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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嬉回到节目组时已经是节目录制的第五天,她原本打算前一天回来,可是当天的游戏太拼命了,实在不适合她一个还在吃着一大堆感冒药的人来参加。
听说那天有个水上活动,在只有3摄氏度的天气下,几个嘉宾在节目组搭建的水上漂浮物上抢蔬菜瓜果,事关吃喝的生死大事,每个人都没有马虎对待。
游戏中途还有人还掉到水里湿身了,不甘心,把所有人都泼了一个遍。可即使是这样,他们除了喊几声冷之外,并没有发生任何不适,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
郁嬉裹上最厚的装备,赶上最早的那趟车,回到农家院舍时,导演已经布置下了今天的任务。
去医院看她表姐已经提前告诉她今日的行程,任务强度不大,但是比较考验嘉宾的才艺。
表姐说今天任务只有一个——给村里的爷爷奶奶们表演一场节目,感谢他们的支持和理解。他们节目组已经在人家的村子里住了快一个星期,对各家的邻居街坊也造成不小的麻烦。这感谢必须要有所行动。
郁嬉从来没有表演过,当了二十几年的观众了。她想在网上找视频模仿,可表姐给她的这个剧本是昨夜凌晨才出炉的,根本没有可模仿的可能。
“你就按着你自己的感觉演。”表姐跟她说:“大家都是第一次,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组里不是还有专业指导嘛。”
这次表演是由男女搭档相互配合完成,如果需要配角或是群演,可以找节目里的其他嘉宾或者乡亲帮忙。
表姐给郁嬉的角色是一名流落风尘的歌女,被宦官看中,将她送给权倾朝野的端王以作笼络。第一幕就是在游船之上,歌女献艺于端王,一见倾心。自古以来,皇家最是无情,歌女深知他无心于她,却还是愿意默默跟随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他的一件玩物,她也甘之如饴。
郁嬉翻看剧本了解个大概,当下就遇到了第一个难题,她感冒过后,嗓子有些沙哑,而剧中歌女本就以黄鹂般的歌声取悦端王,要她来唱恐怕这出戏就不是以悲剧收尾了。
“能找个人替我唱吗?”她记得她们嘉宾中就有几个唱歌好的,每次在浴室里都会吼几嗓子。
“不行,”表姐给她解释道:“那边的设备不太好,无论是让人给你提前录好还是现场替你唱,指不定都会有延迟,那不就让人出戏了嘛?”演出还是真诚点好。
晚上表演的地方在当地早些年搭建的戏台子上,虽然年代久远,却是这里老一辈饭后消磨时光的好地方,特别在夏日晚上,总有人在上面咿咿呀呀的唱着。
“那我这个嗓子……”她平常在ktv唱歌都唱不好,现在是又唱又演,可能真的不行。
“这个……”表姐托下巴,“要不然改成跳舞?”郁嬉嗓子状态不好,编剧的人可能也没有想到有这一外在因素。
郁嬉:“……”都不会。
陷入僵局。
最终,郁嬉还是决定试试。此时,她和陆衍怀一人坐在沙发一头,都在面无表情的对剧本。
“见过端王。”本该是娇滴滴的吴侬软语。
“本王喜欢,公公有心了。”本该是极尽风流的嗓音。
……
“我没有……我没有陷害她,你信我。”
“事实证据皆在眼前,你要本王如何信你。”
表姐在一旁看着都他们着急,不断的提醒他们要入戏,要投入激情,“你们念经么这是。”
“你出去。”陆衍怀低头看着剧本说道。屋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实在不舒服。
“我?”表姐只着自己,不可置信道:“我出去了谁给你们指导?”
“我不认为你在这里能有什么实际意义。”陆衍怀拿着笔在纸上写着。
表姐很识趣,“改好了记得让嬉嬉拿过来给我,我要对这个节目负责。”剧本改动有可能引起许多不良后果,特别是让剧本在一个没有任何编剧经验的人的手上。
郁嬉送走了表姐,回到沙发上静静的坐着,她怕吵着他,也没敢出声。见他划掉许多对话,还在上面改动,她好奇探头过去,看不到,她再挪……
“不着急。”他握笔的手推那颗小脑袋远离,她快挡住他的视线了。
“嗯。”郁嬉坐端正。
约是过了半个小时,他终于修改完。郁嬉看过他修改过的地方,他的这种方法可行。
下午3点,郁嬉去试戏服。节目组给她的是一件粉色舞衣,重重轻纱之上桃花簇簇,这是歌女最喜欢的衣服,却也是一个极大的讽刺。桃花,向来被比作宜室宜家,可是她一个青楼女子,怎么算得上是宜室宜家。她整场戏都只用到这一套戏服,省去换装的麻烦。
舞衣正好合身,腰带一束,完成。
她从试衣间出来时,见到陆衍怀站在那里。他穿一身祥云纹的月白色私服,精致的发冠之下黑发如墨,容貌如画。手中握着一把长剑,不怒自威,这才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郁嬉见到他,好像走进了故事里。她是那个深情守候的歌女,他是高不可攀,让她看一眼就觉得低入尘埃的王。
他眼中的星辉,让她看到了每夜歌女苦苦等候的情景。歌女每日望着星辰日落,当有一天,她的歌声变得只剩下沙哑和无趣,再也不能给他提供任何赏玩,她也只能在他的偏宅里度过余生,想再见一面都不可能。他说,她的歌声不复往日婉转。她想,她歌声里所有的婉转都埋在了心里,又怎么可能再唱出来。
他只是轻轻一笑,她愿意用全部生命换取。
郁嬉感觉她眼前有一双手在不停的晃,回过神来。
“对自己老公花痴成这个样子啊”,表姐抱着手臂打量她道:“啧,都不错。”
郁嬉怼她:“不可以吗?”
“可以。”陆衍怀应答。
他这一说话,郁嬉眼泪简直想喷涌而出。歌女病入膏肓之时就祈求他,能不能再去看她一眼,听她唱最后半句,他说的也是可以。
定妆之后,是排练。
表姐翻看着改过之后的剧本,疑问道:“我特地让编剧加的那场戏怎么没有?那个是最重要的呀,把剧情推向□□呀。”
“哪一场?”郁嬉正跪着拜见端王。
“就是你苦求于他,他却怒气冲关把推你在地,你磕破头的那场啊。”表姐请教陆衍怀:“真的不考虑加那场了吗?”
“不考虑。”
“为什么?”郁嬉和表姐同时问道。郁嬉觉得虽然她不是专业的,但是那场戏以观众的角度看来,应该还不错。既能体现歌女的深情,也能看出端王眼中的不忍与无奈。
陆衍怀看向她,鄙夷道:“平常我捧着都怕摔着的女人,我会在戏里推她?”他脑子里有病吗?
“算了,你们慢慢练。”表姐摔门而去。
对上他灼灼的目光,郁嬉干笑道:“戏里可以推、可以推。”
“可以进行排练了吗?”郁嬉被他看得脑仁儿疼。
“起来吧。”他入戏挺快。
剧本里除了歌女和端王,还有别的配角。郁嬉找来的人正好对得上,郑博贴上胡子饰演公公,第一天给郁嬉到家里蹭饭的奶奶饰演恶毒太妃,奶奶的小孙子饰演端王的儿子以及吴佑安自告奋勇饰演的端王妃。几个人排演三遍,效果已经出来了。
夜幕降临,锣鼓登场。
郁嬉手气不好,抽签抽到第一个上场。
小小的戏台,设备道具都不够齐全,但郁嬉却无比投入。第一幕,歌女站在船头,娇小的身躯在夜风中羸弱不堪,显得无依无靠,楚楚可怜。她前日被人陷害,歌声沙哑,却仍想见到那日长安城中鲜衣怒马的男子,盛装而来,只想唱给他听: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画舫里的人皆在嘲笑她的歌喉,花魁不过是徒有虚名。她沙哑的歌声里那一丝凄楚和哀怨到端王耳里,他终是把她带回府中。
郁嬉唱着最后两句,内心翻涌。曾经她也如歌女一样,仰望着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明知道得不到任何结果,却抱着不该有的期待和幻想。认识他,她只觉得自己低微如尘埃。
她努力追赶着,想和他站在同一高度,却不知道自己的执着是不是到头来也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