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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张观圣造访,公孙府里很是热闹了一阵儿。
张观圣只在外院住了两天,做了一场法事之后,便逃也似的告辞了。
公孙婉儿原本受了家里长辈们的吩咐还想挽留这位道长再住几天,哪成想张观圣听了后脸色惨白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般,委屈道,“小友有所不知,贫道是修道之人,本就不该在俗世之中牵涉因果。此番下山,已在贵府耽误许久。若是再不离开,老道苦修多年,岂不尽付流水……”
那悲戚戚的模样看在公孙婉儿眼里,叫她无语了好一阵儿,才支开左右,淡淡道,“道长,演过头了。”
之前的公孙婉儿对这位道长也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哪成想,张观圣偏不按常理出牌,昨儿晚上竟然偷偷溜进了她房里。
虽然她年纪小,可毕竟是女子啊女子。
先不说不登娈童之床,不入季女之室这样的世俗礼节。便是你一个一把年纪了的老头子半夜摸进一个小姑娘的闺房就像是变态啊变态。说到这里公孙婉儿愈加气愤,她是大半夜的被人吓醒了好么?
一心想好的托词被公孙婉儿拆穿,张观圣倒也不恼。反而好整以暇的坐下来捧起了桌上的冷茶啜了一口。“小友也知道我习惯了闲云野鹤,何况,你家中长辈可都不是省事的,就念着我诚意相交,几番维护的份儿上。你也不该帮这你家里人来为难老道不是?”
公孙婉儿想了想,几番维护倒也算得上。先不说张观圣出手大方,将宝贝血符给了她。便是之前摸进她闺房那件事。
张观圣的确是不守规矩之人,可他更确确实实是个出家人。
出家人虽说超脱红尘,可却比世人更加注重礼节。像是张观圣这样的异类,却也不多。可并不是说,张观圣就全然不顾礼节,任性妄为到了极致。
若真是那样,他曾身处皇宫,不早就死得渣儿都不剩了?他是随性自在,可也很清楚的把握着一个分寸,只在一个限度中叫自己活的自在而已。
至于半夜摸进公孙婉儿闺房,实在是公孙家表面上看起来不起眼,哪里想到处处都是高手简直防范的滴水不漏。他有心想和公孙婉儿说个话都不能够,只得等当半夜里防范松懈之时,进来递个话。
饶是如此,张观圣也不敢踏足公孙婉儿的卧房,只在外间迷晕了守夜的两个小丫鬟,轻声叫醒了公孙婉儿。
公孙婉儿也不是正经的古代女子,说起来,也不会因为外男擅入就要死要活。
何况张观圣还给她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那就是,自她出生以后她老爹就再没有子嗣还真是和她有关。
她半张着嘴巴,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关我屁事”四个字,听张观圣在外面邀功道,“小友,老道可是半点儿没和你家长辈透露。也是世人太过贪得无厌,既得小友护佑家族安泰,还要肖想别的?啧啧啧……”
兴许公孙家的老祖宗们,她的父亲,她的祖父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张观圣口中的贪得无厌是这么个意思。
仔细想想,那时张观圣推说什么天罚之类,不肯为家族占卜,无非也是对她的维护?
这么一想,公孙婉儿倒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再扣下这个老道士。
于是又仔细问过血符的事,以及鬼神入梦之事,就只好放了张观圣离开。
听到公孙婉儿肯放人,张观圣可算是松了口气。当下起身就要离开,他一个修道之人,也不用收拾什么细软,身上的破布包又是随身带着的。
公孙婉儿有心放张观圣离开,于是给春桃使了个眼色,叫她去分别去老太爷和祖父,以及她父亲那里说一声儿。
春桃想了想,先是慢慢腾腾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走着,随后在经过池子时,竟然一个不留神落了水。后院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儿,春桃才被救了上来。
这个时候,张观圣已经快到院门口了。
也是公孙婉儿低估了老太爷们的耳聪目明,张观圣临了到了门前还是被人挡下来了。五位老太爷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前,那阵势看得公孙婉儿头皮一阵发麻。
还是公孙成伯拄着拐杖一脸歉意,当先开口道,“张道长莫非怪罪公孙家招待不周,不然何至于不告而别?此事,暂请道长息怒,若公孙家真有怠慢之处,老朽这厢向道长赔罪了。”
说罢,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公孙婉儿一眼。
公孙婉儿不得不配合的上前向张观圣福了一礼,“师父,婉儿能入师父门下,得师父教导,自是三生有幸。可师父不过小住两日便要离去,可是徒儿做错了什么?惹了师父生厌么?”
说罢,眼睛里都有泪光闪现。
张观圣这两日可没少和公孙婉儿打交道,也知道这孩子虽然五岁,可实际上人小鬼大。她先前既然松了口,现在不过也是做做样子罢了。倒不是真想留他下来,索性更加没有顾忌。
“好徒儿,你乖巧懂事,为师怎会厌你?只是为师确有要事要办。咱们师徒缘分已然定下,来日方长,为师会再来看你。”
说完之后又扫了眼众人,不耐烦道,“老道最不喜繁文缛节,也不叨扰了,就此告辞。诸位不必相送,请回吧。”
公孙家的老祖宗们是何等人物,他们之所以堵在这里。无非就是从张观圣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公孙婉儿日后的造化定然不凡,琢磨着张观圣既然诚心相交,那想必,自是不会拂了他们几人的面子。
哪里想到这张观圣的性子如此难以捉摸,竟全然不顾他们几人的脸面。当着公孙婉儿的面就是一副冷脸,倒叫他们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幸得这时候公孙婉儿的便宜老爹公孙芫及时赶到,看了一眼老祖宗们难看的脸色,登时反应过来,他们定是没能留下张观圣。
想了想,开口道,“道长事忙,若要离开,公孙家不好挽留。只可惜,道长与小女师徒二人相聚甚少,小女愚笨,怕是辜负道长心意,不能领会道长所授。”
这句话听得公孙婉儿简直尴尬症都要犯了,在场的谁不知道张观圣和她这对儿师徒不过是个幌子。偏偏她家老爹还要拿这个说事,这脸皮也真是厚出了新高度。
这话言外之意也就是,张道长啊,你既然收了我女儿做徒弟,不管是啥原因,总得教点儿啥吧,那不然说出去也是你的弟子,总不能啥都不会吧。
若这事搁到一般人身上,说不准人家还真的得费上一些功夫留下来教导公孙婉儿一番。就算只是些粗浅东西,也好歹得能糊弄人的。
可张观圣也不是傻的,这些天,公孙家以各种名义使唤他看风水,算前程,小的老的,成天的在他面前晃悠。
尤其看出张观圣嗜酒,又酒量不好,于是专门拿一些好酒来“孝敬”他。张观圣一旦多喝上两碗,那便看谁都顺眼,大好兴致之下,自然但有所求,无有不应的。
张观圣一贯坦荡率性,光明磊落,真要说起来,即便是喝醉了也是不怕的。
可偏偏公孙家觉着目前子嗣一事尤其要紧,时时旁敲侧击,要张观圣占卜。又偏偏张观圣有心维护公孙婉儿,不愿透露实情。怕就怕哪日喝多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时,公孙婉儿的前途堪忧。届时,难保这位小友不会迁怒自己,那自己这么多的心血可不就是白费了么。
其实张观本是修道之人,自制力忍耐力也非常人所能及,看见美酒也不是不能忍的。可是,谁叫他偏偏好这一口,就算忍过去了,事后也是憋屈非常。
故此,可不是要赶紧离开公孙家么。
原因很简单,就是,他待在这里不爽快的很。
他去意已决,又得了公孙婉儿体谅。现在公孙芫耍个小心眼儿就想留下他,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所以张观圣压根儿连眼风都没留给他一个,拔腿就走,还笑呵呵的对公孙婉儿说道,“好徒儿,为师这便告辞了。待为师下次来,引你师兄一道儿见你。”
公孙芫看自己的心思完全没有奏效,又看见老祖宗们一脸的不悦,登时急道,“道长……”
张观圣才看看他,“不用送了。你也说了我事忙的很。”
这话却是在说之前,公孙芫用话来设计他的事,现在被他原本不动的还回来打脸。难为公孙芫之前为了彰显大度,还特特说道,“道长事忙,公孙家不好挽留。”之类的话,直教老祖宗们竟更加插不上话。
公孙婉儿实在憋笑憋的肚子疼,故此面上抽搐着一路送出了张观圣,觉着这么好笑的老道士还真是少见啊少见。
等到张观圣走远后,公孙婉儿跟着长辈们回府,实在忍不住时,嘴角勾了勾,却被她家老爹看了个正着。
公孙芫原本频频被打脸,对上张观圣这类软硬不吃的厉害人物憋屈的紧。现在居然连自己亲生的孩儿也在偷偷取笑他。登时觉得颜面无存,不由拉下脸来,呵斥道,“笑什么笑,你这逆子……”
话还没且说完,一根拐杖已经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身上,只见公孙阳横眉倒立。“你这逆子,你自己无能也就罢了,作甚拿一个孩子出气?看我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