!
“靠靠靠,彭以楷你姥姥的,让你给我上个假牌,你丫的非说没时间,你大爷的!”
在骂骂咧咧的声音里,小电驴一马平川,左拐右拐,无比娴熟地经过水果摊,绕过电线杆,避开红绿灯……
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两辆白色的摩托执法车一个猛的一拐,横在路中间,陆添只得捏紧刹车,停了下来。
“请出示您的电动车驾驶证!”穿着黄色背心的交警同志,敬了个礼。
“呃,驾驶证……”电动车还要驾驶证!天哪,我来自火星吗?
“到一横路口,这儿有辆无牌车需要处理!”另一个交警拿着对讲机,对另一头的同事说。
陆添心里暗暗叫苦,看来今天这车是被拖定了,说不定还要罚款。
他温顺地把电动车推到路边,把脚架打起来,拔了钥匙,然后无精打采地坐在人行道上。那模样,像极了一条落败的狗,又像一条待宰的羔羊。
两个交警都放松了警惕,其中一个点燃了一支烟。两人低声聊着天,等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陆添已经早就不在了,向两边一望,才发觉他已跑出了老远。
他一边跑,一边忍不住气喘吁吁地大笑,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熊孩子的模样。
突然,一阵电流从腰间袭来,迅速地冲到四肢,胸腔,脊柱,再到大脑。
倒下的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行字,“尼玛,交警配电棍吗?”
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
他的脸半边埋在乌黑恶臭的淤泥里,从大腿以下还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他醒过来的时候,全身的神经系统被刺骨的寒冷第一时间唤醒了。没有流血,没有任何伤痕,却痛不可当。
他用力扭动脑袋,挣扎着仰起了头。不远处是大片的鹅卵石,卵石是铁青的颜色,看着像是血液浸泡过一样。
再抬起一点,他看见了干枯的草丛,泛黄的草叶,和毫无生机的草茎。
他两手在身侧用力一撑,致命的疼痛从腰间传来。不过他还是看见了那棵树——只剩下枝干的光秃秃的油桐树,枯枝笔直地指向惨白色的天空。他甚至还可以看见地上没有捡拾干净的黑色油桐子,那想必是打桐子的人捡漏了吧。
所以,他当然也看见了油桐树下站着的那个人。
一张带着和善的笑意的脸,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一张他觉得可亲可敬又可怖的脸……他想挣扎,可腰以下的部分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甚至爬都爬不动一步。
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一直到呼吸相闻的位置。
那个人一只手捧起了他的脸,像是欣赏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样,凝视着他的脸。
过了很久,那个人才开口说话,“我亲爱的弟弟,哥哥来救你了哦!”
他用力地挣脱了那个人的手,把脸扭向一边。他不想看见这个人,一眼也不想。
“啊——”空谷里回荡着无比凄厉的叫声。
那是他看见了下半身的自己,那失去知觉的下半身。
那里簇拥着鱼群,从他的大腿根到脚趾,全是鱼群在穿梭翻涌。白色的虫子不时被带到水面,很快被鱼儿吃进了嘴里。红黑色的水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森森的白骨,在水中若隐若现。
他不忍再看下去,猛的一回头,眼中的泪被甩出了眼眶。
透过朦胧的泪眼,他看到了又一张脸,被那个人捧在手里,脸上带着泪痕,嘴角有一颗痣,双眼有神,睫毛上却挂着泪珠。
那个人的右手,握着一把弯刀,砍柴的弯刀。熟铁百锤,刀口闪着寒光,刀身漆黑,柏木刀把,刀刃上一抹鲜红。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手抢过了那把砍柴刀,另一只手用力地撑在地上,拖动着下半身。他喉咙里发出挣扎的绝望的低吼,想完成最后的奋力一击。却没有料到,他竟然还可以一跃而起。
河滩上留下一条小小的脚骨掌印,在“哥哥,哥哥”的低唤声里,向着河流的上游延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