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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的第一个任务,用时二十四天,不只赚够了钱,还送了个童养媳,名副其实超额完成任务。
他已经接到陆组长的指示:接下来只要他睡着了,意识就会安然过渡回去018,他原来的地方。
上次刘东所说的电击颞叶以达至“回魂”只是一种紧急措施,一般而言,时间充裕的话,只要让意识沉睡已可。
因为任务成功意味着原主已经放弃了轻生避世的打算,原主自然会成为这具身体的“主意识”,作为“副意识”的时空巡逻员只要沉睡便会被原主身体“排异”,回到原来的空间。
趁着有时间,季安去了听力中心给林彦宏配验一副合适的助听器。
季安没办法让林彦宏半聪的右耳恢复听力,但他可以让林彦宏听得清楚一点。
经过全面的听力检查后,配验师判断林彦宏的右耳为严重弱听,推荐了一款耳背式助听器:它的体积较大,根本没法隐藏,但是就实用性来说,它对林彦宏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在季安戴上那副助听器的瞬间,林彦宏找到了一些久违的感觉,在他面前的配验师说话时分明是把顾客奉若上帝的温声细语,但听上去却是如此清晰。
自从他右耳失聪后,这四年来,他总觉得所有声音都很微弱,就像世上的一切都离他很远,只有那些当着他面前﹑凑近他耳边的责骂声才足够大,仿佛人们只有这个时候才离他最近。
这是头一回,他能感到一个人在跟他说话﹑聊天,而不是侮辱他,声线却同样响亮。
季安把它买下来以后,本来想等到家里再继续试戴——配验师建议刚开始使用时应在较安静的地方渐渐适应助听器。
但是林彦宏在路上已经迫不及待地多次催促季安重新戴上助听器,季安只好顺他一回。
林彦宏在路上听见了庞大的记忆库里清晰的声音:街上车水马龙的喧闹﹑买家和店家讨价还价的声音﹑小孩子的嘻笑声......一切都不再是隐隐约约的。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使林彦宏泛起了泪光,激动得几乎想在街上转起圏来。
就连婴儿大声的哭泣,听在林彦宏的耳中也没有半点讨厌,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只古怪的鸟在一声扯一声地唱歌,这歌声衬得天色更明丽了一些。
忽然,一股温流从脚底上升至全身,然后林彦宏不能自拔的﹑呜呜地哭泣起来。
他曾经以为,他这一辈子就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后巷中洗碗,领着仅仅足够过活和还利息的薪金;下班以后以最低价格买快要烂掉的菜填饥;回家以后再面对无理取闹﹑恨他入骨的母亲和讨厌的合租人;每个月再给那几个把头染得五颜六色的人蹂躏一番......
他曾经以为活着,就真的除了活着以外再无希望。
林彦宏还记得,那一个晚上,他在凌晨四点醒来,当时他想:这一觉重新睡回去以后,再也醒不来就好了.....
醒来以后,他居然看见了早已死去的父亲活生生地站在厨房帮厨,而那个早已瘫痪在床的母亲居然在煮早餐,他们转头看见了他,怜爱地唤他慢慢吃过早餐再上学。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境一样,他变成了一个小康之家的独生子,有健全的父母,有友爱的邻居,还有完整的听力......,他以为只要用另一个身份活下去,他的人生从此就会走在阳光的眼皮下。
然而,当那个自称“时空巡逻员”的女人出现后,他的梦便碎掉了,她说他盗取了别人的人生。
得到以后再失去,比从来都没有得到更难受。
他本来打算永远丢弃林彦宏这个身份,假如不能以那个幸福的身份活着,他宁可真正死去。
但是,没想到季安的出现又给了他希望,一个真正的希望,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回林彦宏,以林彦宏的身份争取他想要的。
“你能不丢人吗?还在大街上呢小子。回家哭行吗?”季安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把林彦宏,一边手忙脚乱地拭泪。
季安深刻地感觉到林彦宏现在已经几乎重掌自己身体的主导权,他现在连阻止林彦宏流泪都做不到.....果然任务已经成功了。
“真的,别哭了,你长得已经不好看了,这哭起来更丑了好吗?”季安又在心里暗道。
结果林彦宏哭得更利害。
“季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林彦宏衷心地在心底道谢。
忽然,林彦宏的眼泪兀然停止......因为他看见了眼前的小乞丐。
两人这样都能在街上偶遇,实在不知道该说是缘分还是林彦宏的“倒霉体质”又起了作用——偏偏在他哭得这么狼狈的时候就遇上了她。
这个情况就好比女孩子精心打扮时没有遇见一个熟人,偏偏在她素脸朝天还长了几颗青春痘时才偶遇男神一样。
小乞丐拿着已经舔了一半冰淇淋,愣愣地看着这个一边翻白眼一边泪流满面的“林彦宏”——在任何一个拥有正常审美观的人看来,本来就其貌不扬的林彦宏此刻简直丑得影响市容。
但是,女孩子一旦开始喜欢一个人,自带泸镜的情况就跟鬼遮眼有的比,所以小乞丐愣了片刻后,重点便放在了林彦宏的助听器上:“这个是助听器吗?”
林彦宏自卑心作祟,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伸手想要把助听器摘下。
此时,季安重新以强大的意志力如同过去二十几天一样,再次主导了林彦宏的身体,他按下了那只不安份的手。
“是,我的右耳听不见,上学前我得先配好助听器。”季安代替林彦宏答。
小乞丐又愣了片刻,她沉默的时间其实很短,但林彦宏却紧张得手汗直冒:她会说什么呢?她会不会嫌弃自己呢?
小乞丐居然甜滋滋地笑了:“难怪早上你说,让我明天再跟你说自己的名字,你是想要听清楚一点对吗?”
她的话中没有半点厌恶,林彦宏高高悬起的心安全着陆,于是又重新抢夺了身体的主导权。
“我第一次把你的声音听得这么清楚......很好听。”林彦宏腼腆地说。
诚实面对自己的缺憾,这才是真正的接受自己。唯有先接受自己,才会得到别人真正的接纳。这是季安送给林彦宏的最后一节课。
但是,人生导师季安夹在粉红色泡泡当中,已经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季安拿着纸巾粗暴地在林彦宏的脸上像搓泥一样的擦了擦,心中警告道:“拜托,明天等我走了再谈情好吗?小爷不想看两个未成年小屁孩谈恋爱啊!”
季安郁闷的地方在于他明明知道这是林彦宏的身体,是他的意识占据了林彦宏的身体,但是站于他的主观视角来看,那就像林彦宏在利用他的身体在谈恋爱一样。
“我有急事,先走了,明天车站见。”季安仓惶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