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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升。
五岁的苏孽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 目不转睛地盯着与门相对的那条碎石小径, 望眼欲穿。金黄色的朝霞斜映在他小小的身体上,在他身后投下了一条孤零零的影子。
“小公子,还是回屋去坐着等罢, 门口风大,当心着凉。”说话的是苏孽的乳母, 边说边给苏孽披上了一件和他人一样小小的斗篷。
苏孽仰起头,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稚嫩的声音问道:“春娘, 姨母她为何到现在还没来?是不是少宫主反悔了,又不同意让我去了?”
自他有记忆起, 便没有出过这座宅院。如同井底之蛙,日复一日被困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外面的世界如何?不得而知,更无从想象。
春娘摸了摸苏孽的头,微笑道:“不是你姨母迟了, 是你早起了。再等等罢,莫心急。”看着苏孽忐忑不安的模样, 顿时心疼得一阵发紧。暗暗叹了口气, 被自己的母亲厌恶, 这世上,可还有比她家小公子可怜的孩子?
想起五年前,失踪多时的少宫主终于被找回。一同被接回的,还有刚生下没多久的苏孽。不知为何,少宫主异常厌恶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有多厌恶?给他取名叫孽,不许苏孽唤她母亲,只能随宫中众人一道唤她少宫主。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可她对苏孽的厌恶已经达到了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的地步。动辄打骂,心情不好了,便拿他泄愤,可怜一个小小孩童,身上常年布满伤痕。
宫主与左护法看不过眼,只得将苏孽与少宫主分了开来,将苏孽护在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眼不见为净。少宫主不许他出去,更不许他的存在为人所知。苏孽的日子虽然好过了些,却也从此被局限在这小小的天地。宫主与左护法也没辙,拗不过少宫主,谁让她歇斯底里起来便是要死要活的呢。
也不知她失踪的那些时日究竟发生了甚么,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又可怖又森然。脸上常年罩着面纱,便连睡觉时也不取下,脾气也变得异常古怪,喜怒无常。
只是,她喜的时候少。她怒的时候,苏孽便要遭殃。
春娘有些纳闷,这几日,少宫主也不知为何,破天荒地每日来看小公子。每回过来,都会给他带些糕点,亲眼看着他吃下去才作罢。春娘看着苏孽强忍着将糕点咽了下去,忍不住腹诽,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想起来关心自己的孩子了,却连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姨母!”苏孽欢快地叫了一声,像只小狗,向碎石小径上缓步而来的夙迟尔扑了过去。
苏孽早熟,性格沉闷,寡言少语,只有在这个真心疼爱他的姨母面前才会展露出孩童应有的天真活泼。
夙迟尔稳稳地接住他,一下将他抱了起来,笑意盈盈,如同初春的暖阳照得他心里暖烘烘的。
“孽儿,准备好了没有?”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姨母带我走呢!”
夙迟尔亲亲他的脸颊,将他放下,牵起他的小手,“那就走罢!”
两人手牵着手,迎着朝阳走了出去,在碎石小径上投下一长一短两道影子。
“姨母,天墉城在哪儿啊?”
“在十万大山环绕的昆仑墟上。”
“那,天墉城里面住着谁呢?”
“天墉城啊,天墉城自然住着天墉城主和他的娘子。”夙迟尔眯着眼,唇角弯弯。天墉城啊,偶尔还能看到她的意中人。
“姨母是要带孽儿去看天墉城主和他的娘子么?我听春娘说,天墉城主的娘子就快生小宝宝了,孽儿还从未见过小宝宝呢,好想看一看!姨母我们快些走,孽儿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呀!”夙迟尔笑道。
迫不及待的又岂止她和苏孽,孩子的父亲早就急不可耐了,整日甚么事都不做,只巴巴的守在谢姐姐身边。还有初今哥哥,比孩子的父亲还要紧张,最初听到谢姐姐有孕的消息,十二都天也顾不上了,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在天墉城安营扎寨住了下来。
初今哥哥为何如此紧张这个孩子她是知道的,因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他是将谢姐姐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她的初今哥哥啊,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却也只有亲近的几人才知道,他没有心跳,不需要进食,也不会再变老。她的初今哥哥,永远停留在了十九岁的年华。
每当谢姐姐为此而难过的时候,他便会没心没肺地一哂,再嘲笑她一番,说:“谢成韫啊谢成韫,你傻不傻?长生不老,多少人求之不得。等你变成老太婆,满脸褶子、牙齿都掉光的时候,我仍然还是玉树临风的谢小爷,到时候,气死你!”
夙迟尔却是明白他的没心没肺之下隐藏的苦楚的,他心中其实早就将自己当成了个怪物。不然,他为何这么多年一直躲着她?没关系,她可以等。等到她最好的时光过去,等到她再也嫁不出去。她想,到那时,他是不会嫌弃她的。
夙迟尔和苏孽赶到天墉城的时候,迫近临盆的谢成韫正被唐楼抱着修养精神。
自从月份逐渐大了之后,她没一日能睡安稳。平躺、侧卧都睡不好,苦不堪言,唐楼只得将她抱在怀中,让她睡在自己怀里。有时她被孩子顶得难受,他便抱着她,像哄夜哭的婴孩一般来回踱步,直到她睡着。如此一来,她倒是能睡安稳了,却苦了唐楼,日日顶着两个硕大无朋的黑眼圈,全无天墉城主往日的潇洒风范。
孩子的表哥谢初今则将自己的一腔急切之情化作了满满的干劲,做了一屋子的小机关、小玩意儿,男孩子喜欢的,女孩子喜欢的,应有尽有,还有各种款式和尺寸的摇篮。他把自己对那未出生的孩子的爱,全部倾注到了这些小机关、小玩意儿上。
夙迟尔有时会感慨,若初今哥哥能有自己的孩子,那该有多圆满。不过,初今哥哥能活过来,她已经很满足了,相信初今哥哥也是,所以,他对于将他从黄泉路上拉回来的楼哥哥才会如此感激。
楼哥哥也成了这个世上初今哥哥唯一会严阵以待的人,每每见到,都会认认真真的唤一声“姑父”,再也没叫过他“小白脸”。对此,谢姐姐很是不服,凭什么叫她一口一个“谢成韫”,对着她夫君便老老实实叫“姑父”。
每当这时,初今哥哥便会一脸鄙夷地看着谢姐姐,道:“省省罢谢成韫,这辈子你是没机会听到我叫你姑姑了。”
当小苏孽亲眼目睹这堆得像小山高的小机关、小玩意儿时,头一次对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生出了深深的羡慕。
晚上,谢成韫醒来,得知夙迟尔来了,很是高兴。
或许是将为人母的关系,她见到苏孽并未露出她对于不喜欢的人一贯的清冷,反而对他笑了笑,即使他长得像苏愫酥。
她一笑,苏孽小小的心灵恍若被暖暖的春风拂过。对那个孩子的羡慕便又加深了一层,只觉得有这么个比神仙还要好看、又温和又亲切的母亲,真是幸福至极。
谢成韫让唐楼去休息休息,他已经连着好几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曾经魅惑众生的桃花眼憔悴得令人不忍直视。唐楼见她有夙迟尔陪着,便放心的去睡了。
夙迟尔和苏孽陪谢成韫一道用晚饭。
原本,唐楼休息之时,谢初今会抛下手中的活计,过来陪谢成韫。不过,今日谢初今却并未出现。但凡有夙迟尔在的场合,谢初今便不会露面。这时候,定是又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做那些小玩意儿。
他这样躲着她,夙迟尔也不生气,反正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和他耗,她才不急。
苏孽坐在谢成韫的对面,初来乍到,有些腼腆,桌上的食物也不怎么去动。
谢成韫看了看他,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执起箸给他夹了满满一碗的菜肴。苏孽抬头看了看谢成韫,谢成韫便又对他笑了笑。苏孽有些受宠若惊,心中荡过一股暖流,便忍不住在心里想,若这就是他的母亲,那该有多好。
吃到一半,有侍女走进来,说是已经归隐的陆不降得知小徒孙即将出生,特意赶了回来。谢成韫便让侍女请他进来。
却没想到,还有人和他一同走了进来。
“阿姐?”夙迟尔看着站在陆不降身边蒙着面纱的苏愫酥,惊讶万分,“你怎的来了?”
谢成韫不语,挑眉看向陆不降。苏愫酥是不被允许进天墉城的。
陆不降打了个哈哈,解释道:“是我带她进来的,我在城门外遇见了酥儿,见她在外徘徊却又不敢进来,也是可怜,做母亲的,想孩子想得紧,一日也不舍得分离。阿韫啊,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应当能够理解的,对罢?”
夙迟尔心里一突,阿姐想孽儿?这话,也只能骗骗陆伯伯啊。
苏孽见到自己的母亲,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听到她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唤他,“孽儿,过来。”
苏孽有些被她吓到了,呆呆地没动。
见他不动,苏愫酥便朝他走了过去。
在场的众人,除了夙迟尔和苏孽自己,无人知道苏愫酥是如何对待苏孽的。因此,除了夙迟尔和苏孽,无人察觉有任何异样。
谢成韫冷冷地看着她走了过来,并不担心她会对自己不利。因为,即便是她现在身怀六甲,苏愫酥也不是她的对手。
夙迟尔总觉得阿姐有些不对劲,可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没人想到,苏愫酥会用自己的亲骨肉做为凶器。
她走到苏孽身边,苏孽的那一声“少宫主”还未来得及唤出口,便被她揪住后面的衣领一把拎了起来,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之上。苏孽被她的掌力震得高高飞了出去,向着谢成韫的方向。
若是谢成韫不接,苏孽会被摔死。
谢成韫接了。
苏孽落到了谢成韫怀里,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溅在了谢成韫的脸上。
平静的晚宴,被苏愫酥的出现扰乱,现场一阵骚乱。
陆不降一把拉过苏愫酥,怒道:“你在做甚么!你为甚么要这么做!”
苏愫酥把头转向陆不降,扯下面纱,露出一张骇人的脸来。
陆不降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苏愫酥的脸被一条蚯蚓般的刀疤一分为二,从左耳延伸到右耳。
苏愫酥大笑起来,“为甚么?陆伯伯,你问我为甚么?我变成今日这样,便是她害的,难道我不该找她报仇么?”
“孽儿是你亲骨肉,你也下得去手!”
“他不是我儿子!他不是!我早就要杀他的,留他活到今日,不过是为了替我报仇。”
苏愫酥厌恶地看着苏孽。那个臭男人的种,谁要!她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将他掐死,如同她掐死他的孪生兄弟一般。
那日,她产下一对孪生儿子,彪形大汉高兴得不得了。苏愫酥看着他乐呵呵的样子,终于知道该如何报复他。她趁他不在,亲手掐死了其中一个孩子,正要掐死另一个时,被彪形大汉撞见。彪形大汉一怒之下,挥刀就朝她砍去,她来不及避开,被他砍中了脸。就在这时,苏又眠派出的人赶到,将她救了下来。彪形大汉最终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下,被她千刀万剐。
苏愫酥死死地盯住谢成韫,她在等。
她强忍住恶心,亲自喂那小孽种几日掺了当归须和夹竹桃的糕点不是白喂的。
谢成韫皱了皱眉,腹中一阵剧痛袭来。她将苏孽放下,手捧着腹部。
“谢姐姐,你怎么了?”夙迟尔扶住谢成韫。
“苏孽的血中,有毒。”谢成韫已经疼得站不稳了。
一道白影闪了进来,唐楼抄起谢成韫,留下一句“把这疯女人给我杀了”,抱着谢成韫便冲了出去。
苏愫酥怔怔地望着唐楼消失的方向,半天才露出一个惨笑,衬得面部更加恐怖。她苦苦恋了他这么多年,他到现在已经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了,还叫她疯女人。她的一生,为他哭,为他笑,难过是为他,高兴也是为他。到头来,却落到这样的境地。若有来生,她不要再爱得这样苦,不要再遇上这样举世无双的人。
看着围过来的护卫,她抽出剑,毅然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自那日起,由于苏愫酥的死,妖月宫与天墉城长达数十年的同盟被打破。也是自那日起,陆不降在谢成韫面前再也抬不起头。
那一夜,谢成韫提前发作,比原定的生产日期早了大半个月。胎儿尚未来得及将头转向产道,便被毒素催动着提前来到人间。因胎儿双足朝下的关系,谢成韫这一胎生得万分艰难,足足痛了三日三夜,才产下一女。
产后又遇血崩,昏迷不醒,唐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救了过来。然而,因失血过多之故,身体亏损严重,很长时间都没能恢复过来。唐楼心急如焚,忙着为她调理,待她出了月子,便带她出了天墉城,去了南方。因为天墉城常年积雪,天寒地冻,不适合养伤。
这女婴自出生起,便没怎么见过爹娘的面,都是谢初今在照顾,甚至于,都已经出生大半年了,还没个名字。
谢初今心疼得不行,趁着唐楼中途回天墉城之际,定要让他给孩子取个名字。
唐楼略微想了想,道:“双足先出,逆生,乳名便唤作寤生罢。”说完,便又要急急离开,被谢初今一把拉住,“大名叫甚么?”
“这我还没想过。你是她三哥,你给她取名也是一样的。”唐楼顿了顿,看着谢初今,“就让她姓谢,从初字辈。”
谢初今一愣。
唐楼又道:“你姑姑,这辈子我是不会让她再生了。我和她,只有寤生这一个孩子。你谢家已经没甚么人了,便将寤生留给谢家罢。”
待唐楼走后,谢初今冥思苦想一个月,才终于想出一个令他满意的名字。
谢初佶。
他希望她一生康健,不受伤病困扰。
谢初佶在谢初今的精心照顾下,长得白白胖胖、粉粉嫩嫩,见者无不喜欢。谢初今对这个差点要了他姑姑性命的小家伙喜欢得不行,大少爷脾气在谢初佶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照顾她的吃喝拉撒,成了谢初今的头等大事。
他不喜欢叫她的乳名,总是佶儿佶儿的叫她。
谢成韫直到五年后,才恢复过来,与唐楼回的天墉城。
在这五年之中,谢初今这个三哥,又当爹又当娘的,愣是把个小肉团养成了玉雪可爱的小女童。
是以,谢初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三哥。谢初今听到她这一声含糊不清的“三哥”,心情比当年从谢成韫手中拿到《天下奇术观止》还要激动。
谢初佶开始长牙,经常是,被谢初今抱在手里玩着玩着,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口。谢初今痛得龇牙咧嘴,却也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死死扛着,等她尽兴了松口了,才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无奈道:“我们佶儿牙口可真好,三哥甘拜下风。”
谢初佶的童年,便是在谢初今的精心呵护下度过的。她的三哥,让她即使没有父母的陪伴,也过得像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公主。
夙迟尔也常常来看望这一大一小。常站在一边,脸上带着笑,远远地看着表兄妹俩嬉戏玩耍。这是她心中最美的画面。
谢初佶开口说话之后,夙迟尔也会背着谢初今偷偷教她说一些话。
一日,谢初今给谢初佶堆了个大大的雪人,把谢初佶乐得咯咯直笑。谢初今伸手刮了刮她小小的鼻头,道:“佶儿,叫声三哥听听。”佶儿奶声奶气的“三哥”,胜过这世间任何美妙的声音,他就是听一辈子也不会厌。
谢初佶听话地叫了声“三哥”。
谢初今乐颠颠的,正要夸她乖,却听到她冲着他的身后又叫了声“三嫂”。
谢初今一愣。
身后,传来夙迟尔甜甜的一声,“诶!佶儿乖。”
谢初今不动,好半天,才对谢初佶道:“佶儿,不能乱叫。”
“是我教她的。”夙迟尔走到他面前,看着他。
“迟尔,往后,不要这么教她了。”谢初今牵起谢初佶胖乎乎的小手,转身离开。
“初今哥哥!”夙迟尔大声道,“我今年二十有五了!”
谢初今顿住。
“我娘已经不管我了,因为没人愿意给我这个老姑娘说媒了。稍微好点儿的人家,听到我的年纪,便毫不犹豫地拒绝。初今哥哥,没人肯要我了。哦,不对,还是有人要的。前几日,有一户人家的儿子,有腿疾的,来问过我娘,愿不愿意将我嫁过去。”夙迟尔追了上去,痴痴地对着谢初今的双眸,轻轻道,“初今哥哥,你要不要我?若是你也嫌我老不要我,那我只能嫁给那个瘸子了。”
“迟尔,嫁给瘸子,也比嫁给怪物好。”他语气是少有的温柔,说出的话却像刀子割在她心上。
夙迟尔忽然掉下泪来,她口拙,从来说不过他,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他,只能伤心地看着他,眼泪越掉越多,渐渐哭得生气不接下气,这许多年来的委屈全从眼中流了出来。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整日笑眯眯的。
看着哭得蹲在地上的夙迟尔,谢初今一下慌了手脚,口中喃喃道:“迟尔,你别哭,别哭。”
夙迟尔哭得更伤心了,甚至都噎住了,只觉得胸口一阵紧闷,透不过气来。
谢初今赶紧将她拉了起来,伸手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的给她顺气儿。
夙迟尔看着他一脸焦灼,渐渐忘了哭。
他见她哭声小了,收回手,后退几步。
夙迟尔忽然猛地向前一扑,重重地撞入他怀中,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他挣扎起来,夙迟尔抱得更紧了。
谢初今的脚被她绊了一下,两人摔倒在地。他被她压在身下。
夙迟尔低头就亲,茫然没有方向的一阵乱啃乱咬。
谢初今起初还推拒,渐渐地便由她去了。她就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用最拙劣的手法亲着他。他躺在他身下,任她乱来。不知过去多久,她自己也觉得无趣起来。心中被沮丧、失败的情绪填满,眼泪再次聚满眼眶,簌簌落下。
她起身,灰心丧气的准备离开。
谢初今叹了口气,突然伸手一拉,将她拉回到他身上,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目灼灼的看着她,“亲个嘴都不会,你是在啃骨头么?”
她哽咽着道:“没,没经验不行吗?!你会,你会的话,你教我……”
谢初今一低头,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吞了下去。
好半天过去,夙迟尔被他亲得晕头转向,快要窒息了,他才松开了她,哑着嗓子问道:“会了么?”
“没有!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要教我一辈子!”她眨着泪眼。
他亲了亲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在心里发誓,再也不会让她掉眼泪,“好,我教你一辈子。”
夙迟尔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初今。
天哪,早知道她的眼泪这么好用,五年前她就应该哭上这一场了啊!
她这呆呆的模样落入谢初今的眼中,让他眼神暗了暗。一低头,重新覆了上去。
谢初佶睁大着两只水汪汪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在雪地里吻得难分难解的两人,觉得有趣极了,裂开嘴,露出仅有的两颗门牙拍着肉乎乎的小手笑了起来。
“三哥,三嫂,咯咯咯咯。”
彼时的小孩童不会知道,作为天墉城、十二都天以及妖月宫唯一的继承人,她的一生将有多受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