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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若非那景中人是李氏,武雪仪真想赞一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李氏此时看到武雪仪竟抛下孩子,独自一人出行,嘴边的微笑甜美而真挚,语气倒是淡淡的:“武妹妹怎么没带上四阿哥一块儿?”
武雪仪报以微笑,回道:“弘昭要到午后才回来,还没进府,我就先在这园子里头走走,省的他回来得时辰窝在屋里,困乏的要睡。”
后日就是选秀的日子了,为了不和送进宫的秀女们冲突,小四肯定得回来的。四妃每回选秀,都在里头你争我夺地插一脚。倒不是为了给自己宫里头争宠—现如今最得宠的,她们算是看出来了,莫过于南巡带来的那些位份不高的汉妃—而是别的由头。宗亲皇室分量重的,指过去有面子有地位有钱财,虽说康熙爷不重用吧,好歹是真正的皇家人,因此每年四妃为了母族的恩典,也没少明枪暗箭的。
另外,膝下有儿子的,大的给指温柔和顺好生养的妾,小的给看家世地位有名头的妻。妻妾都指完了?别怕,这不还有孙子孙女儿的婚事么……
德妃每到这时候,总是忙不过,也不知大选前的时候叫小四进去做什么。
李氏闻言笑容微微一僵,不过还是把持住了,一点脸色都没变,笑道:“德主子对四阿哥真是分外的照顾。”话说的文文秀秀,却一波三折,听出好几道深深浅浅的印记来。
这时候却听那边弘时大叫一声“好!赏永明!”,声音里头掩藏不住的兴奋。武雪仪转头一瞧,看他手里头提了一只网兜,里面装了一只蝴蝶,虽只是普通的姜黄色,难得的是个头大,就她们隔着不近的距离,还是看的十分的清楚。
弘时这时候也看到武雪仪了,连忙过来请个安:“武福晋安。”叫法生疏,动作却很亲近。这两年,在弘昭的半刻意拉拢下,弘时甚至与武雪仪都越发“自家人”了起来,行了礼,就拿着蝴蝶往人跟前显摆:“.…..那么大!说不定就是园子里头称王的!我要给阿玛看去!”说罢就要走。
李氏赶忙叫嬷嬷拦了,一脸嗔怪道:“说风就是雨。怎么,不就捉了一只蝴蝶,还想让阿玛夸你?连捉也不是你亲手捉的,嚷嚷什么呢。差不多就该回去了,你今儿和额捏是怎么说的?”
弘时不以为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想到回去暂时应付了功课,等额捏歇下了,还怕溜不出来玩?在园子里头,不好给额捏没脸。就这么些个手笨脚拙的奴才看着,他才不怕!因点头道:“不管!得跟阿玛说一声。”扭头就往回走。李氏赶忙站起来,冲武雪仪摇摇头,道:“真是个上辈子的混世魔星!姐姐失陪了。”赶忙追了过去。
绣东、两个彩姑娘都嫁了出门,如今剩下来的,就是锦西,还深知道些里面的弯弯绕绕。像跟着的蒙娜,除了明面上府里各人的纠葛,里面细小的隔阂之外,之前的,确是什么都不懂。此时有些茫然:“.…..奴婢打包票,刚刚还瞅见钮祜禄格格,这会儿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奴婢本觉着,自从侧福晋上来了,钮祜禄格格是愈发不往咱们院子前边儿凑了。谁知竟应在东院这里。”
武雪仪笑笑不吱声。
这批丫头,吴嬷嬷基本都是调查过的。积年的嬷嬷们,手段不是锦西这样的尚算干练的大丫头能比得上的。查出来的结果,就是“基本”干净。什么叫基本干净呢?自然是家世清楚、没有什么拐七拐八在别的院子里头的亲戚,也没什么硬后台。吴嬷嬷作为四大爷的人,自然知道,这里头没一个爷们儿自己派来的。
可若是说武雪仪这里没有别家的人,就跟这时候往外边嚷嚷,四阿哥指定是要登基的,天生的龙命一样,跟你说,你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
只是府里有能耐安插人手的李氏、福晋,都是宅院儿里头的大神级人物,做事情拖泥带水、漏洞百出,自然不是她们的风格。武雪仪也不指望一次筛查能查出什么东西来,对待和她第一批的丫头的态度,自然是不同的,就等着时间检验呢。当年还能说说心里话,如今对着小丫头们,真能干什么呢?
连冷冷抱怨两句,都得憋在心里。最多做个模棱两可的表情罢了。
钮祜禄的变化,武雪仪自然是清楚的。因原先在府里,两人来往比起其他姬妾,算是顺畅的多、频繁的多。不管钮祜禄是什么原因,因为争宠也好、结盟也罢,武雪仪通通不在意。你要凑上来一起玩,就一起玩,反正我缺个玩伴,在府里异常的无聊。你要争,自然也随你,我是不会给你递梯子搭架子的。你要是真能争的过,咱也佩服你的本事。
要是四大爷轻易就能给你这么勾过去了,我也对他不报什么期望了。
反正这几年,钮祜禄的恩宠,那基本是没有的……头两年,李氏还在风头上,福晋振作过来之后,为了显示威信,也想尽办法大开正院大门的。后面这两年,武雪仪基本算是独领风骚,连福晋都没说什么,钮祜禄就更没什么置喙的余地了。
武雪仪觉着吧……她眼看着指望不上自己,跑到别的地方去争取恩宠的机会,抱别的大腿,也是可以理解的。
晚上安顿好了双胞胎,用完晚饭,和吴嬷嬷闲聊的时候,吴嬷嬷就摇头道:“这位也是估算着,李侧福晋身边缺了争宠的人,又有送人的前事在,自己说不定得她推荐,能上去。也不看李侧福晋如今虽靠着二阿哥去世得了王爷些许怜惜,已是大不如前了。咱们背后都知道,去东院儿,也多是看三阿哥去的。说是说,没了恩泽,才荐人上去,是这么个道理。但在王爷心里地位大不如前,王爷哪里听你的劝呢?也是个病急了乱投医的。”
武雪仪正在收笔。她画了一副《桃花凫图》,绘画的正是在湖边的桃枝,岸边青草席席,桃花灿烂多姿,闻言搁笔,淡淡道:“她也是总算看明白了,我这边行不通。我以为这么些年的来往,她早应该知道我的。当年刚入府,我还存着她天真烂漫的幻想,心里思忖着,纵使有些别的,也该有个两三分的真心。”
吴嬷嬷叹气道:“侧福晋说的,可是人之常情。您和钮祜禄格格进来的时候,年纪都还小,家里面千娇万宠,哪里真的知道姬妾相争的情景呢。王府里头,不说远的,和宫里,也就是人多人少而已。同样对着一个男人,哪来的什么真心可言。除非是不在乎爷的恩宠,超然物外的。奴婢跟着王爷这么些年,倒是一个也没瞧出来。”
武雪仪静静听着,伸手在画纸上摩挲。她继承了武姑娘的技术,觉着不拿出来用可惜了,一直没有停歇过。这么几年下来,除了坐月子,只要有空闲,总会抽功夫在这上面好好研习。一年四季,往往因时而作。四大爷本身也会几笔,两人在一处的时候,偶尔也来上几抹,算是情趣。
听罢了,放下来,抬头轻轻道:“我倒是觉着,她并不是想单单邀恩宠而已。她在府里这么些年,不是没有伺候过,知道就是伺候两回,照样没有依靠的。”
吴嬷嬷撇嘴,嘟哝道:“她那副富态的样子……”想到什么,又把后半句咽回去了。
武雪仪点头:“富态……才好生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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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祜禄氏匆匆进了内院,面上一片平和,心里却一抖一抖的,仿佛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她不是笨,知道当时武雪仪的第二胎,里边一定少不了蹊跷。单说是伊氏的情根深种,细细回想,也只能说的上勉强。福晋不动如山,且不在园子里头,唯一能动的,也只有李氏了。她们家本是内务府的人家,李氏和伊氏是怎么样子的过往,稍稍打听,还是知晓一二的,乍一听闻,一猜想,只觉得心惊。因知道武雪仪和李氏私下的恩仇,来往李氏,都是暗里的多些,毕竟明面儿上,她与武雪仪交情不浅。
今日因四阿哥要从宫里回来,她料想武雪仪不会在园子里头,谁知道……
白日里陪她出去的,是提上来的樱兰,因往日她们和李侧福晋本就和睦,不解道:“格格何必如此?武福晋虽然是个厉害的,没的让人躲躲藏藏的……”看钮祜禄剜了她一眼,声音小下去,嘀咕道:“格格和武福晋再要好,武福晋也不知分薄一些恩宠……”
钮祜禄知她说的在理,因也没再吱声。过一会儿,喃声儿道:“也不知为何。原本觉着她有些傻,却一年比一年过的自在。咱们这样兢兢业业筹谋的人,却落在下边儿,怎么都上不去。难道人和人,真有福气大小的差别?”
樱兰听到这样的说话,不敢凑上去应和。钮祜禄也不在意,伸手抚摸着肚子,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