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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蹒跚着步伐,行走在沙漠里。
七月下旬,是最热的时候,边城更是如火炉一般。正午时分,置身于沙漠里,便如浸在火炉中炙烤,焦灼难耐。热浪不停的拍打在云初的脸上,让他几乎窒息。
云初已经昏睡了三天,这些天江湖上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他全然不知。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尉迟迥,世界这么大,他甚至连尉迟迥离去的方向也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尉迟迥远离漠北,到任何地方。
云初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若是往常,他一定会先去找葛寒秋,可这次他并没有那么做。
他的潜意识带着他朝青铜门走去,即便他已经听说,那里化为了灰烬,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心里所期待的事情,并不是看到半鹰旗倒下的样子。
云初从来不了解自己,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清楚自己不是杀死敌人之后,会回到现场享受胜利的人。他回去的最主要原因,是为了覃柒,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在去青铜门的路上,云初遇到一个茶摊,他的口很渴,不得不停下来买杯水。
出来招待他的,是一个女子。
他的余光瞥见这个身影,恍若熟悉的罗裙。
云初蓦然抬头,又陡然失落,因为他看到,眼前并不是那个人。这种心脏猛然狂跳的感觉,既痛苦又甜蜜。
他终于承认,覃柒在自己心里,是特别的存在,这种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是他以前没有体会过的。
这些担心和期许,让云初有种自己也是正常人的错觉。
他喝完水,继续赶路,这一次,他加快了步伐。
云初来到青铜门,完全忽视地上的尸首和环境的萧条,径直朝密道而去。他不在乎被自己和义父毁掉的青铜门,就像当年尉迟迥没有在意毁了自己。他连自己都不同情,又怎么可能去同情别人。
和他期许的一样,密道中一无所有。
云初沿着狭窄的小道走着,几乎完全黑暗的密道,限制着他前进的步伐。
世界一片死寂,云初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一丝其它声响也听不到。
身后突然清脆的树枝断裂声传来,虽然很微弱,依旧没有逃脱云初的耳朵。
云初猛然回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若是普通人置身于此种情境中,定会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身后的东西,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比起人,更像是鬼。
但云初却没有丝毫感觉,就算后面真的是鬼,他也不会畏惧,因为在他心里,自己比鬼还要像鬼。
身后的不明之物,似乎察觉到了云初注意到自己,在寻找自己,于是停止了所有动作,一动不动。
密道中的声音消失了,世界又是一片寂静。
长久的静默是折磨,身后不明之物显然不比云初有耐心,它担心云初下一步的动作会对自己不利,犹豫许久,竟突然拔腿朝外跑。
一连串轻飘飘的声音回荡起来,云初意识到,这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个人,还是个轻功绝顶的高手。云初从来没有见过轻功那么好的人,他除了裙裾摩擦声,身上没有发出其余杂音。若不是密道会将人的声音放大许多倍,云初一定听不到他发出的声音。
云初拿刀跟了过去,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覃柒,是你吗?”
前面奔跑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云初很快追到了外面,一瞬的强光刺痛了他的双目,他忍不住皱眉闭目。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只看到远处断壁前一个人影闪了闪,消失不见。
云初身上本就有伤,且伤的不轻,这样高强度的你追我赶,消耗了他太多体力,他继续追过去时,速度明显降低了很多。
飘忽的人影似乎在故意引导他,既不离开他的视线,也不让他看清楚自己,云初这才意识到,在密道里,这个高手是故意让自己发现他的。
最后,两个人一追一赶来到胡杨林。
云初到达胡杨林的中心,人影也消失不见,他环顾四周,又喊了一句,“覃柒,是你吗?”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是我。”
云初回头,眸中闪出惊讶之色,道,“义父?”
葛寒秋笑道,“怎么,看到是我,你似乎很失望?”
云初蹙眉,没有回答,因为葛寒秋说的很对,他第一瞬感觉到的,就是失望。而他不善于撒谎,只能以沉默来回应。
葛寒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言辞平静地问道,“伤怎么样了?”
云初道,“无碍。”其实他伤的真的很重,现在伤口正在刺痛他的每一根神经,可他没有办法对着另外一个人说痛,即便这个人是他的义父,是待他恩重如山的义父。
葛寒秋沉声道,“你醒了之后,怎么没有来找我?”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云初的脸,希望在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葛寒秋太了解云初,他看着他长大,云初现在做的事情,是以前的他不可能做的。他看到云初以为人影是覃柒时,眼中的焦灼和急切。
他觉得气愤,杀人机器有了感情,就不再是机器,他不能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云初声音轻慢道,“因为义父会来找我。”
葛寒秋眉目蹙的更深,他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叹气道,“也罢。如今青铜门已毁,尉迟迥也下落不明,你还是到江南走一趟吧。”
云初已经在路过的小镇上听说过落刀城与魔教勾结的事情,他自然知道这是斑翎教的计划,落刀城就是葛寒秋下一个要摧毁的目标。
他其实并不想在落刀城上浪费时间,因为当年的事情,和落刀城没有任何关系,他现在更想做的,是找到尉迟迥,手刃仇人,然后灭了所有害死父母的名门正派。
可转念一想,落刀城已经参与到青铜门的事情中,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再对此事袖手旁观,斑翎教如果想先进攻响沙教或者其它的名门,落刀城就算是为了自证清白,也会尽力向这些门派增援,所以,灭掉落刀城是当务之急。
再者,尉迟迥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江南。
如此想来,云初点头道,“是,义父。”
葛寒秋将目光移向右方,云初朝他的视线望去。
片刻,两个人推着一个女子,从树后走了出来。
顾颜夕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抬头看到面前之人,眸中闪现出惊讶和愤怒,很明显,她觉得自己被忘恩负义之人辜负了。
云初不解地看向葛寒秋。
葛寒秋走上前,捏起顾颜夕的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云初不知道葛寒秋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不能看到顾颜夕死在自己面前,因为他欠了她一条命,必须还给她。
云初疑惑道,“义父,您这是......”
葛寒秋侧目,示意他不要开口,云初要说的话没有说完,堵在嗓子里。
葛寒秋问,“你会医术?”
顾颜夕很恐惧,她老老实实的回答,“会一点,只能治些外伤。”
葛寒秋脸上挂出笑意,道,“好,很好。初儿身上重伤未愈,一个人赶路我很不放心,你便与他同行吧。”
顾颜夕听言不必死,自然高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而云初很是惊讶不解,更多的是不愿意。他讨厌陌生人围在自己身边。
但葛寒秋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云初从小便被教导,除了服从便是服从,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他相信,义父绝对不会害自己。
葛寒秋扔下两个人,带着下属离开。
云初替顾颜夕松了绑,她立刻退出数丈外,满脸气愤道,“恩将仇报,你们可真歹毒。”
云初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走开。
顾颜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云初边走边道,“要想活命,就跟过来,义父的话,只能服从,他若是知道你没有照他的意思来做,你只有死路一条。”
云初的话很有效果,成功威慑到了顾颜夕。她听言,在原地站着,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
尉绯烟和皇甫执赶了一天一夜。
路上,皇甫执不是要吃就是要喝,或者是不停的如厕。尉绯烟渐渐意识到,他是在拖延时间。
尉绯烟并不着急,她跟在皇甫执身边,不动声色。
两人经过一家酒坊,皇甫执让尉绯烟等自己,孤身去坊子里打酒。尉绯烟询问经过的路人,去江南应该怎么走,路人道,“此去还有近千里。”
尉绯烟这才确定,自己果然被皇甫执骗了,他们离开的那家客栈,离江南不过数百里,如今赶了那么久的路,却更远了。
她勃然大怒,许久冷静下来,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皇甫执为什么要骗他?
难道,他和落刀城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