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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耀没把老娘带走,倒是把宋嘉让带去了福建。
秦峥已经辞了家学的功课,在家准备秀才试,宋嘉让读书上无甚天分,他也不愿继续在学里做那孩子头去,与父亲商量了,跟着二叔出去长些见识。
宋荣想都未想便允了,倒是老太太许多不舍。这些孙子孙女,唯有宋嘉让是自幼在她身边养大的,又是长孙,感情自然不同。宋耀临走,老太太也没他个好脸儿,一味道,“南蛮子的地界儿,有甚好去的!”儿孙都上赶着去那处!
宋嘉让早安慰了祖母无数好话,无奈老太太依旧如此,只得笑笑,不说话了。
宋荣叮嘱儿子两句,“听你二叔二婶的话,好生照看弟弟们。”对于长子,宋荣的教导方式自有不同。宋嘉让走不了科举,日后前程,宋荣还在斟酌,他也愿意长子多出门开阔眼界、长些见识。即使宋嘉让不说,过几年也要撵他出去。如今他自己有这个想法,再合乎宋荣心意不过。
大哥要走,宋嘉诺也怪不舍的,尤其堂兄弟们来了,大家玩儿的都很好,一下子四个兄弟都走了,宋嘉诺道,“大哥,你可得早些回家啊。”当然,宋嘉诺素来会说话,自幼便是一套一套的,“父母在,不远游,家里祖母、父母、大姐姐、二姐姐、我,都惦记着大哥,盼着大哥回来呢。”
“知道了。”宋嘉让倒无所谓,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
宋嘉言笑嘻嘻地,“出去就好好玩儿,别急着回来。”话刚说完,挨了老太太一记拍。
一家子啰哩啰嗦的说了半日话,宋耀便带着老婆孩子侄子手下走了。
老太太叹了半晌的气,好在有宋嘉言在一畔陪着说话儿宽解,第二日便也无事了。一家子依旧安安稳稳的如同往日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学规矩的学规矩,理家事的理家事。
倒是秦峥如今颇有了几分牛皮糖的架式,他每至宋荣休沐必来请安,兼请教文章。宋荣毕竟状元出身,哪怕多年公务繁冗,状元底子还是在的,看一看备考小秀才的文章实属小菜一碟。
秦峥厚着脸皮来了,甭管宋荣说什么,都是一幅死都不走的架式。若是宋荣不见他,他就去陪着老太太说话,这就更能见着宋嘉言了。若是不叫他进二门,他就在前院小厅里坐着,一坐一天,那耐心耐性,宋荣如今是深知当年安国老侯爷之苦也。
且,深深觉着秦峥这小子真是错投了秦家胎,竟无师自通的得了他家二弟的真传,简直能烦死宋荣。
秦峥拿出这样的本领来,宋荣也只得抽空指点他一二。
宋荣不知道的是,秦峥倒不是得了他家二弟的真传,秦峥是得了他家祖父的指点。那日秦峥回去,秦老尚书私下问了他好半天,连秦峥说了什么话,宋荣说了些什么,秦老尚书都仔仔细细问的一清二楚。之后,就给孙子出了这个主意。
秦老尚书如是道,“若我是宋子熙,知道你母亲这样行事,也舍不得把女儿许给你。你若是真对言丫头有意,就不能在如往时那般斯文矜持了。”如此指点孙子一二,道,“在长辈面前做小伏低,不算什么。子熙本就有绝世之才,就是人人赞你,要我说句公道话,你天资尚不及他当年。你生于秦家,自幼名师教导,宋家却是真正的寒门出身,宋家能有今日,全靠子熙一手打拼出来。这样的人,纵使你不是想求娶他的女儿,也是值得你敬重学习的。”
“他三元出身,说到科举,谁能比他更精通此道。你若能得他指点,这条道就能比别人更加顺畅。”秦老尚书道,“就是如今,他出门应酬,都不知有多少人家子弟想求他指点文章呢。”秦老尚书亦是科举出身,不过,他考了十几年才中了进士,自然比不得当年宋荣少年登科。到这把年纪,早过了争强好胜的岁月。如宋荣年纪时,秦老尚书不过刚刚进士及第。如今,宋荣却已是正三品之位。
秦老尚书道,“原本我也是想让你跟子熙求教文章,若无你母亲失言之事,凭我的面子,子熙不会拒绝你。只是,有了这件事,我倒不好出面了。你就自己去吧,叫子熙看到你的诚心,他自然会教你的。”
有老祖父在背后出谋画策,秦峥自己也稳得住,宋荣到底是长辈,就是为了面子计,也不好总是为难秦峥。
宋荣道,“你这文章,四平八稳,中秀才应该没什么问题。”由文及人,秦峥性情沉稳,远胜同龄少年。
秦峥道,“明年秀才试,后年就是秋闱了。”若寻常人家,买个监生的功名,不必秀才试,直接秋闱也是可以的。只是,秦家这等门第,素以买监生为耻。
“秋闱的话,勉可一试。”秦峥的文章平稳,胜在平稳,亦败于平稳。秦峥并非剑走偏锋的性子,但,若平稳的文章想出众到令人眼前一亮,这其间的底蕴见识,可不是寻常积累便能做到的。倒不是秦峥资质不行,是他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哪怕有名师教导,眼界都是有限度的。
“秀才、举人,考的是文辞锦绣。到了春闱,天下举人,有几个不是文辞锦绣的,想在这上面出挑,除非是绝世天才。”宋荣道。
秦峥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请宋荣为他指点文章,回家后更是加倍用功,勤学不息。
与在家学随大溜跟着先生念书不同,名师效应在秦峥身上尤为突显,他本就资质上乘,宋荣指点他文章,并未有敷衍的意思。资质有了,又肯用功,若没进步才有鬼呢。
就是秦老尚书看了孙子的文章,心下亦是惊喜,叮嘱道,“对子熙,要待之以父执。”
秦峥心里也高兴,他能感觉得到,随着他请教功课愈发深入,宋荣待他的态度也有了一丝和悦在里头。而且,宋荣这样用心指教于他,自然是看重他的。
只是,自母亲那件事后,他许久未曾见过宋嘉言了。就是偶有见了,宋嘉言待他,已不似往日亲近。秦峥满腔少年心事,竟无一可倾诉之人。
幸而如今他忙于课业,只能在偶一闲暇之时方能烦恼一下少年心事。
宋嘉言如今也在忙呢,李睿已经招足了人手,准备往西蛮走一趟。
宋嘉言道,“找些拳脚功夫好的。”这年头儿出国,可不似前世那般,买张机票的事儿。
李睿笑着将一张当票与数人的身契交给宋嘉言,“入冬前当可回来。”
宋嘉言收了当票,把身契给李睿,道,“你收着吧,若是有人不妥当,直接处置了就是。”
李睿接了,宝石一般漂亮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温润的笑,“莫担心。我们明日启程,就不来辞你了。”他并不是冲动毛燥的毛头小子,既然敢去西蛮,自然做足了准备。
“嗯,去吧,李伯伯那里,有我呢。”李睿身为长子,又是远行,最为牵挂的,就是家里了。宋嘉言道,“我爹爹在家呢,去见见我爹爹吧。”
李睿也有这个意思,不然,不会选在宋荣休沐的时间来辞别宋嘉言。
宋嘉言起身相送李睿出去,就见辛竹筝进来,后面跟着贴身丫头翠飞抱着几匹耀眼的料子。辛竹筝不提防宋嘉言这里竟有外男,错眼一看,脸颊微红,垂下头下,倒也未曾躲闪,尚算从容的浅身一礼。
宋嘉言只得为二人介绍,笑道,“这是我表姑,这是李翰林家的公子。”
两人见了一礼,李睿温声道,“言妹妹止步吧,我自己去见叔父就行了。”
宋嘉言微微颌首,道,“勿必保重,平安要紧。”
李睿一笑,转身离去。
待李睿走了,宋嘉言笑,“表姑怎么来了?”
辛竹筝未答,反是回头瞧了院门一眼,笑问,“那就是为言儿你做生意的李公子么?”
宋嘉言但笑不语,请辛竹筝屋里坐。
辛竹筝指着几匹料子道,“是南面儿刚买过来的,表嫂叫我们自挑几匹拿去做衣裳。这是给你的,我顺脚儿给你带过来了。”
宋嘉言瞅了一眼那料子,笑,“很好看,正适合现在做衣裳,多谢太太了。”
一时,丫环捧来茶,两人淡淡的说了几句话,辛竹筝就起身告辞了。
宋嘉言送了她走,对小春儿道,“守门的是哪两个婆子,打发她们去太太那里,就说这两个婆子不知规矩,当差不谨,给我换两个懂事的来。”
宋嘉言令丫头搬了椅子来,自己坐在庭院中间,婆子丫头十来个,站在前面听宋嘉言训话。
刚刚扭送了两个守门的婆子出去,丫环婆子都恭恭谨谨的,不敢出声。宋嘉言道,“咱们院里,就这些人。你们要背着我做什么事,最好悄悄的,小心的,别叫我知道才好。”
主子突然说这种话,奴婢们跪了一地,道,“敢不忠心伺候小主子,管叫天打雷霹。”
“放心吧,等不到天打雷霹,我就能办了你们。我可不管谁是受了谁的指使,谁又是仗了谁的面子,反正,我知道,你们也是爹生娘养、有家人子女的。若是拉出你们的爹娘子女出来当下打死,你们肯定也会感同身受的!你们忠心,我自然提拔奖赏你们。若是谁有贰心,就别怪我不念主仆的情分了。我再说一遍,在这院子里,你们愿意说什么说什么,但是出了这院子,最好装哑巴。我不喜欢多嘴的人,谁要是不会装哑巴,跟我说一声,我也成全她。府里好去处多的是,随你们去投奔谁,我自不会拦着你们的前程。不过,谁要是敢多我这里的嘴,我就割了她的舌头叫她吞下去!”宋嘉言冷笑,“我倒要看看,我要办谁,能不能办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