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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开,都给我拿开,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什么疼我爱我,什么为我好,全是骗我的,全都是大骗子!”随着哐啷咣当一阵乱响,几个丫头惊慌失措的从房间里狼狈跳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李青青的放声大哭。
李大小姐快委屈死了,自从爷爷回府来,母亲喜滋滋的跑来告诉已将自已许配给那个小皇子,李大小姐瞬间被这个晴空霹雳惊得三魂出窍,七魄离体。
天爷啊……为什么不是自已看上的那个潇洒少年?为什么偏偏是他身旁那个该死的小孩?
悲愤之极的李青青不干了,一种被卖了还在给人数钱的感觉几乎将她逼疯。于是乎从昨晚起,不吃不喝,连砸带打,险些把个李府拆了精光,搞得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李府后宅阖家都没闭眼,提前为年三十守岁了。
“老爷,青青从小被惯坏了,她性子这般倔,不如你去找老爷说说……”至于要说什么,没等夫人陆氏说完,李如松已经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做为李家嫡长子,李如松生下来就注定要担起李氏一门的荣耀与责任。为了这个他从小刻苦发愤,成年后武艺与智谋上都颇有建树。不但李成梁承认后继有人,就连他的几个兄弟也都服这个大哥。
在李成梁满面红光一脸喜色回到李府后,谁也没有见,首先将大儿子带到密室中,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将与朱常络见面过程说了一遍后,李如松的眼睛亮了。
相比于李成梁的老成持重,做为李成梁刻意培养的接班人,李如松更加的偏向积极进取。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建功立业,枉来世上一遭!
“父亲,儿子同意咱家与皇长子联手!”感受到来自儿子身上冲天豪气,李成梁欣慰的看着儿子,缓缓点了点头,“好,正与我意相合。此事你心中有数就行,不宜高兴太早。”
“皇长子虽然不凡,扶他上位于我们李家有大利。但是此事非同儿戏,兹事体大,须慎之再慎,还有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走露半点风声,否则必有大祸!”
“父亲虑事周祥,智珠在握,儿子自愧不如。”李如松点了点头,这点轻重他还是懂得的。
被儿子不显山不露水拍了一记的李成梁心里很舒坦,忽然想起一件事。“怒尔哈赤那边你怎么看?”
自从答应了朱常络的要求,李成梁一直在这个事伤脑筋。对于撤兵的事他一直犹豫不决,虽然地球人都知道李成梁打仗一向没有信用可言,可是这次真的有点撸不下老脸,毕竟人太熟,不好下手。
李如松颇有乃父之风,将手一挥,“父亲不必顾忌太多。儿子觉得皇长子所说不无道理。怒尔哈赤自起兵来发展迅速,眼下已成为女真一族崛起之秀。此人目前对我们李家恭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任由他灭了海西女真,一旦他日崛起,难免是心头大患。”
见儿子和朱常洛的都是这么说,李成梁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撤兵吧!至于怒尔哈赤那边,事后多补偿些也就是了。”
见父亲对怒尔哈赤的事这么难以释怀,李如松暗暗感叹,父亲还是老了。想当初万历十一年的时候,父亲设计将他的老朋友觉昌安,也就是当初建州女真的大首领设计围困,一夜屠尽城中两千人,那是何等的冷血残酷,不留情面。
而如今区区一次退兵,居然如此念念不忘。转头看到父亲那一头白发时,心中忽然一阵凄恻,时光无情,英雄迟暮,任你英雄盖世到头来还是敌不过光阴的消磨。
“非但如此,我这次去还给青青找了门好亲事!”当下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交到儿子手中,看着儿子惊愕的表情,老头子哈哈大笑。
“假以时日,咱们李家也要出一位皇后啦!”李成梁志得意满之情,连眼角重重叠叠的折子都快承不住,大有下流之势。
皇后之说为时尚早,但是能找到一位皇子为婿,李如松说不高兴是假的。和皇上攀亲,无论对那位臣子来说都是惊天的荣耀。他们李家虽然功勋卓著,但毕竟不是世家大族,在掌控朝政的那几大世家眼中,李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一句话简单说,底子薄没人看得起!更何况李家在朝野中人眼中连底子薄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暴发户而已。
想和皇族结亲,能和皇族攀亲,是每一个家里养闺女的臣子的梦想。如今这天大的馅饼掉到李家来,李如松惊愕之后又是一阵狂喜,咱们李家要火啊!
“父亲,那位皇长子今年不过七岁,而青青都十三岁了,这女大三抱金砖,可这相差六岁……只怕青青不愿意。”不得不说,李如松比他爹脑子多转了几个弯,喜过之后忧上心头,毕竟是自已的亲闺女,说不关心是假的。
下边的话还没说完,李成梁大眼珠子一瞪,“身为李家儿女,当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身得失有什么打紧,家族荣耀才是一切!别说让她嫁给皇长子是我们高攀,就凭皇长子那过人才智,日后坐上皇后宝座时就知道我这个爷爷是在疼她而不是在害她!”
李如松走后,李成梁独处密室没有急着离开,反倒手执茶杯陷入了沉思。他为人阴沉多智,到现在为止有一件事让他如鲠在喉,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朱常络是怎么得知自已的那个秘密的?此事外人绝对无法得知,到底是打那走露风声的呢?
一个失神,手一抖杯中茶水溅了一身,李成梁摇头苦笑,一天之中居然两次被茶水溅到,看来自已真的老了……
忽然李成梁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猛然站起身来,死死盯着手中的茶杯,耳边再次响起朱常络意味深长的声音:“血色罗裙被酒污?血色罗裙被酒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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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夫人陆氏见丈夫居然和自已说着话走了神,不由得心头有气。
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当娘的不管什么皇后不皇后,只要女儿开心就好。可这事明显她是没法说了算的,老爷子的决定谁敢更改,只有求夫君去向老爷子求求情,没准还有一线转机,可是她也知道这事的希望十分缈茫。
被夫人从沉思中惊醒,李如松有点不太高兴,沉脸皱眉,“青青还是不肯吃饭?不知高低的丫头,都是你把她惯坏了。”受到斥责的陆夫人不高兴了,就我惯了你们没惯?本来就够委屈了,事到如今怎么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呢。
看着夫人掉开泪,李如松马上后悔了,拉过夫人的手,柔声道:“婉儿,是我错怪你了。不瞒你说吧,青青这桩婚事父亲已经定下已经不能更改,虽然二人年纪相差几岁,若是二人感情好,也不算什么事。”
“咱们青青福气好,进得宫去,便是嫡妻。若是日后皇长子登上龙位,这个皇后娘娘的位子是跑不掉的。至那时我们李家就是椒房之贵,我是皇上的老丈人,你就是皇上的老丈母娘……从此李家一族稳立朝中扬眉吐气,谁还敢看不起咱们!”
陆夫人被丈夫这一番深情款款的情话说的心动,自来女子命不由已,若是按丈夫这么说,倒也是这么个理,嫁谁不是嫁,身为李家女,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已。事情已经逆不可转,再强求也是枉然。
等听到老丈人和老丈母什么的,陆夫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李如松见说通了夫人,心情大好。红烛下老婆俏脸生晕,不由情动,抓着夫人的手猛得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陆夫人又惊又羞,将头埋在丈夫胸口半推半就。李如松哈哈大笑,一口吹灭红烛,夫妻二人深夜对话去了。
谁知院中黑暗一角处,有一个人心碎一地,凄柔欲绝,正是闹了一天一晚不肯消停的李青青。她不是来听父母墙角的,本意是想来找父亲哭诉一番,顺便将自已看上那个少年的事说出来,希望父亲念在平日宠爱自已的份上,能够破格成全。
没想到这一悄悄潜来,正巧听到父母一番对话,顿时万念俱灰,木木怔怔丧魂失魄般呆立了半晌,随即一股怒火从心底迸起!
原来爷爷和父亲对自已的宠爱全是假的,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爱自已,口口声声是为自已好,利益临头就将自已当成货物牲口一般卖了个好价钱!
愤怒的李姑娘对于自已的家族彻底死了心!伸手擦干眼泪,心中默然做了决定。转身看看黑了灯的房间,李青青悄悄跪下,轻轻磕了三个头,身子如一道轻烟般掠空而起,转眼消逝在黑沉沉的夜幕当中。
寒夜中九夫人伫窗而立,眼望天空呆呆出神。以她对李成梁的了解,结合李成梁回府后种种异常表现,这个聪明的女人敏感的嗅出一丝不正常的味道。
这个极坏的感觉很快得到了证实,先是李成梁在秘室与儿子秘谈之后,继而又在书房召集范程秀为首的一等幕僚,商议一番后,派人快马加鞭手执虎符连夜赶奔赫济格城撤军去了。
看着飞远的鸽子,宣华夫人在心里想着怒尔哈赤在接到这封信时会是个什么反应,愤怒还是伤心?不管怎么样,自已是尽力了。想起那个狼一般的男人,宣华夫人又恨又爱又痴。
这个大年三十前的最后一夜,安静的夜晚注定很多人不会安静。李家如此,朱常洛又何尝不是一样。自打李成梁走后,得知李成梁答应退兵之后,朱常洛的眼中耳里就没安静过。
看着叶赫一圈又一圈的转来转去,朱常洛将头埋在大被当中,大吼一声,“叶赫,要不要让人睡觉了,明天还得赶路去赫济格城呢!”
叶赫现在恨不得拿朱常洛当祖宗供起,一听朱常络吼他,立马老实的躺下。可是片刻后……
“朱小七,你知道么,我们叶赫部住在那位河畔,那里水草肥美,每到春天的时候,草原上百花盛开,牛羊成群,连风吹过来都是甜的……”
“……”对于叶赫抒情式的回忆,朱常洛表示很无奈,与李成梁这一会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他现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睡觉、睡觉、再睡觉……
“朱小七,你中毒的事不要担心,等我解了父兄之围,我就带你到龙虎山找师父,他老人家肯定有办法帮你解毒的。”
“嗯……”朱常洛鼻间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沉沉睡去。
“我知道你的名字是个假的,可是我还是相信你。忘了告诉你,叶赫这个名字是师父帮我取的,我的真名叫那林济罗。”
回答他的除了一室寂静,就是朱常络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不知什么时候,叶赫悄悄闭上了眼睛,嘴角犹带笑容。
“叶赫此生,绝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