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太子殿下

时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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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园,后湖。

    皇后一走,李贵妃没来,入宫不多的诸位贵小姐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渐渐放开。

    谢馥随着众人一起到了后湖凉亭处,便没继续朝前面走了。

    前面张离珠被众人簇拥着一路朝凉亭走去,有说有笑,谢馥只远远看着。

    也有一些私交不错的准备去别处看看,谢馥就站在湖边上,看着湖心亭里热闹的场面。

    湖面碧波荡漾,风吹来,经过湖面,荡起波涛,将湖心亭的倒影吹皱。

    葛秀提着裙角,小心翼翼走到谢馥的身边来,看了一眼湖心亭里热闹的景象,轻声道:“果真还是她百无禁忌,在宫中也不收敛。”

    “本就是在宫中开宴,皇后去更衣的目的也不过在于让她们放开来玩耍,张离珠不是不收敛,是太聪明。”

    谢馥回头看了葛秀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上。

    葛秀的手并不漂亮,只能算是一般,不过肌肤细白,有隐隐的香息传来,今日入宫必定也是花费了一般心思的。

    可现在吸引了谢馥目光的,是葛秀手中的宫花。

    葛秀注意到谢馥的注视,有些轻微的不自然,也许在好朋友的面前展露出自己的目的,也有些叫人尴尬吧?

    这是一朵芙蓉,蓝色的纱上绣着金银线,柔美之中透着一种华丽。

    “皇后娘娘喜欢鲜艳奢华一些的颜色……你知道,宫中适龄的皇子仅有太子一人。四皇子被封为潞王,可还小太子四岁……”

    顿了顿,葛秀看了看周围,也没人靠近她们这边。

    跟谢馥在一起,有一个好处:基本不会有人上来搭讪。

    现在她说话,也不会被旁人听了去。

    “听闻宫中贵妃娘娘与太子的关系并不亲厚,反而是皇后……”

    朱翊钧虽为太子,可与李贵妃的关系的确一般,但要说他与皇后关系有多好,也不见得。

    谢馥想,世上应当没有任何一名嫡母喜欢庶子,皇宫亦如是。

    所以,葛秀选择迎合皇后的原因,并不在于这“关系”上,而在于,皇后是皇后,是六宫之主,可以定夺朱翊钧的婚事。

    葛秀乃是葛守礼之女,看似地位不低,可葛守礼顶多再过两年便要乞休,届时葛秀便完全符合宫中选妃的要求。

    如今放眼望去,只怕没有一名贵女比葛秀更合适,更有优势。

    谢馥只希望,她真的能心想事成。

    “若你想要讨皇后的欢心,只须朴素一些……还记得方才慈庆宫所见吗?”

    皇后说她喜欢鲜艳一些的颜色,说的那是她自己,又怎么可能喜欢旁人比她还要奢华?

    毕竟是已经迈入暮气之中的女人,眼底的疲惫清晰可见,慈庆宫中更不与“奢华”一词沾边,反倒是冲冠六宫的李贵妃像是历朝历代所有的宠妃一般,雍容华贵。

    说出来的,并非是真,自己看见的才是。

    谢馥只说了这么简短的一句,葛秀已经怔住了。

    蓝色的宫花就在她手中,绣着的金银花纹盘旋往复,如今她却觉得这些花纹上仿佛都跟着一条烫手的火焰,让她快要握不住。

    “馥儿,我……”

    谢馥轻叹了一声:“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

    葛秀沉吟片刻,开口的时候却透着一种奇异的犹豫。

    做出选择的时候,总是很沉重的。

    只是她已经说出口,谢馥也就伸出手去,将那一朵宫花从她手中取了出来,然后把自己随意挑的那一只浅紫芙蓉宫花放到葛秀的手心里。

    “馥儿,我……”葛秀想要说什么。

    谢馥淡淡道:“我父亲断断不会乞休,对这皇宫,我半点兴致也无。”

    若不是皇后硬要招人入宫,她半点也不想来。

    谁不知道当今两位内阁大臣中,张居正乃是太子的授业恩师,至于高拱却因为顽固易怒渐渐成为众矢之的。高拱是老臣,却不会成为太子的股肱之臣。

    漫说谢馥不会入宫,即便是入宫了也是下场凄惨。

    所以这一朵宫花的事情,其实无关紧要。

    将属于葛秀的那一朵宫花拿起来,谢馥手指一转,那一朵宫花便打了个旋儿,瞧着颇为漂亮。

    风吹来,湖面起波。

    谢馥注意到了湖面的倒影,飘飘摇摇,顺着这倒影看过去,她忽然撞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张离珠静立在湖心亭上,手里仿佛漫不经心地持着艳丽的牡丹宫花,身边有不少人正在谈笑,可她的目光只在谢馥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在谢馥刚刚从葛秀手里换来的一朵宫花上。

    唇角讥诮地勾起来,张离珠的表情里透出浓重的嘲讽。

    清高如谢馥,也不过是这样一个阴险小人。

    眸光一转,张离珠同样嘲讽的目光也落在了葛秀的脸上,仿佛觉得她很可怜一般。

    兴许,她是误会了什么。

    谢馥仔细想了想,转瞬便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失笑。

    葛秀道:“她一定在想,我被你骗了。”

    “对,张离珠一定觉得我心机深沉,觊觎着某些东西……”

    以己度人,总会产生种种的误会。

    谢馥想起来觉得很有趣,她摇摇头,就要顺着湖堤朝另一头走去,并不想处于张离珠的目光之中。

    然而,就在她侧身的那一刹,一声娇喝凭空响起:“好呀,果然在这里!你,给本公主过来!”

    湖心亭内外,湖堤上下,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谢馥回头,只看见在外面铺着平滑石子的小径上,一名华服打扮,脖子上套着金项圈的小丫头,叉腰横眉地站着,像是看仇人一样,恶狠狠地瞪着谢馥。

    这不是……

    谢馥的记性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足足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寿阳公主。

    又遇到这小祖宗了。

    周围人早已经反应过来,纷纷躬身给公主行礼:“见过公主。”

    谢馥还站着,葛秀连忙拽了她一下:“见过寿阳公主。”

    谢馥终于反应过来,心里觉得古怪。

    她要被个小丫头刁难了?

    苦笑一声,谢馥也行礼:“见过寿阳公主。”

    “行礼这么慢,你是对本公主有什么意见吗?”寿阳走上前来,在谢馥身边踱步,“本公主早听说你要入宫,没想到还真的来了。哼,我告诉你,今天皇兄不在,本公主非要给你一个好看不可!”

    周围无数人都傻了眼。

    虽听说过法源寺那一日,寿阳公主闹事,差点被太子打一顿,可没想到她现在还记仇。

    谢馥……

    这一位谢二姑娘,怎么就这么倒霉?

    有不少看不惯谢馥的人,已经开始在心里偷笑。

    谢馥不喜欢跟小孩子相处,如今也不知应该怎么应对寿阳公主。

    寿阳公主见她呆呆站着没反应,险些恼羞成怒,可看见周围有这么多人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哼了一声:“不说话,你是怕了吗?放心,本公主虽然是个小气的人,可不会当众对你怎么样。现在你跟本公主过来吧,我有话要问你。”

    所有人几乎同时在心里吐槽:这哪里是有话要问人,这分明是要整人啊!

    寿阳公主真是个小孩子,连借口都不知道找个好一些的。

    有人已经开始无奈叹息了。

    也有人刺探地看向谢馥,想看看谢馥怎么做。

    没想到,谢馥半点不惊讶。

    她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寿阳脸上的神情,虽然刁钻跋扈,可说话的时候皱着眉头,仿佛带着一种抗拒和不情愿。

    像是……

    谁逼她这么做?

    眼帘一垂,谢馥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福身道:“臣女无礼,愿凭公主处置。”

    周围顿时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葛秀甚至失态惊声道:“馥儿!”

    谢馥伸出手去,悄悄握了握葛秀的手,递过去一个叫她安心的眼神。

    寿阳公主眼底闪过几分嫌恶的颜色,仿佛谢馥这般配合,反而让她觉得不舒服,那种抗拒的感觉,越发浓厚起来。

    脚一跺,寿阳公主哼一声:“看没人的时候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

    谢馥站在原地,只顿足了片刻,便直接跟了上去。

    湖边一片的无声持续了很久,待到瞧见谢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园径上,才有人开始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

    唯有葛秀,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一片恍惚。

    刚才馥儿用力按她手一下,到底是因为什么?

    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葛秀如此恍惚,倒没引起众人的怀疑,只以为她是担心朋友才这般。

    远处的张离珠瞧见这场面,忍不住想:谢馥还真是个倒霉鬼。

    手指头一转,张离珠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

    御花园很大,中间的雅致的小径更是有许多。

    寿阳公主身边跟了不少的侍从,谢馥走在那些侍从中间,一语不发,走在前面的寿阳公主也一语不发。

    花木逐渐密集起来,寿阳公主颇不高兴地折下了一根枝条。

    “啪。”

    “到了。”

    柳暗花明,原来是一座石亭,位置颇为隐蔽,很是幽静。

    此刻那亭中有两人,一坐一立。

    立着的那人身上是藏蓝的飞鱼服,透着一股阴柔之气,闻声侧头来看,保养得极好的脸上就露出了一分笑容。

    细长的眼,眸光闪烁。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啊……二姑娘,又见面了。”

    无疑,立着的这人乃是冯保。

    至于坐着的……

    谢馥虽知瞧见一个昂藏的背影,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舍朱翊钧其谁。

    看来,她一切的猜想都是对的。

    “臣女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

    分毫不搭理冯保的打趣,谢馥直接在亭下台阶前行礼。

    冯保眉头一挑,看着站在后面一脸不乐意的寿阳公主,又看看规规矩矩仿佛半分傲气也无的谢馥,忽然有那么一点不高兴。

    他跟她搭话,她倒是先给朱翊钧行礼。

    虽然他是个太监,朱翊钧是个太子,可这是不是有点不给面子,不尊重长辈呢?

    眼神一转,又落到朱翊钧的身上。

    冯保凉凉道:“道万福也没用,谢二姑娘呀,你这脖子上的脑袋怕是快保不住了。”

    谢馥闻言,嘴角微微一抽。

    她抬起头来,看见冯保用一种堪称戏谑的目光注视着她。

    一时无言。

    “好了,寿阳,没你的事了,记住方才我说的话,先走吧。”

    打破沉默的,是朱翊钧。

    他并未转身,只是朝身后摆了摆手,在听见寿阳冷哼一声离开的脚步声后,便平静道:“谢二姑娘胆气过人,性命系于一线尚能面不改色,大伴也不必威吓于她。平身吧。”

    “……是。”

    朱翊钧的态度,倒大大出乎谢馥的意料。

    对这一位太子爷,谢馥的印象并不很深刻,当初在法源寺也不过是分毫不感兴趣,匆匆一瞥。

    现在能看到的,也不过只是朱翊钧一个背影,却似蕴蓄了深海。

    一个冯保面对她,眼底有时阴有时晴,一个朱翊钧背对着她更是半点深浅也不知道。

    奇怪的是,谢馥竟不觉得惶恐。

    兴许是自己遇到的事情已经奇妙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所以她反而觉得平静了下来。

    应了一声之后,她款款起身,周围的人已经自动退开,守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朱翊钧道:“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