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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深沉默了许久,才抬手摸着薛春昭的头,声音似乎更加低哑的开口,“阿宝儿有心了。”
“老师,待明日,学生给老师露一手。”薛春昭微微抬头,眼睛明亮,弯弯的,带着柔和亲昵的笑意。
沈深抬手将薛春昭的脸又压在了自己的胸前,微微垂下眼帘,“好,你该睡了。”
薛春昭眨了眨眼,昏暗的室内无法看清老师的表情,可从老师的气息,老师的声音里,都听得出来,老师的情绪起伏似乎……有些大?但,老师好像不愿他知道?
薛春昭捏了捏手指,可是,他很担心。老师那么强大冷静自持的人,有什么事能够让老师这般情绪起伏?
薛春昭带着困惑和疑问,在沈深的一下一下习惯性的抚背下,不由自主的沉入睡梦中。
沉入睡梦之中的薛春昭并不知道,在他熟睡之后——
沈深慢慢的抬起眼帘,眼神幽暗复杂的凝视着趴在他的胸前,手指不自觉的蜷曲捏着他胸前衣领的薛春昭。
沈深的眼睛,即便是在幽暗的室内,也能清楚地看见趴在他胸前的这个小小少年,那白皙的还有小绒毛的脸颊,柔顺弯弯的眉,长长的睫毛,那安静的呼吸……
沈深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薛春昭,犹若着魔一般,但在触及到薛春昭的脸颊时,又慢慢的垂放下来。
这是他的学生。沈深想,是他所认定的将来继承狱门的人。
沈深低头,好看的薄薄的唇轻轻的印在了薛春昭的额头上。他会给阿宝儿无数的财富,至高的权势……所有阿宝儿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捧来放在阿宝儿跟前。
这么想着,他心头翻腾叫嚣的犹若惊涛骇浪一样的情绪似乎快要压制不住了。
——“……殿下,我景国小公主也是和薛家小公子一般年岁,不若下次,请薛家小公子来景国游玩如何?”
游玩什么!!沈深幽暗深邃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暴戾。
若是此刻薛春昭醒来,他一定会心惊,此刻,他的老师沈深那眼眸里翻腾着的情愫犹若夜色下的深渊,看不到底,让人心惊胆颤。
沈深垂下的手,慢慢的抬起,手指轻柔的抚过薛春昭的脸颊,这张脸,再过三年,定然是让人沉迷的俊雅,只是,也只能被自己所见,被自己所知。
心里不断翻腾叫嚣的莫名的情绪是他从未有过的,好似遇见阿宝儿,他便有了很多很多未曾有过的情绪,这种感觉甚是新鲜,而他从不厌倦,只是,直觉告诉他的是,他心底翻腾的想要将阿宝儿吞噬入腹的激烈情绪必须好好控制,暂时不能让阿宝儿发觉。
——至于这些情绪到底意味着什么,沈深并不在意。
遵从本心从事是沈深的法则之一,而他很久之前的本心便是让阿宝儿在他身边,而如今,这份本心多加了一个强烈的意愿,那便是让阿宝儿离不开他。
“阿宝儿……你乖乖的……要乖乖的……”沈深低声喃喃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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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薛春昭醒来的时候,沈深已经不在,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便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就见他的老师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大步朝他走来,走近的时候还能闻到清新的龙诞香味。
“老师?”薛春昭有些迷惑。老师一大早去做什么了?
“阿宝儿醒了?”沈深上前,弯腰极其自然的在薛春昭的额头上亲了亲,微微勾唇一笑,“大嘴巴伯伯做了鱼粥,颇为香甜,阿宝儿可不能错过。”
薛春昭哦了一声,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点了点,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沈深拿过一旁的衣服,动作熟练自然的给薛春昭换上。
而薛春昭只是张开了大手,套上了一件一件的衣服,待挂上腰间的玉佩,和荷包的时候,发现自家老师的动作顿了顿。
薛春昭仰头,“老师?”
沈深颠了颠荷包,这不是阿宝儿的荷包,阿宝儿的荷包与他腰间的荷包一样,都是阿宝儿在他的“不经意”要求下缝制的。
他手里对这个荷包缝制的极为精致,他曾在薛春暖那个总是和他暗地里作对的小丫头片子身上见到过。
“是小姑娘的?”沈深似笑非笑的看着薛春昭。
薛春昭背脊一阵发寒,迷糊的脑袋完全清醒了,他眨了一下眼睛,动作自然的拿起沈深手里一下一下抛着的荷包,然后,解开,跟着,从精致的荷包里倒出另一个缝制的粗糙的荷包。
“荷包的绳子断了,我怕掉了。”薛春昭说着,又将他自己缝制的荷包的塞了回去,但紧跟着就被沈深拿过去,沈深拿过荷包,将薛春暖送的精致荷包随手扔在一边,又将薛春昭的荷包塞在他的怀里。
薛春昭疑惑的看着沈深。
“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修好了,再跟为师拿回去。”沈深轻描淡写的说着。
薛春昭,“……”
本来就是因为暖暖闹着他都不戴她送的荷包,他没有法子才戴着,又怕老师回来看见了会不高兴,他才将自己缝制的荷包塞进去,这样,暖暖高兴了,老师也不会不高兴。没想到……老师还是发现了。
他全身上下都是老师亲自所送,上到束发的玉冠,下到软布鞋,都是老师所送。老师不喜欢他身上有别人送的东西,娘亲送的吃食,老师还不好说些什么,可若是送的衣服之类的,老师总有很多理由或者一些不经意的意外,让他没有办法穿。
薛春昭看了眼被沈深随意扔到一边的暖暖的荷包,小声开口问着,“老师去练武了吗?”
“嗯。武技到了一个层次,就有屏障了,为师这几日可能就要突破第八层屏障了。”沈深漫不经心的说着。
他的武技是天一阁阁主必须修习的独门心法,他学了这么多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都是杀人的东西罢了。但,最近第八层屏障期,他却有时候无法抑制杀意,喜怒有些无常了,在离开宁阳的这十五日,处理事务的时候,有些人本来可以不死,他却杀了,好似鲜血的颜色可以让他稍微平息暴戾的杀意。
庆国上京,一心道长所说的什么给阿宝儿介绍小公主的话,差点就让他杀了一心。若非想到一心是医治阿宝儿的希望,他怕是早就杀了。
“那学生今日就吩咐下去,梅林闭门,那些条陈,学生处理就好,老师只要专心冲关,无需挂怀琐事。”薛春昭忙转身看着沈深严肃的说着,武技到了屏障期,冲关可是大事,前年舅舅到了屏障期,都跑回来在后山园子关了一个星期,才出来,现在老师要冲关了,他想,以老师的高超武技和深厚的内息,这一冲关肯定就是大事了,他心底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安排梅林这几日的巡逻守卫了。
沈深瞧着薛春昭紧张忧虑的模样,心头倒是轻松愉悦了,他勾唇笑了起来,本来温和淡漠的人,突然间露出的笑容,就正如冰天雪地里突然间看到的绽放的红梅一样,简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阿宝儿无需忧虑,为师冲关与他人不同。”沈深摸着薛春昭的脸颊,放柔声音说着,“若是需要闭关清修,为师自然会告诉阿宝儿。这几日,阿宝儿就莫要离开为师了。”
薛春昭肃然着脸,点头。嗯,外头的那些个琐事,就暂且放下好了。
沈深见薛春昭脸上一片严肃的,偏偏眼睛又清澈干净得很,忍不住将薛春昭抱住,好一顿揉搓。
薛春昭严肃脸,头上却飘过一排“……”,他不是娃娃,不能揉,不能搓,老师总爱对他揉揉搓搓的,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嗯,严肃脸,必须拒绝!
薛春昭抬头,却见沈深笑容明朗的,薛春昭严肃脸的低头,老,老师笑得好好看!好害羞!耳朵热了!红了!严肃脸,不能被发现,耳朵,不许红!不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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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距离宁阳十里远的飘香酒家。酒家门前颇为热闹,凡是来往宁阳,都一般会在这酒家下榻休憩。来往最多的一般都是客商,盖因宁阳已经有了一月一会。
这会儿,酒家大堂正在热论这一月一会。
“不知道今年的宁阳的百业大会是不是还是七天啊?若真是只有七天的话,吾等不若联名上书宁阳府尹蔡大人。”
“哈哈,就算尔等联名上书蔡大人也没用,难道尔等都忘记了,三年前的百业大会可是由破晓公子举办,此后,年年都是破晓公子为吾等安排大会场地,安排饮食住宿,来往宁阳的赋税可也都是破晓公子与蔡大人提议减免。此事,还需求见破晓公子啊。”
“求见破晓公子?你说的倒是轻巧,那破晓公子听闻一直深居云雾山庄读书,除了宁阳府君蔡大人,外人甚少能够见他一面。”
“我倒是听说,这破晓公子因着幼时中毒,身体孱弱,不得劳累啊。”
“如说要求见破晓公子,倒不如求见珠光商会的薛大老板!”
“薛大老板?”
“尔等难道不知?破晓公子乃是薛大老板的嫡子!”
“呀?薛大老板还有儿子?”
“哈哈哈哈!一听此言,就知尔等非我庆国人了。那薛大老板不但有一子,还有一女,生的貌美聪慧,据闻见过她的人都称呼她为小玲珑。”
“哦?那薛大老板可真是福气啊。”
“福气?尔等可知,那薛大老板本是舜国女子,下嫁于我庆国江城人,可惜她夫早亡,薛大老板便一人撑起薛家门楣。”
“想不到原来竟是如此。我等还一直以为薛大老板是男子呢。”
“据我等所知,珠光商会的珠女都是可怜人,不是双亲亡故无人可依,便是被人欺凌无处可去的女子,薛大老板公开招收的都是这般的可怜女子,听闻前年有一珠女遇到了良人,薛大老板还以娘家人的身份为这珠女送嫁呢。”
“不但如此,商会还建了敬老堂,专门照顾年迈无亲的孤老咧。”
“……”
“……如此奇女子,可惜不得相见哪。”大堂角落的几个书生打扮的一人喃喃说着。
喃喃说着的书生没有看到,在他说了这句话后,他们之中为首的那高大英挺的书生模样的皱起眉头,随后这高大书生的左侧书生瞪眼低声怒斥,“胡说什么!”
那开口说话的书生委屈的缩了缩脖颈。
高大英挺的书生淡淡开口,“待会,你就会见到你未来嫂子。
左侧书生瞪大眼。
开口说话的书生傻了眼。
这时,外头忽然有些喧嚣,“快快快!是珠光商会的马车!薛大老板来了!薛大老板来了!”
高大英挺的书生僵了僵,他有些紧张。
而大堂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就见一人,身着象牙白底绣金蓝缎领夹衫,枣红锦绶藕纱绣裙,身披翠纹薄纱。乌黑亮泽的长发盘起,绾双平髻,云鬓里插着汉白玉步摇,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碧绿的镯子,以及一串黑琉璃佛珠,腰系如意流苏,上面挂着一个樱红色绣白鹤展翅的香囊,脚上穿的是浅褐软缎缎鞋。
此女子面容娇美,若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是,此女子生的娇美,可眉眼间坦荡,背脊挺直,行走间自有一个坦然大气,那身温婉中带着几分爽利的气质,让人只觉眼前耳目一新。
而此女子身后跟随的侍女两人,都是身段曼妙,面容美丽的女子。她们举止之间也是大家闺秀的风范。都一样挺直背脊。而侍女身穿一模一样的白底绣红蓝的夹衫,黄色绣裙,在侍女身后的是四个仆从,都肃然精瘦,
那娇美的女子目不斜视,朝酒家二楼走去,而酒家二楼边已经等候了几个约五十多岁的老者。
“啊,是薛大老板!”
“真是薛大老板,简,简直就是天仙啊。”
“嘘!那二楼的是景国绸缎大商家!还有,哎,是,是章先生哎!”
“是青虚三贤的章丘先生!”
“章丘先生怎么来此?”
“还有问?瞧瞧上头的几人,章丘先生,景国大商家的云老,百药谷的谷主……定然是为这百业大会而来。去年的时候,我就曾在宁阳的义马楼见过这几人。”
……
角落里的那几个书生之一瞅了瞅上头的情况,右侧书生小声的开口,“大人,您看……我们待会要不要上去?”
那高大英挺的书生目光依然黏在二楼上,半晌,才低声开口,“不用。等着。”
书生们面面相觑,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