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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婉儿自到了庄子上,连着一个月都没有再醒来一回,且几次危急。
这期间,春桃想尽了法子,不叫她断了药。
经这一个月的打探,春桃知道了这庄子管事的姓贾。
不由得联想到了府中那位小贾氏,一打探还真是的,这不知是贾氏和小贾氏哪一房的亲戚,总之是本家。
真是蛇鼠一窝的坏心眼子。
春桃暗暗唾他一口,捧着手中的药包,迎着寒风往回跑。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这只笑面虎。左一句山路难行,右一句人手不足,几次三番克扣小姐的药,眼看春桃和春兰两个人将绸缎衣服换成了粗布棉袍,又将多余的首饰衣物尽数典给了贾管事,可这只笑面虎还嫌不够,愈来愈变本加厉。春桃没有办法,这一回是拿了小姐来时的披风去换了药的。
等春桃回去时,春兰正在做饭,热腾腾的白米饭先端出小半碗来,剩下的渣子添了水熬粥,又从一旁的大盆里舀出半碗泡好的糙米,倒进锅里。
春桃在灶前翻出了药罐子,将一包药材倒进去泡着,便去洗手。
边洗边问春兰,“小姐今日还好么?”
“和往常一样。”顿了顿,春兰转过脸,“春桃姐,那贾大胖子这回要了小姐的披风,下回还不知道要什么东西,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要被扒光了。”
“我知道。”春桃用热水拍了拍脸,精神了些。
“再等等吧,明儿就是年三十,家里总要来人看看小姐的。到那时,咱们和管事嬷嬷说,定将那些典出去的东西都拿回来。”
春兰应了应,专心看着火。
春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面纷纷扬扬下起的雪。
“又下雪了,你先做饭,我去看看小姐。也不知道墙上那个破洞堵好了没有,别起了风雪又吹开,叫小姐受了风寒。”
春兰赶忙摆手,叫春桃快去看。
春桃出了小厨房,方一出门,叹了口气。
再不出来,她怕自己露馅儿。对旁人能说胡话,就是对着春兰这个一根筋儿,她说不出。
什么家里人会来,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眼看明天就到了年三十。再忙今天探望的嬷嬷也该到了,结果,屋外空空,庄上空空,白茫茫的雪地里连个马蹄印子都不见。她想给小姐取药,都被那贾大胖子讹了一件披风。
这说明什么?
老夫人没好。
老夫人若是好了,一定早早的就命人来接小姐回家。
可老夫人若是没好,那一府子人谁又会将小姐当一回事,怕是早忘了小姐这个人。
春桃叹了口气,一路走,一路双手合十的念,“我的好小姐,奴婢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您若是心疼奴婢就赶紧醒过来吧。”
又冲着老天拜了拜,“我的老天爷,您老人家也开开眼呐,我家小姐小小年纪,平日里心肠又好,不该遭这样的罪。您若是看见了,烦请您将我家小姐还回来,再这么下去,再好的人瘫上个一年半载,也好不了了。”
说说念念的进了门,才一打开帘子,春桃又放下,冲出了屋子跪在雪地里磕头,“老天爷开眼了,老天爷真的开眼了。”
屋内公孙婉儿揉着眉心坐起来,感觉精力充沛,像是吃了几十上百颗的大补药似得。
看见春桃打帘子进来,刚想问问这破屋子是怎么回事,春桃又一阵风似得跑出去了。
她只好挪了挪要下床,脚没挨到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外面一身风雪的春桃闻声进来。
公孙婉儿蹙起眉头,不会吧,残了?难不成她昏迷的时候有人敲断了她的腿,她没察觉?
这么想着,她撩起裤腿来看,两条腿完好无损,半点儿伤痕没有。
春桃却只道是公孙婉儿摔到了腿,赶忙也跟着查看,“小姐摔到了腿,哪里疼?”
公孙婉儿摇摇头,“哪里都不疼。”就是不能走路。
春桃赶紧道,“小姐先上床歇着,春兰去做饭,一会儿就得。”
春兰做饭?
那丫头好端端做什么饭?
又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一面漏风的墙上。
再看看春桃一身短袖短裤,手腕子和脚踝都裸露在外。
她皱了皱眉,由着春桃将自己扶起来,将腿移回床上给自己揉腿。
“我睡了多久?”
“自咱们离开家,小姐昏睡了一个月。”春桃老老实实的答。
“我记得咱们是要去公孙家的庄子上,怎地到了这么个逼仄狭小还一面漏风的木屋里?”
说到这里春桃便气,“还不是那小贾氏的远房亲戚,笑面虎,貔貅投胎的只进不出,占了小姐的房子,还对我和春兰一通盘剥。春桃还要请小姐恕罪,您来时穿的那件披风也被那姓贾的霸占了,早知道小姐今日会醒,奴婢说什么也不该动小姐的东西。”
公孙婉儿默了默,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竟让春桃瘦成了这般模样。
她很心疼。
等过了一会儿,春兰端着一方小桌进来,公孙婉儿更惊。
胖春兰成了瘦春兰,且瘦得还不是一星半点儿,整个人脱了形一般。
公孙婉儿双目喷火,我的宝贝春兰,好容易喂胖了,叫旁人饿瘦了一圈儿。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春兰端着方桌进来,看见公孙婉儿,一桌子饭没端牢,啪的一声全掉在了地上。
她哭着扑到公孙婉儿怀里,“小姐可算是醒了。”
她哭春桃跟着也哭,二人哭声忒响亮,公孙婉儿看着二人,也有些伤感。
“你们受委屈了。”
春兰和春桃抱着公孙婉儿哭了一会儿,公孙婉儿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她有些赫然,春兰也才醒悟过来,急忙又往外走,“春桃姐姐陪着小姐,我去做饭。”
公孙婉儿就坐在床上,听春桃说这些时日的事情。
听了好一会儿,公孙婉儿由春兰扶着下地又走了走,渐渐的走开,发觉不过是太长时间不走动,忘了怎么走,腿没毛病。
春兰这时候又端着一盆白粥进来,还配了两样小菜。
公孙婉儿等了这么一会儿早就饿极,也顾不上其他,端起粥碗就着小菜,一会儿一盆白粥见底。
吃完一盆尚且还觉不够,公孙婉儿又问,“还有么?”
春兰端着空碗愣了楞,春桃也愣了楞,心想小姐约莫是躺得太久,饿的狠了,于是二人急忙道,“还有。”
说罢,二人一同放下空碗,彼此使了个眼色出去了。
再进来时,春桃悄悄掀起枕头,拿走一个小布包。
公孙婉儿装作不知,在门口看着二人拿着一只口袋拐出院子。
她走进小厨房,灶台上的火还没熄,锅里是一大锅的糙米粥。灶台旁是一只药罐,里面泡着药材。
公孙婉儿想了想,拿过一只碗,动手舀了一大碗糙米粥来喝。
这粥熬得不久,口感生涩,几乎难以下咽。
她又翻了翻,整个小厨房连半点儿粮食也找不到,揭开米缸倒是发现了几粒白米,想必刚刚那一盆粥,就是家里最后的粮食了。
公孙婉儿又舀出一碗粥,粥滚烫,她仿若未觉,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从嗓子到肚子都烫的难受。
她舀出一碗,又一碗,一锅粥见了底。公孙婉儿打了个饱嗝坐下来……
屋外寒风凛冽,她看着风雪,仔细回想未来的南方冬天几乎不会下雪,不过一千多年,全球气候变暖,还真不是一件空话。
春桃和春兰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公孙婉儿坐在小厨房地上发呆,锅盖掀开在一边,一锅糙米粥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她们二人有些心酸,春兰将手中的米袋子放下,走到公孙婉儿身边要扶她起来。
公孙婉儿回过神来,看着春兰笑,“我吃光了这一锅粥,看来你们得再煮一锅。”
春兰别扭的别过头去,“小姐,奴婢回来晚了,劳您受罪,那哪是您该吃的东西。”
春桃悄悄的抹起了眼泪。
公孙婉儿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乖乖吃饭,吃饱了,咱们明天还要过个好年。”
春兰点点头,春桃却眉头不展,愁得没法子。
公孙婉儿知道她愁什么,一愁明天无菜下锅,二愁拿出去兑换的宝贝东西。
不急,等她们吃完这顿饱饭再说。
她守在灶间等着春兰煮饭,又亲眼看着二人少少的吃了半碗,一再推说吃不下了。
公孙婉儿伸了个懒腰,从门板上直起身子。
“两件事,分别去办。第一件,春桃你去到我随身带着的物件儿里取个价钱差不多的,将你的宝贝镯子换回来。第二件,春兰,将这锅给我砸了,再拿着铜勺锅盖,咱们出去一趟。”
春桃支支吾吾,“小姐,不用了,奴婢……”
公孙婉儿挑眉,“叫你去便去。你家小姐再落魄,也不用你娘的宝贝镯子换顿饱饭。”
“小姐怎么知道那是……那是……”
那是春桃娘亲亲手做的布包,她卖进来时,她娘亲还摘下了手里的镯子包进去。这许多年听下边儿人当故事讲,还能不知道?
春兰已经二话不说过去砸锅,噼里啪啦一顿响,铁锅碎得不能再碎。
春桃还站着不动,公孙婉儿过去推推她。“别为这点儿小事儿磨磨唧唧。一会儿本小姐还要办正经事,耽误了事情,我可不饶你。”
春桃吐吐舌头,回屋去捡了件最不值钱的衣裳又跑出去了。回来时,推着一辆小车,上面还有一袋大米,外加一罐子腌菜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