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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扬见那女鬼迎面冲来,不避不躲,嘴里不知道念了什么东西,一个金钟罩似的玩意就把那女鬼在距离自己还有几公分的地方给罩住了。
差别就在于,人家的金钟罩,罩住的是自己。殷扬的金钟罩,罩住的是妖魔鬼怪。
殷扬微微往后退一步,虽然这些妖啊鬼啊的狰狞模样他看得不算少,但是距离太近任谁还是会产生点不适感,他瞅着女鬼不知疲累似的往金刚罩上撞,手覆上钟罩的表面,温和的白光一点点渗透进里面。
女鬼似乎很恐惧从殷扬手心里传出来的白光,瞬间安静了下来,不断畏缩地向后退着。金钟罩的空间太小,女鬼只将将后退了一步半便再也后退不了,眼见白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蹲下来抱着头,浑身发颤,嘴里发出呜呜的怪响。
白光抵上女鬼的额头,女鬼双眼猛地瞪得浑圆,浑身用力一颤。
殷扬双手依旧抵在罩面上,白光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手心里流出。随着白光一点点包裹住女鬼的全身,女鬼的状态逐渐发生了好转,一直戒备高耸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她匍匐在地面上,有意识地朝着白光的源头靠近。
“你是谁?”殷扬没有撤开双手,声音冷硬。
女鬼抬头看了殷扬一眼,不自然地歪着头,大概因为许久没有人和她说过话了,她的发音显得有些奇怪,舌头也仿佛捋不平似的。
“我……我叫陆秋。”那女鬼说道,脸贴上金钟罩的内罩面,追寻着白光。
“陆秋,你缘何上了佟风的身?”殷扬审问道。
“缘自……葫芦。”女鬼眼睛扫向那三截葫芦,发出“咯咯”的笑声,叫道,“葫芦!葫芦!”
大多人听闻过这样的传言,说是一个人死去后,若是魂魄没有及时被黑白无常带走,那么魂魄便会永久地被限制在他或她死去的那一块地方,直到魂飞魄散也走不出那块地方。
不过这传言只说对了一部分,人的魂魄还可系在与对方贴身重要的物品上,随着那物离开自己死亡的地方。
物品不毁,魂魄不散。
殷扬看着面前的女鬼,手心里的白光渐渐弱了下去。
“死于何时?”
“死于前年五月。”陆秋回道。鬼要对自己离开人世的时间记得清清楚楚,过了黄泉路,上了奈何桥,桥头就会有人登记来者的生辰和死期,用来投胎转世。
殷扬算了算时间,距离陆秋彻底沦为野鬼还有一个弦月,他继续问道,“你留在人世,借上佟风之身,是还有心愿未了?”
陆秋神色狰狞了一瞬,因为始终被白光包裹才没有再次失去神志,她眼神恶狠,恨声道,“我要让那静安老僧,一命还一命!”
殷扬双手一顿,问道,“怎么说?”
陆秋敏感地注意到了殷扬的动作,看向殷扬,脸突然趴上罩面,使劲嗅了嗅,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猛地退开两步,“你和他是一伙的!”
殷扬皱眉,手心里的白光又弱了两分,已经起不到净心镇魂的效用。他索性放下双手,说道,“这里不是你该长留的地方,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往生处。”
“不要!”陆秋尖声叫道,她还有仇没有报,她怎么甘心离开!她撞向金钟罩,妄图撞出一个裂缝逃脱出去。
殷扬没再多说什么,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两枚圆形方孔的古币,一枚贴在佟风的脑门上,他双指夹住另一枚射向女鬼的后脑勺。古币牢牢附在女鬼的后脑勺处,女鬼后仰着倒下,双目圆睁,发觉自己居然再也动不了分毫。
送魂,理应是要完成鬼魂未了心愿后才能送走,不过殷扬显然不是会由着鬼魂牵着鼻子走的,他收回金钟罩,两根手指往陆秋的神庭处一点,古币掉落,女鬼的魂魄被吸入古币的方孔内。
殷扬捡起地上的古币放进口袋里,顺便把附在佟风脑袋上的摘下来,他看看佟风脑门上红红的十分明显的一个印子,摸摸鼻子,估计刚才贴的时候用力用了大了点。
殷扬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搜了下“陆秋、s市、五月、死亡”的关键字眼,没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他心里啧啧叹着现在技术发达了,轻松太多,想以前没有互联网的时候,他还得跑到图书馆里去翻整个五月份的报纸。
他等到佟风清醒过来才站起身,把站在门外一直等着的夫妻两个叫进来。
佟风对自己被上身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夫妻两个看着彻底正常了的儿子激动得不行,就差抱着殷扬亲了。佟先生跑到书房里点了现金拿给殷扬,殷扬捏了捏厚度,只多不少,他推了推眼镜,说着熟练无比的套话,“佟风的情况已经彻底解决了,不过如果佟先生佟夫人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找我。”
佟先生佟夫人心里都想着最好再也用不着见到殷扬,把殷扬送出去后便把大门落上锁,好像这样就能把所有不干净的晦气东西隔在门外似的。
殷扬听到落锁的声音只觉得好笑,像这种替他们驱了鬼消了灾、结果反而把他当成什么避之不及的客人,他见过不少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找到陆秋生前住的地方,是个老弄堂。
s市这样的老弄堂也不多见了,殷扬也很少会来到这一片地方,现在看看还真有点怀念的感觉。他敲响陆秋的左邻,一个多疑、看着就不太友好的妇人打开门,看到殷扬,她脸色稍微柔和了点,语气却依旧不怎么好,“你是谁?找谁?”
“你好,你认识陆秋么?我是她的朋友。”殷扬挂上浅笑问道。
妇人看了殷扬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既然是陆秋的朋友,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死了快三年了?”
殷扬睁着眼睛说瞎话,胡编道,“是这样的,我们发觉她的死因有些蹊跷,所以想来找找陆秋她生前的邻居问问情况。”
妇人闻言,从门后走出来,把房门微微带上,“你想问什么?”
殷扬谢了一声,说道,“我想问问陆秋她生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儿的么?”
妇人狐疑地看了殷扬一眼,“陆秋过去有个儿子的,不过比陆秋死得还要早,你不知道?”
“陆秋一直很少提起,”殷扬说道,“她儿子是怎么死的?”
“这说起来就可惜了。”妇人唏嘘了一声,“咱们这老弄堂线路老化很厉害的,前几年因为线路老化着火了,喊消防队过来都没用,烧了一整天呢。陆秋她儿子没能逃出来,最后只清出来了点骨头,烧得都化得差不多了。”
“她儿子可好了。他那个爸爸是个没良心的,在陆秋有了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酗酒,还搞外遇,小三上门嚣张得不得了,还把陆秋的孩子打掉了,后来夫妻两个闹得离了婚,她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帮陆秋分担家务。”妇人说着直摇头,“后来那小三还时不时会过来闹,严重的时候会摔东西呢。我家那个以前就去劝过一次架,差点被花瓶给砸了。”那妇人撇撇嘴,“有时候啊,闲事真不能管,说不定还引火上身呢!”
殷扬听着那妇人念念叨叨,从一开始还在念叨着陆秋和陆秋的儿子,到最后变成了批判社会小三现象,可能不常有人像殷扬那样有耐心听她唠叨,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拢了,殷扬听得一张脸挂着的笑都快僵硬了,才解脱出来。
他道了声谢,从妇人嘴里问出了那插足者的名字。
殷扬看着面前明显比刚才陆秋住的地方要好不知多少倍的小阁楼,啧啧摇着头,他敲响铁门,一个女人出来应道,“你找谁?”
“我找徐丽。”殷扬道。
“我就是。你是谁?”徐丽打量了眼殷扬,把门打开。
殷扬没回她的问话,问道,“你还记得陆秋和她的儿子王民么?”
徐丽脸色在听到王民的时候慌张了一瞬,她一手放在铁门把手上,声音有些颤抖,立马反驳道,“你说谁?不认识。”
殷扬笑了笑,提到王民是他一个无心的小试探,现在看起来倒是有点用场。
“王博的儿子和前妻你怎么会不认识?听邻居说,你过去还常常去那边串门呢。”殷扬说道。
“你到底是谁?!”徐丽有些恼火,又有些慌乱,抓住门把手的手指一根根用力到泛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过什么。”殷扬继续诳她,说着虚虚实实的话。
“我做过什么?!”徐丽提高了分贝尖叫,“我一没放火烧她家,二没开车撞陆秋,我做什么了我!”
“你很了解他们两个人的死因啊。”殷扬道,看着徐丽脸色又变了变,跟个调色盘似的。
“……报纸上都有,我关心下怎么了。”徐丽气焰消下去了不少,眼神乱飘着,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脖子上的小玉坠。
殷扬眯眼看了看,跟佟风脖子上挂的是同一个式样的,他指了指徐丽手里捏着的小玉坠,问道,“也是去玉佛寺静安师傅那儿求来的?”
徐丽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嗤了一声,“谁要去那个秃瓢那儿,这是别人送的。”
“谁送的?”殷扬追问道。
“你问那么多干嘛!?反正和那老秃瓢没关系!”徐丽被问得有些羞恼,加上对殷扬有着莫名的畏惧,她反手就想把门合上。
“你看起来好像和玉佛寺的静安师傅很熟稔的样子么?”殷扬轻松地把门挡住,勾起嘴角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换了个话题。
徐丽看门被挡住了,一惊,尖叫道,“你想干嘛?!”
“我就想问你个问题。”殷扬说道,“你认识静安师傅?”
徐丽被殷扬弄得没了脾气,门也关不上,人也躲不开,只好压着脾气回道,“认识,就是陆秋的前夫,我的前姘头。行了吧?”
“行了。”殷扬微微一笑,“提醒你一句,这个葫芦不是好东西。”他说完,松开抵着门的手,只听门被“砰”地关上,门那头隐约还传来了徐丽的一声“神经病”。
殷扬耸耸肩膀,做好人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