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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有心想躲,可那人逃到近前,拉着她一起跑。
“喂,你拉着我做什么?他们要追的是你!”
那人头也不回,“蠢,乱军过处岂有活口,你是想叫人顺便杀了?”
虽说他说的在理,可这句顺便,公孙婉儿却听着不是滋味儿……
她经商五年,纵横南北,世人不知公孙婉儿,可谁人不知贾易知?
正这么想,脚下一个趔趄,带着前头那人往旁边一歪,二人噗通一声栽进水里。
公孙婉儿急喊,“老子不会水……”
咕噜咕噜咕噜……
水面上只余下一串气泡……
追兵有会水之人即刻下水找人,找了半天不曾找到,又有背着弓箭的弓箭手往河中射箭。
到底后来,他们没有找到尸体,沿河搜查是后话。
公孙婉儿只记得她醒来时,看着对面那个男人有些发毛……
彼时她浑身湿漉漉,被扔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而那个男人干干爽爽,盯着她笑。
她打了个寒噤,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字?”她下意识的摸摸脸,触感有些不对,又摸耳后,问,“我的人 皮 面 具?”
那人冷笑一声,将一个球扔过去。
婉儿将揉成一团的球拆开来看,人 皮 面 具约莫在水里时间太久,泡烂了。泄气的丢进河里,看那人还在阴测测的看她。
不由问他,“你总这么瞧着我作甚?”
他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婉儿蹲下看她,举起手来作势要劈下去,想了想又作罢,只当自己被猪拱了,潇洒的站起身来,“就此分道扬镳,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婉儿看了看夕阳西下,瞪大眼睛看他,在他迈腿的瞬间过去抱大腿,“大侠留步。”
那人挣脱不开,皱眉怒道,“你做什么?”
“找你讨命!”
“我救了你,你反倒找我讨命?”
公孙婉儿嘿嘿一笑,“都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不能半路不管我。现在拜你所赐,我和护卫分开,若是我因此被人杀了,我不找你讨命,又找哪个?”
“你会被人杀了?”那人怒极反笑,“你功力深厚,十个八个寻常壮汉根本难以近你的身。”
“你怎么知道我会功夫?”
那人抱臂看她,倒要看这可恶的女人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婉儿赶紧道,“我功力尽失,现下就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公子难道要见死不救?”
嗓音婉转娇媚,又凄楚可怜。纵他一向不自诩君子,也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那晚月下旖旎,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瞬的意乱情迷,以为这女子不是凡人是山中灵物,山鬼。
见那人迟疑,婉儿趁热打铁,“还有一事不敢隐瞒公子,小女子患有眼疾,一但入夜就是半盲,你若是拂袖而去,小女子就死定啦。”
“你晚上看不清东西?”
“是!”婉儿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那人一把抓过她纤细的手腕,探了一刻,沉吟道,“你看似是被高手封了内力,我可以试试替你解开。”
“不能解开,实不相瞒公子,我这一身内力,是我师父封了。因为我身中蛊毒,此番北上便是为了寻医。”
那人又愣了愣,天色渐暗,婉儿急道,“你到底肯不肯带我一起走,若是不肯我就大喊叫人来,到时候要死一起死。”
自己简直是昏头了,怎么竟会觉着这个女人可怜,他一脚蹬开她,冷冷道,“我生平从不受人威胁,你想喊人还是做旁的什么事,都由你。”
吃软不吃硬?
婉儿有了估计,双眼通红,“公子见谅,小女子也是一时情急,事关生死,难免乱了分寸。”
此时,天色全暗,婉儿真有些怕,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那人踢开她似乎走了?
她试探着喊了几声,没有人应,她不敢再喊。
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夜风袭来,她抱着胳膊,跌跌撞撞的走。
不知第几次摔倒后,她索性坐下来,自言自语道,“我自认人品挺好,走南闯北,见过的人渣也有无数,丢下女人不管,这人还是头一个。”
说完后又笑,“此番栽了跟头,好歹记住了那人的相貌模样,见了阎王爷,冤有头债有主。”
空气中是淡淡的海棠花香,婉儿扬起脸,凉丝丝的冷气吸进肺里。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不走了不走了,谁知道一会儿会栽进沟里,还是掉下山崖……”
又觉着头脑昏昏,她摸了摸额头,“发烧了……回回发烧都没有好事情,上回被赶出家,这回,遇人渣……”
在眼皮子一翻,昏睡过去之前,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狡猾的女人。”
她再次醒来是在第二天凌晨,身上的衣物干了,脸边摆着一张干巴巴的白面饼子。
她笑着吃完,爬起来,脚步软软,往洞外走。
那人依旧一身华服,负手站在山崖上,朝阳初升,他沐浴在阳光中,背影叫人无法直视。
婉儿站在山洞口冲他挥挥手,“喂,谢谢你救我!”
他也回头,看她明媚的笑,杏眼桃腮,肌肤胜雪,“你这女人!”
她笑得轻快,知道这人外冷内热,没坏到哪里去,更何况……
婉儿看他头顶,紫气高达一丈还多。贵人啊贵人……
接下来他回来,冷声道,“咱们该走了,同一个地方不能待得太久。”皱了皱眉问,“你叫什么?”
婉儿看他这副样子也不恼,笑嘻嘻答,“贾月灵,大富商贾易知是我兄长。敢问公子姓名?”
那华服公子闻言狐疑道,“从未听说过贾易知还有个妹妹。”
“那是因为我不爱借着兄长名义行走江湖,认识我的人少罢了。公子此番救我性命,我兄长必定要亲自拜访,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这是变相的许以好处,那人不点破,点点头,当先一步走出洞去。
公孙婉儿急急跟上,“公子还未说自己尊姓大名?”
那人不耐,“元长伯。”
元姓?
婉儿顿住……
元姓的哪有大族?这小子没说真话……
又一想,适逢乱世,或许这小子不是世家之子,后面也有造化,便释怀。
此番元长伯为拉拢几大坞堡主而来,却被自己人算计,误中石勒的陷阱。而陈川则单纯只是不满祖逖势力庞大比他更得人心劫掠诸郡,这两拨人马原本目的不同,所属势力不同,却在那天不打不相识。
达成一致,四处搜查贾易知和元长伯。
只双方各自心怀鬼胎,皆有隐瞒,陈川没有说出贾易知的身份,各大坞堡主则是有难言之隐,也没有向陈川明说元长伯的身份。
只是这次合作却为后来陈川归顺石勒牵桥搭线又是后话,只看当下,公孙婉儿走得昏昏沉沉,元长伯又似一副完全不会怜香惜玉的样子,对她爱答不理。
二人又得处处小心,提防追兵搜查。
因公孙婉儿昏厥两次,他们在这一带停留的时间颇久,那些人搜查完了一处,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涌到他们藏身的这片林子。
又到午后,公孙婉儿有气无力的扶着一块石头坐,元长伯像避瘟疫般远远的靠着一棵大树。
公孙婉儿眼睛眯起,烧得厉害,白天看人都有重影儿。她喘着气,“元公子现下如何打算,难不成咱们要一直在这林子里躲避追兵,等着被抓?”
“未必见得会被抓,这里虽然不甚安全,可你我的随扈找到你我也轻松许多。”
“若是只有公子一人,此法当然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公子便可以脱身。然,现下多了我……”公孙婉儿指指自己,“多了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即便你我的随扈能找到你我,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元长伯皱眉,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也正是他觉着麻烦的地方。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顾这女子的死活,自己抽身离开。若是他自己想走,大可以遁入水中,狼狈一些罢了,总能离开。
可他却偏不想叫这女人瞧不上,就是要带她逃出生天。
也就是为何,他水性极好,能入水救人,能逃命,这几日犹犹豫豫非要带着她林子里转。
她高热不退,再进一次水,怕是命就没了。
“你有什么法子?”
“你我都不是普通人,自然知道,在世家大族,都有联系护卫的法子或者说记号。”
元长伯顿了顿,“你想用随扈做饵?自己逃命?”
“自然不是!”婉儿虚弱的笑笑,“我虽不是君子,可也不屑得用别人的命来填出一条生路。”
“我只是想问,设身处地的想,倘若元公子与我孤立无援之际,又深受重伤。会否方寸大乱,暴露出自己来,将本应该刻于隐蔽之处的标识刻在显眼之处?”
“再猜想,咱们在林子中避过了几波搜查之人,眼看避无可避,可元公子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这些人服饰姿态各异。显然不是一队人马。”
“若是几队人马达成一致,又为何现在才搜查到这片林子里?且人数在慢慢增多?”
元长伯也是七窍玲珑之人,沉吟道,“他们这是在由外而内,包围我们。”
“若是这几队人马达成一致,缓缓包围,元公子想,你我又有几成生路?”
“现下恐怕,非是搜查之人增多,而是,外围的人慢慢合拢而来,最多再不过一日,咱们就避无可避,只能背水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