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突患恶疾

丹阳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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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月笑得纯真无邪,一脸无害,然云姝后背心却一阵阵发寒。玄月这平和与世无争的笑容她后面那些年日日见、月月见,这是被时间磨砺历经岁月沉淀后仅浮于面上伪善的笑容,面皮下蛰伏的则是蛇蝎一般的歹毒。

    尽管前尘往事,大多已湮灭在岁月的长河中,但有些事、有些话却深深镌刻于脑海,时间越长反越清晰。云姝记得,既便她救了玄月,初相见时玄月看她的眼神也是高高在上的。

    为何这一世的玄月与前世不同?抑或,玄月和她一样重生了?

    恍惚间,云姝只觉头顶似有滔天巨浪正沿着廊上横梁漫卷而来,心中一阵紧似一阵的作寒作冷。

    恐玄月察觉她内心的颤栗,她抽回手,垂手束立,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前世初在玄月跟前侍候时的姿态。

    “才说你开窍转性了,谁想见到小姐又成这般死鱼模样。还不快回小姐的话,真个没出息。”孙婆子在云姝额头戳了一指。

    一束凌厉的目光射向云姝,稍纵即逝。

    “粗使丫头未经调.教,又没见过世面,可不就是这般。”惠娘淡淡道。

    “可不是。”孙婆子堆起一脸笑,忙不迭替云姝回着玄月的话,“她与小姐一样,都是腊月生人,满十三了,满了。”

    “你这老货想是作死,一个奴婢怎就与小姐一样了?”惠娘叱道。

    “是是,我昏了头,嗳哟这张贱嘴,该抽!”孙婆子毫不客气地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玄月“扑哧”笑了,她重又拉起云姝一只手,“原来咱俩都是腊月的,你是几日生的?方才嬷嬷说你是孤女,你爹娘呢?”

    云姝语气恭谨:“奴婢爹娘都已病故,奴婢是腊月九日出生。”

    玄月摇着她的手说:“那我比你大两日,我七日的。你可愿跟我去?”她抬头又问惠娘,“惠嬷嬷,我想让她去咱们院里,你说好不好?”

    惠娘弯下腰,笑得一脸和煦,“这府里凭他是谁,小姐想要谁去跟前侍候,可不就是小姐一句话的事儿。”

    孙婆子忙忙拖过云姝,搂着云姝,赔着笑说:“这丫头怪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自打她进了膳房到了我手下,我是一直拿她当亲闺女疼的。今蒙小姐高看她一眼,就怕她笨手笨脚恐侍候不周,反惹小姐生气。”

    玄月昂首看惠娘,“惠嬷嬷。”

    惠娘会意,自袖中摸出一锭碎银,甩到孙婆子怀里,“你这老货,拿去买酒吃罢,看喝不死你。”

    孙婆子喜得眉开眼笑,揣了银子便将云姝往前推了一把,“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也不知你几世修来的。从今往后好生侍候着,若敢偷奸耍滑仔细你的皮。”

    “别理她,你救了我我定不会亏待你,只管放心跟我前去。”玄月扯了云姝的手就往前走,云姝却突然面色大变,她抱臂蹲下,牙齿“咯咯”作响,浑身也抖如筛糠,一时全身酸疼难忍。

    经大夫确诊,云姝患了瘴疠之疾,此疾属无药可治之症。消息传到闵氏耳里,闵氏正为尹氏要进府心烦意躁,这下倒生出主意,她下令喜宴停办,府上有人患恶疾恐过给前来贺喜的宾客。又传话将云姝隔绝,一日三餐不可短了,能不能熬过恶疾挣回命全凭她个人造化,生死与府上无有干系。

    “真真是个没福气的。”孙婆子捏着鼻子将云姝推进一间废弃的柴房,挂上铜锁,嘴里咒骂道:“你就在这等死罢,自个命苦须怨不得旁人。”

    她转身命人烧沸水擦拭膳房一应用具器皿去了。

    将军府早先是藩王南宫浩的府邸,历经几代,被废弃的柴房早已破败不堪,加之背阳,在初夏季节反愈发显出阴冷,屋内还遍布呈灰白色雾状的蛛网。然奇怪的是,自云姝进到柴房,蜘蛛争相外逃,其中两只自两块木板间隙蹿出时一只被另一只挤得跌落在地。落地的蜘蛛似乎连气都顾不上喘一口就仓惶沿板而上,自缝隙爬出没了踪影。

    云姝见状心中似有所动,来不及细究,骨子里就袭上一股寒气,冷得她瑟瑟发抖。她盖过的被子和衣物被扔在一张草席上,她抱起被子,拣了处有阳光渗漏的角落抱臂坐下,仍冻得直哆嗦。

    须臾,云姝身体又慢慢开始发热,热到大汗淋漓,满脸潮红。

    一忽冷,一忽热,几番折腾下来,云姝已是筋疲力尽,她抱被蜷缩在角落里,意识渐有些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到柴房外传来脚步声,随既玄月的声音响起:“把门打开,你自去前面好生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半步。”

    “小姐,还是回去罢,倘若叫老爷和夫人知晓老婆子这命可就没了。”

    玄月斜斜挑起双眸,“孙妈妈,你打量只老爷夫人要得你的命么?”

    “小、小姐……那丫头患的可是恶疾,恐她过给小姐。”

    “这个勿须你担心,她救过我的命,我总不能不来瞧她一瞧。你自去替我好生守着便是,用不着你嚼空舌。”

    孙婆子不再多言,开了锁返身走两步又定住,回过身问玄月,“小姐,你上这来惠娘可知晓?”

    玄月一眼瞟过去,她头一勾,再不多话自去了。

    孙婆子的话都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了,明明是个小人儿,眼神跟刀子似的,落在脸上冷飕飕的,竟能刺骨。也罢,你自寻死路,不干她老婆子屁事。若果真过了病气,她只一口咬定你不曾来过此处便是,横竖也无人瞧见她领你往这来了。

    “吱呀——”

    柴房门被推开,日光斜影下,轻尘漫舞。

    玄月扬手拂了拂,抬脚缓步踏进柴房,云姝竭力控制着不让身体颤抖,垂着头也不去看玄月。

    有网无蛛?奇怪。

    玄月进来只淡扫云姝一眼,视线就落到横七纵八的蛛网上。

    抬颌站在横梁下,玄月眸光细细掠过每一张蛛网。

    须臾,当她侧目再次看向云姝时,唇边隐现一丝浅笑,她抬脚一步步朝云姝走去。

    “姝儿。”玄月在云姝跟前蹲下,柔声问道:“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