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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吟的剑还握在手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道蜿蜒的血迹像一条小心翼翼的藤蔓顺着锋刃爬了下来,流在剑柄上,滑到顾景吟的手心里。
顾景吟手臂一抖,像触了电一般,立刻收回了剑。
本来只是细微的伤口却因为这个动作被猛然撕裂,刺目的鲜红洒落在二人的衣袍上。
顾景吟顾不上其他,立马要上前去拉他的手,语气焦急地解释:“我不是故意想伤到你的。”
许沐却丝毫表情没有,握起手放在了身后,轻声道:“你没有伤我,是我自找的。”
顾景吟的右手本想去拉住他的手臂,却只碰到了他的袖口,便一空,什么都没抓到。
“走吧。”许沐低头饶过他,继续向下走,这两个字也不知是对谁而说。
苏伯凌嘴角还是浅笑,似有歉意,一边冲顾景吟略微颔首,一边饶过他追了下去。
顾景吟回身,眼中尽是阴影,望着他们两个欲走愈远,呼吸微微打颤,手中的剑柄几乎被握得碎裂。
“给我拦下。”顾景吟声音暗哑,一字一句道。
几十名青年男子闻言立刻快步追上前,层层叠叠严严实实,将山道围得密不透风。
顾景吟心中几乎是咬牙切齿,面色也是阴郁至极,冲到他身前,一双手一并将他两只手都紧紧握在了身前:“你哪里都不准去!你别再想从我这里逃出一步!”
许沐本来就头晕,心里又乱,被他这样握着,竟然没能挣脱开。
只是,他好像也不想怎么挣脱。只是抬起眼睛看着身前发怒的人。
苏伯凌见许沐的手腕几乎被顾景吟掐得变了形,在一旁道:“还请顾掌门可以冷静下来好好说话,莫要轻易动怒。”
“不关你的事。”顾景吟没看他,还是盯着身前的人,只是这次换了个温和点的口气,“跟我回去。”
许沐笑道:“为何要和你回去?而不是和别人回去?”
“因为你不能和别人!只能和我,只能是我,知道了吗!”顾景吟声音不大,却字字都透着命令和强迫。
他原先只有愤怒和不解,此时却突然自心中升起了一丝暗暗的不安,好像要失去什么的不安。
“你怎么啦?昨天还在我耳边柔声讲话,今日就忍不住了?装不下去了?还是我没能满足你所以等不及了?”许沐抬眼对他笑道,语气还很温柔,话也说得不急不慢,“如果你不满意,现在就可以将我绑起来、锁起来、将我关在你的地宫里,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顾景吟气得胸口要炸开:“师兄......”
“反正这些事情你都对我做过,我也不在意你再对我做一遍,这才符合你的风格,对么。”许沐这番话说得很艰难,双手被他捏得剧痛、胃中翻腾、脑内眩晕,浓重的不适感逼得他双目泛红、充盈起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顾景吟似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中传来了骨头错位的“喀喀”声。想愤恨怒吼,可又咬了咬牙,将怒火咽了下去,沉声道:“师兄向来都爱猜忌我,我无所谓。但是,你别再想再逃走。”
许沐觉得这世上仿佛没有一点空气了,令人窒息。整个世界都好似成了一个巨大又狭小的牢笼,层层压迫、步步紧逼,让自己无法呼吸。
几乎是筋疲力竭。
“好,好,好,我不逃了,我逃到哪里去呢?”许沐似乎失了力气,声音轻得听不清晰,好似喃喃自语,“你杀了我吧。”
眼睛酸痛,因为模糊的泪光遮挡了视线,许沐虽然很努力地看着面前的人,但还是有些失了焦距,“你杀了我,杀了我、我也就没法再逃了......”
顾景吟整个人猛地一抖,他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在那三个字传到他耳中的那一刻,心里也跟着彻底裂开了,仿佛站在深渊之口、悬崖尽头,却没能抓住那个人的手,而是眼睁睁看着那抹人影越来越远,慢慢消失。
如果方才是不安,此刻便成了绝望。
如果不能得到他,那也要让他做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的一撮尘埃,永远没有逃离的机会。
心中疯狂的想法让手上的力度愈发吓人。
胸口处仿佛慢慢汇集起了一团隐秘的烈火,啃噬着心脏,又烫又冷。
紧接着,一片冰凉贴在了自己燃烧着烈火的胸口,那是一把剑。
“顾掌门,苏某也不想和你交手,只是你若再不放手,他的腕骨便会断掉。”苏伯凌的剑轻飘飘放在二人之间,没有杀气,却足以将他震醒。
“又有你什么事。”顾景吟闻言猛地松了力气,可是仍然不舍得放开他。
许沐仍旧静静看着他,丝毫没有抽出手的意思,好像将这件事忘了一般。
苏伯凌收了剑,将许沐的手臂拉了出来,温声道:“公子不要这般自讨苦吃,还记得你想做的事么。”
许沐转头看了看他:“啊,记得、差点就忘了。”说完将两只手尽量自然地放在身侧,虽然这“自然”是强装出来的,因为手腕已经没法动了。
“师兄,我不想逼你。”顾景吟双目紧紧盯着他,可是目光之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丝祈望,“但你要是执意如此,我就不得不逼你。”
许沐转过身,又将两只手举起来递给他:“那你将我绑起来牵着走如何?让大家都看看我这副形象,让他们都明白我只不过是你的玩物,好吗。”
“反正你的弟子们早就见识过,我被你用锁链绑在身上,你一拉我便踉跄一步的样子,他们一定觉得好看极了、可笑极了吧。可是更可笑的是,这个被你像只玩物一样绑着的人,还会对你心怀愧疚、还会对你百依百顺、还想着照顾你一辈子,这真的是太好笑了,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要笑。”
“师兄.......”顾景吟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紧紧抱在身前,“师兄我错了,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做,不该那样对你,我不会了。”
他以为将这个人抱在怀里,便会重新得到即将失去的安全感。
可是没有。
他的怀里好像没有人,只有冰冷。
曾经的自己不论做什么,好像都会得到原谅,都会有只手轻轻拍拍自己的背,说“没事。”
可是这一次,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没有了?
顾景吟在他耳畔低声念道:“师兄你不要这样对我,你要我怎么样做,师兄,我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许沐依旧轻声:“我没说你有错,又怎么原谅。”
顾景吟却生怕听见自己没错,连忙道:“不、不,我做错了,我改,”
许沐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眼睫,一滴细小的水珠落在了自己的食指上。许沐将手放在眼前,借着明亮的日光,仔细看了看,缓缓道:“顾景吟,你的眼泪,都是真的么。”
顾景吟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怔了一下,放开了怀里的人。
“这么久,你一定很累吧。”
顾景吟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他不愿相信这个人说出的话——用这种语气、用这种态度。
许沐后退了一步,从他身前离开:“你问我你要怎样做,我来告诉你,你放我去做我想做的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便会原谅你。”
顾景吟没有说话,四周也都是一致的沉默。
“你想说你做不到,对吗。”许沐抬头看着他。
顾景吟依旧沉默地看着他,双手皆在身侧握成了拳头,半晌,才低声道:“好,听师兄的。”
许沐闻言笑了,道:“希望你这次的话,是真的。”
语罢向前走了几步,在几排伏云弟子的人墙前停了下来。几十名男子毫无退意,甚至手还按在剑柄上。
“让他们走。”顾景吟轻轻说道,声音略微有些嘶哑。
山风阵阵,将云霭吹了过来,遮天蔽日。原本还算明亮的午后,此时却一片阴暗,似有森森寒意。
顾景吟侧身站在高处的山道,盯着两人的背影,停了片刻,才对周围人道:“给我跟上。”
关离影自他身旁走过:“顾掌门,你可当真是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顾景吟道:“师姐不也一样。”
关离影停下了脚步:“你少这般讽刺嘲笑我。”
顾景吟答:“是,我知道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罢了。不过,我对其他事情我也没什么闲心。”
关离影双目微微眯了一下,“你也不会再知道更多了。”怒气冲冲瞪了他一眼,便带着一众仙子般的女子从他们身旁擦了过去。
“师姐也要插一手?”顾景吟低头给众女子让开道。
关离影冷哼一声:“是师兄亲口点名要我跟着他去的!和你不一样。”边说边停住脚步,回过身,“出尔反尔、偷偷摸摸。”
*
鬼府地处极寒之地,千百年无活物敢闯进。
鬼府所在之地称为“寒疆”,终年冰封雪冻、人烟罕至。寒疆之中乌云滚滚、阴风阵阵。
有传说,鬼府之中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鬼王”的魂魄,和无数的厉鬼。
“鬼王”本是鬼道中人。修鬼道者向来行事诡秘、很少现身。多数都将自己隐藏在蛮荒之境或是幽暗之地。虽说鬼道并非正途,可却从千年之前便有人执着此道,历史可谓源远流长。
鬼道之所以被传得狰狞可怖,令人闻之丧胆,是因为鬼道融合了上古妖术、异域邪法、冥界鬼符。这三种至阴至邪之法让鬼术变得阴鸷狠辣,既可化身魔魂凶猛搏杀,又能幻化妖蛊以毒蛊噬人魂魄气血。
所以一旦招惹鬼道,等同于在无尽的噩梦中挣扎。不论是凡人百姓、还是玄门术士,都对此道避而远之。
鬼王便是百年前的鬼道修者,在寒疆苦练数十年,妄图以吸食生人魂魄快速提高修为,导致寒疆方圆近千里生灵涂炭、冤魂无数。
于是十方仙门道士在一百年前聚集于寒疆,联合诛灭鬼王。
千人汇聚于鬼府,可却无一人活着出来。
有传闻说,最后一个仙士,在即将身死的前一刻,拼劲所有灵力将鬼府从里死死封住。
有人猜测,鬼府中定是有无数极其凶煞骇人的厉鬼,里面的人都死绝了,身死之后怨念太深,化为鬼魄日夜相斗。
总之,时间过去越久,鬼府便越是阴身诡秘,更无人敢去。
许沐道:“所以,你让我进去做什么?送死么。”
苏伯凌道:“当然不是。公子耐心听我讲,人们总是喜欢危言耸听、以讹传讹。其实鬼府之中有冤魂不假,可是冤魂倒也没有什么杀伤力。鬼府之所以恐怖,是因为鬼王生前曾经养了一群鬼妖,就是你见过的人面煞。人面煞可大可小,有眼有嘴,离了人身还会生出手脚。它们就像寄生菌一样疯狂繁殖,以汁液幻化出形体。人面煞一旦上了身,此人就必亡。所以当年的鬼王之所以所向披靡,就是因为他有人面煞。我猜,当年那个修者,定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面煞出来祸害人间,才封住了鬼府。只可惜,这玩意儿还是流了出来。”
许沐道:“你的意思是,鬼府里有这玩意儿,所以你才不敢进,让我来?”
苏伯凌道:“这倒不是,只是鬼府构造繁琐、机关重重。鬼王曾经炼制过一个宝物——以活人的生魂炼成的鬼丹,是唯一能够解人面煞毒的东西。一颗鬼丹需要五千名活人生魂炼制,制法谁也不知道。当初他纵横世间,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肉模糊,有许多玄门世家的弟子都中过此毒,世人皆想要鬼丹解毒。他深知若是鬼丹流了出去,那他的威力便会大减,所以他将鬼丹藏在了鬼府的深处,设以最毒辣的蛊术。”
许沐笑了笑,道:“等等,请问这个鬼王是不是脑子有坑?若不是他想救人,为何要去炼鬼丹?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场么。请问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为什么要有救人的念想。”
苏伯凌沉默了片刻,道:“世上哪有善恶之分,善念恶念,都只不过是一念之差罢了。”
许沐笑了笑,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继续说道:“是不是想要破了他的蛊术,就需要搭上性命。可是人死了,就没法把鬼丹拿出来了,所以你才想到了我,对么。”
苏伯凌闻言没有反驳,说道:“在进入鬼府最深一层之前,我都会全力相助公子,只是最后一步,还需有劳公子完成。”
关离影道:“师兄什么意思?既然要丢掉性命,为什么还要进去!”
许沐笑了笑:“没事的,我不会丢掉性命,师妹不用紧张。”
三人立于阴森的鬼府前,天色暗沉,似风雨欲来,周遭尽是冷风狂啸。
许沐抬头望了望高大的石墙,忽地想起什么,回头道:“你们两人,进去了就别再闹,有何仇怨出来再说,可好。”
苏伯凌笑道:“苏某何时闹过,只不过是关峰主执意要杀人封口。只是姑娘多虑了,在下没有乱讲秘密败坏他人名声的恶习,况且关峰主这几年得的美誉还不够多吗?此时还能以复仇之名光明正大地杀上苍雪山,关峰主还不觉得知足......”
关离影双目圆睁,猛地拔出长剑:“我不介意先杀了你再进去。”
就在起了争执之时,忽然身后一阵响动,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
许沐转过身,眉头一皱。
只见来人是一名男子,身着伏云衣装。
“公子。”男子走至近前,并未在意其他二人,而是对着许沐颇为恭敬行了个礼,“掌门说既然你不想见他他便不来,只是派我跟着公子。”
许沐闻言面色没什么波动:“那你就跟着吧。”
说罢便转身,随即又停下脚步,回过头:“你可是......”
“是我,公子还记得我?”男子抬起头,欣喜道,“我还未来得及向公子道谢。”
许沐疑惑道:“向我道什么谢?”
“谢公子多年前为在下开脱之恩。”男子眉眼间尽是感激。
许沐想了想,四年前,在巫祁岭,自己好像是胡乱说了几句“林行之他没告密”的话,只是没想到就这么几个字也值得谢?
难道说,因为这几个字他就免了一死?
“不必谢我,我只是道出事实而已,既然来了,那我们就进去吧。”许沐说完迈开步子,走近了几步,伸手推了一下石门。
门便开了。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封印。
这里就好似一个废弃的石楼一般,毫无玄机。
许沐回身看了一下几人,便低头走了进去。身后三个人也都不再说话,连忙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门后是满目漆黑,深不见底的漆黑。
关离影拔出了剑,银色的剑光幽幽照出一片前路——
只见这里丝毫不像想象中的鬼府一般富丽堂皇,而是,什么都没有。
像一个巨大的洞穴,四周皆是冰凉的石壁。可是又和洞穴不同,因为,石壁隐约是透明的。
许沐走到石壁前,探身向其中看了看,发觉这透明的石壁就像冻久了的冰块一般,虽然大眼看去是透明,可是仔细看,却是浑浊的白。
“师妹,借你的剑一用。”许沐回身道。
关离影连忙上前,将剑举到许沐身侧,照亮了他前方的石壁。
霎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石壁动了。
或者说是,石壁里的东西,动了。
许沐连忙按住了她吓得要后退的剑,举得近了些,四人都看清了石壁里的东西。
石壁里,是人。
而且不是一个人,是成千上百的人。
每个人都神情可怖,身形怪异,几千双血红的眼睛似乎都在死死盯着进来的四个人。
关离影没忍住,轻叫了一声。许沐道:“不用怕,他们都已经死了。”
只是这句话话音刚落,几人便看到石壁中的人,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动了起来!
起初是细微冰裂的声音,最后却越来越强烈,“咯咯吧吧”,四处作响,仿佛骨节错位般,在寂静的鬼府之中,此起彼伏。
许沐猛地反应过来,一把夺过关离影手中的剑,猛地□□了剑鞘中。
四周霎时一片黑暗。声响也随之骤停。
“师兄?”
女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子的语气隐隐发抖,向着许沐的方向靠了几步。
许沐定了定神,道:“刚刚的声音是人面煞发出的,冻在石壁中的人身上都爬满了人面煞,只是我猜测这里的人面煞更高阶一些,不吃血肉,只吃生魂。可是虽然它们有嘴有眼,却没有耳朵,所以听不见我们的动静,但是能看得见我们的身影。”
林行之道:“公子的意思是,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在黑暗中摸索?”
“没错。”
几人闻言都不由心中无底。
黑暗总是象征着未知,总是会令人更加恐慌、无助、甚至......猜忌。
只听一声剑响,紧接着是衣衫撕裂的声音。
“谁!做什么!”女子尖锐喝道。
“我。”林行之答。
“你为何无故刺我?”女子声音中的愤怒很是强烈。
“还请峰主自重。”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请峰主不要对许公子拉拉扯扯。”林行之依旧答得恭恭敬敬、一本正经。
“你......”关离影怒道,“我只是怕与他走散,拉住他的衣袖。我们是师兄妹,这些事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我奉掌门之命行事。”
关离影怒不可遏,提剑便刺。顿时黑暗之中想起剑刃交错的打斗之声,而且愈发激烈。
许沐道:“一件小事而已。你们都安静一点。”
说完自己先在前面走了起来。
几人连忙跟上,老老实实走起了路。
一路上都没人在说话,也没再生什么事端。
四周安安静静。
许沐越走,越是心中觉得诧异,莫非这里当真除了人面煞之外,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却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停住了脚步。
怎会安安静静?
“苏伯凌?师妹?”许沐回头喊了几声。
豪无应答。
周围没人。
许沐不甘心地拔出剑来扫了一圈。
没人。
许沐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巨大的鬼府之中,只有他一人。
许沐慢慢收了剑,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蹲了下来。蹲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在地砖上摸索起来。
他记得,刚刚进来的时候,扫过一眼地面——地面上铺着整整齐齐的石砖,每一块上面都刻着繁复的咒语和花纹,一块一块、一排一排,很是规则。
许沐想到这里,把手放在临近的一块地砖上,一动不动,静静等着。
果然,大约十分钟后,他的手离开了石砖。
不是他抬起了手,而是石砖自己离开了,
——移动到了下一层。
紧接着另一块石砖迅速顶了上来,将缺口封得严严实实。
许沐想起,方才确实听到过几次声响,只是当时他还以为是谁的剑拖在了地上,却没想到竟是石砖换位之声。
也就是说,站在这块石砖上的人直接掉了下去,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便有石砖顶上,将他的惊呼盖在了地下。
许沐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向前走。
根据他刚才的判断,石砖移动的速度,几乎可以说是平稳,仿佛一个运送东西的电梯。所以掉下去的人,不是摔下去,而是被平稳地运到了下一层。
既然如此,就算被运下去了,也无所谓。
于是许沐依旧步速未减向前。
只是这条路仿似没有尽头一般,他大概走了多久连他自己也估计不出来,就在他实在双腿酸软打算坐下歇歇再继续的时候,身边又响起了石砖移动的声响。
“沐辰,你在这里吗?!”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份外焦急。
许沐转身:“啊,好巧,你又被运上来了。”
苏伯凌:“......”
“既然你又回来了,那我们就继续走吧。”许沐回身向前,嘴中未停,心想有人不如说说话,不然一会儿又没了,“这个鬼王可真是有意思,难道他是在这里闲得太无聊,每天回家嫌路太顺了,要给自己设下一些机巧玩具才尽兴?”
苏伯凌:“......”
许沐道:“你人呢?又被运走了?”
“没有。”苏伯凌这才开口答道,“路的尽头就是鬼丹所在之地。”
二人尽量加快脚步,果然,不到一刻钟,前方便出现了一丝光亮。
也仅仅是一丝而已。
因为那是石壁上的一个小洞,一个如绿豆大的小洞。从洞中透出一丝金色的光芒。
“就是这里了,书上写的就是这里,鬼丹就藏在这间鬼王的寝殿里。”苏伯凌上前一步,“只要有人上前触摸石门,便会有一只干枯的鬼手从细小的洞中伸出来,直直刺向那人的心窝,直到把那人的心头血吸尽,石门才会打开。”
“怎么又是心头血?”许沐对这几个字很是在意。
“公子有所不知,幽冥阵就是鬼王所创。心头血是精血,修鬼道就必须要借助鲜血和魂魄,才能让......”
“行了,别废话了。你去摸石门,我帮你挡鬼手。”许沐打断了他,直接走到了门前。
苏伯凌只好住了嘴,来到石门前,将手放了上去。霎时间,从石缝中透出的金光便忽然暗了一下,紧接着,许沐感觉胸口似乎被一根小针扎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有感觉,石门便打开了。
我去!鬼王这么温柔?做这么小一只小鬼手?
石门开后,金光大作。许沐下意识地闭了眼。
等再睁开眼,发现身后的石门居然已经合上了。
许沐回身想了想,苏伯凌怎么这么惨?还这么笨?能不能走快一点跟上自己?!
后来一回神,才忽然意识到,吸的是自己的血,自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能进来。
许沐整了整身前衣衫,抬起眼,打量了一下传说中鬼王的寝宫。
忽然觉得诡异。
“鬼王”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是凶猛狠毒,按理来讲应该是个心狠手辣的男子。可为何这寝宫,却如此......温馨?
只见这里也没有什么金光,只不过是温暖的橘黄色烛火。
一瞬间,许沐脑中只有一句诗——“芙蓉帐暖度*。”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四周尽是木架,加上摆放着各种大大小小锦盒。
只见寝殿中央的台子上,是一张宽大的木床,挂着厚重的寝帐,将床遮上了三面,帐上绣着几支银色的海棠。只是从许沐的角度看过去,没有遮挡的一面正好被挡得严严实实。
许沐走了几步,慢慢绕到床前,心想几粒鬼丹大约、也许、可能、大概被装在一个小香袋中,压在枕头底下?
于是许沐围着中央的大床饶了半圈,这才终于看到了床上的景色——
床上有一个人!
还是一个......活人。
许沐一时间连脚步都挪不动了,怔怔地看着床上的男子。
他是谁?谁人是鬼?难道他是传说中死了一百年的鬼王?!
只见铺着锦缎的床榻之上靠着一个男子,通身黑衣,黑发散落一床,姿势随意,在宽大的床上显得有些削瘦。
只是这名男子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容貌。但是光看身姿,应该是个绝对的美男子。
无论是身材、还是露出的皮肤、还是修长的指节,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只是许沐看了一会儿,突然自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许沐壮着胆子轻轻咳嗽了一声,才道:“敢问阁下是......”
黑衣男子闻声,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在背后,露出了面容。
正如许沐所料,那是一张很好看的面容。
只是许沐却没忍住,双目蓦地睁大,两腿一软,坐了下来。
这一次,是真的坐在了地上。
因为那张面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每日在脑中挥之不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