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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走,你不快走,你还有理了?”那中年人转过身,拧着眉毛说。他的两只眼球从眼眶里凸出来,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牛大勇用力一拉缰绳,把牛头回转过来,说:“你说是你买了,拿出凭证来给我看看。拿不出来是吧,那好,这土,今天我就拉定了。”
牛车又重新靠近土岗底部,牛大勇故意往手心上重重吐了一口吐沫,抄起铁锨,呼哧呼哧只管往车上装土。
那中年人用食指指着牛大勇,张口缓了一口气,说:“你,你小子能耐,你等着。”他中指上的黄色戒指被太阳光反射过来有些刺眼,握在左手里的分明是一个大哥大,那黑黑的机体上拉出一根长长的天线,他煞有介事的冲大哥大喊叫着:“于哥,有个牛家庄的小子,在这闹事,非要拉土。好,行!我这就去找他。”
通完话,他用大哥大天线指着正在装车的牛大勇说:“你小子能耐,你老老实实在这等着。”
说完,跨上摩托车一溜烟儿往牛家庄村里方向去了。
一车土刚要装完,牛大勇猛一抬头,见牛兰奎手里提着摩托头盔已经站在他面前了。后面还跟随着那个中年人,显然那个中年人的脸上充满了自信和得意的笑容。
“大勇,怎么是你啊。”牛兰奎说。
“奎子,正好,你就给评评这个理儿。你说咱村这些年,谁家用土不是在这拉,可他,今天偏偏不叫我拉,还用土坷垃投我的牛。他口口声声说啥,他买了,他买了,我向他要凭证,他又拿不出来。”
“大勇,先消消气,你听我说。这土岗是卖给他了。”牛兰奎的话让牛大勇一下愣住了。
“你说啥?卖给他了,这土岗?我咋没听说。”牛大勇感到疑惑不解地说。
“听到了吗?赶快给我卸车!”中年人走上前挺起胸脯说。
“我就不卸呢?”牛大勇咬着牙根儿说。
“你不卸,我卸!”说完,中年人冲上前,拿起牛车上的铁锨,就开始往车下卸土。
早已经憋了一肚子气的牛大勇,终于爆发了。那中年人无论体魄还是强壮程度,哪里是虎背熊腰牛大勇的对手。牛大勇在夺过铁锨的同时,用右手臂轻轻一拨,那中年人就四脚八叉仰倒在了土路上,牛大勇只听到耳边有一样东西呼啸而来,他身子迅速后闪,扭身躲过,原来是中年人向他投掷而来的大哥大,哐当着地。牛兰奎忙把那中年人扶起来,拍打着身后的尘土,牛兰奎关心地说:“徐哥,没事吧。”原来这中年人姓徐,外号徐八两,一天必有两顿酒喝,每次喝酒不低于八两。于畅把他手下的这个弟兄初次介绍给牛兰奎时,是在圣皇公司一次宴请牛兰奎的酒桌上,于畅把徐八两推到台前来当酒陪,才让牛兰奎喝得酩町大醉。
牛兰奎大声喊着牛大勇的名字:“牛大勇!牛大勇你想干吗?!”
牛大勇拉过牛缰绳,使劲抽一鞭牛屁股,喊一声:“驾!”
老黄牛承载着土车踏踏地上了路,走出几十米,听到背后隐隐约约传来徐八两的叫骂声:
“王八犊子,有种,你跑个啥。”
牛兰奎也随后跟上一句:“牛大勇,你得罪了徐哥,我迟早会收拾你!”
牛大勇藐视的回头看了看,笑着自语道:“哼!瞧你那德行,今天老子还要去工地,懒得跟你在这里闲玩儿,让你先说句大话暖暖心吧。”
一车土,终于被牛大勇如愿以偿拉到了家门外,牛大勇卸完车,把牛牵进牛棚,给老牛添些草料,又把烧热的饭端给老娘慢慢吃着,他还要急着赶到工地食堂去。
去工地的路上,牛大勇掉了打泥瓦的自行车却跑得飞快。一边骑车,他一边寻思着,今天牛兰奎被那人叫了来,莫非他和那人认识还是有什么私交,哼!管他呢,谁不让自己拉土,谁就是成心和牛家庄老百姓做对哩。凭着老支书牛长江的为人,一辈子都做不出这等事儿,听说老支书住进了医院,也不知道现在啥样。
牛长江的CT片子出来后,医生第一时间把那个不好的结果告诉给了葛凌。医生见葛凌低着头,两颗泪珠滴落在衣襟上,就宽慰她说:“从片子的情况看,还属于肺癌初期。一个家庭发生了这种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要面对这个现实。不过,一定要记住两点,戒烟和戒酒,这是回到家后必须要做到的。”
走到病房门口,她首先想到的是要为他保守这个秘密。没有一个病人愿意听到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消息,那等于给这个病人精神上增加沉重的负担。况且片子显示只是初期,最佳的治疗期是挽救和延长生命的黄金阶段,剩下的有限的时光到底还有多少,三年,五年,或者更长,但前面不远处毕竟有一个目的地已经不再遥远。她抬起袄袖抹了一把眼睛,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觉得心跳趋于平稳之后她才推开了病房。
“你想吃点啥?”她就坐在牛长江病床边的凳子上,深深的打量着他那已经镶嵌着眼袋的脸庞。
“有你在这,我啥都不想吃。”这句充满挑战的话,让葛凌反而笑了起来,随口说道:“呀!看着我就饱啦,我就这么倒你的胃口,那我还不如舍下你,回菊城跑俺的出租去呢。”
“一天,一时,一秒都不愿让你离开我。”牛长江扳过葛凌的肩头,看着她早已经湿润的眼睛说。
葛凌转身提过一把保温瓶,打开盖子,说:“饺子还热乎,吃几个饺子吧,这是你儿媳妇临走时给你包的。”
“小司走啦?”
“走啦,人家厂子一大堆事等着他回去呢。”
“奎子也一块走啦?”
“没!这饺子就是奎子送来的。他可舍不得走,看他那样子,要留下来干一番大事呢。”葛凌就是无意间这么一说,没成想这话像强心针,一下子刺激了牛长江,只见牛长江把刚要放在嘴里的饺子,又重新仍回到保温瓶里,生气的说:“哼!凭他?他就是汤面耳朵(方言:耳根子软的意思),人家说啥都信。那年,好端端的一头驴,人家在饭店里要酒要菜说是请他,可中途人家一抹嘴走人,赔了一头驴不说,还付了饭钱。我看,这阵子他就是就是被那个鬼头蛤蟆眼的于畅给迷住啦。不行,等我出了院,我得去找于畅说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