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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中本来已经渐趋和缓的气氛因为盛歆培这个动作这句话重新降到冰点。
盛老夫人吃惊地看着盛歆培。
盛歆培看到盛老夫人的眼神,自己也惊了一跳。要知道盛老夫人虽然疼她,但并不像盛夫人一样没有原则,是以平常她在盛老夫人面前都是一副知书达理乖乖女的模样。不曾想今日被朱赢气狠了,忘了这茬,竟在盛老夫人面前暴露了原型。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世子妃赔罪?一个女子,动手动脚,成何体统?”盛老夫人与盛夫人是两个层次,即便她心里并不想这般当众呵斥盛歆培,却更不想让旁人指摘她盛府的家教,是以便板起脸给盛歆培下规矩。
“不碍不碍,我也没跌着,盛小姐与我怕是有些误会,还请叔祖母切勿因我之故责怪于她。”朱赢在鸢尾等丫鬟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宽宏大量地劝盛老夫人道。
盛歆培咬牙切齿地看着朱赢一副温柔善良慈眉善目的模样,眼珠子都发了红,抱着盛老夫人的袖子哭道:“祖母,您切不要被她三言两语给骗了。她仗着世子妃的身份,三番两次欺凌我盛家,强夺了我母亲的店铺不说,还不许我盛家的人去她的店里,上次我听闻她店铺开业,本想去为几个小侄女买几个娃娃,顺便也贺她开业之喜。谁想她竟将孙女阻在门外,还拿毒水泼我,若不是孙女跑得快,眼睛都叫她毒瞎了。今天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孙女没有教养嫁不出去,母亲看不过出来相护,却被她好一顿奚落,还说要掌我母亲的嘴。祖母,她这是欺我盛家无人啊!请祖母一定要为母亲与孙女做主。”一边说一边泪珠子成串地往下落,话说完,竟把盛老夫人的袖子都打湿了。
盛老夫人一时倒是犹豫起来,她虽觉盛歆培言行不妥,却也从未见过她哭成这样,倒似真的受了莫大的欺负,且她娘盛夫人在一旁也是脸色青黑,一副气结于胸的模样。若真如盛歆培所言,那这个朱赢所作所为,便有些过分了。
朱赢在一旁察言观色,自然知道盛老夫人本来坚定的心被心爱孙女一哭一求已是软了,她辈分高,又是李延龄嫡亲的姑祖母,若她发难,自己万万没有回嘴的余地,是以忙清了清嗓子以解释的口吻道:“叔祖母,侄孙媳那家店开在兴盛街168号,名为千金笑,就是一间专门卖娃娃的店铺。每季都会推出最新款的娃娃,不定时搞优惠活动,并且凡是娃娃的衣裳都可以根据客人要求定制成大人的哟……”巴拉巴拉。
众人:“……”嗯,这广告打得好。
李惠宁拎着帕子看着朱赢笑。
盛歆培看着朱赢那张勾着微笑不断开合的小嘴,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在干嘛?为她的店铺做宣传?见过脸皮厚的,但真没见过厚成她这样的啊!
盛歆培想打断她,又恐自己控制不住语气惹盛老夫人不悦,遂轻轻推了推盛老夫人。
朱赢口舌伶俐,盛老夫人还未反应过来已被迫听了一大段广告词,正蒙圈呢,被盛歆培一推回过神来,正欲开口,那边朱赢话锋一转:“……因为千金笑就是这样一家店,所以才会与盛小姐闹了场小小误会。诸位夫人小姐,你们说,这专门招待女子的店铺,能让男子随便进?若让男子随便进出了,你们还会光顾吗?所以我就定了两条规矩,第一,十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子不得进出千金笑。第二,无关男子不得在千金笑门前方圆四丈内无故逗留。因着这两条,千金笑开业那天,世子爷想去给我压场子我都没让,请他去了斜对面的得意茶楼。
结果盛小姐带了四十侍卫来光顾我的千金笑,那阵势,那场面,知道的是盛小姐排场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砸场子的,吓得我店内客人婢子战战兢兢惶恐不安。我就出门迎了迎盛小姐,对她说店内安全尽可放心,还请将所带之侍卫先遣去喝茶,那般威风凛凛地站在我千金笑门前,就算吓不着人,让城内百姓看了,还以为我朱赢能耐大到能让盛府的侍卫去给我千金笑看门压场子,传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不是?后来盛小姐大约也想到这一层,便带着侍卫走了。我倒不曾想原来盛小姐心中还记恨这事,可若说是我存心不让盛小姐进店,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哪个开店铺的会把客人往外推?又不是脑子磕坏了。更何况盛府与王府交情甚笃,我便是不看在盘店于我的盛夫人面上,看在嫡嫡亲亲的姑祖母面上,也做不出这等无礼之事啊。”
厅中众贵妇小姐虽是听说过这事,但传言向来是越传越失真,如今听当事人详详细细地说了事情原委,话里话外透出的内容又颇多,一时不免交头接耳议论此事。
盛老夫人眉头微蹙,朱赢这番话说得条分缕析谦和有礼,实在找不出让人发作的由头。
盛歆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扑上去撕了朱赢那张能颠倒黑白的嘴!巧舌如簧避重就轻,把责任往旁人身上推了还让人觉着她一片好心,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的女子?只可惜从小到大只有她骂人,没人敢骂她,也就没人陪着她练这嘴上功夫,又哪里会是朱赢的对手?盛家其他房里的媳妇倒是有人想帮她一把,可考虑到朱赢的身份,又放弃了。
不管怎么说,盛歆培她爹是长房长子,是威虎将军,她们的夫婿可没有这样身份和势力傍身,为了迟早要分家的长房得罪世子妃,并不明智。
朱赢见盛歆培嘴唇张张合合却又说不出话来,便似那离了水的鱼一般,心中好笑,面上却和声细气地对盛老夫人道:“姑祖母,我与盛小姐这点误会不过是晚辈间寻常的磕碰罢了,便是亲姐妹之间也难免有拌嘴使性子的时候,说开了便好了,实不值得计较的。啊,对了,方才说要给盛老太爷写首诗祝寿的,正好姑祖母在这儿,还请姑祖母帮朱赢雅正雅正。”朱赢说着,回到方才的书案边,手不停挥美女簪花,不过须臾,便已作(默)成贺寿诗一首,恭恭敬敬双手捧了,递于盛老夫人。
晚辈尚有一笑泯恩仇的气度,盛老夫人作为长辈,又岂能揪住这点小事不放,便也只能借坡下驴了。
盛老夫人接了诗,眼下这篇便算翻过去了。
盛歆培松了口气:败局已定,再绷着也没用。
众人也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去结交世子妃了。话说今天看盛家母女吃瘪真痛快,改日该去千金笑光顾一下以表感谢。
如此一闹便也到了开宴的时候,席上众人让着朱赢,朱赢便让着盛老夫人,众人恭维朱赢,朱赢便恭维盛老夫人,除了盛氏母女被晾在一边外,这顿饭竟是吃得颇为热闹和谐。
饭后,朱赢刚用了半盏茶,前院来了个侍女,对朱赢道:“世子妃,世子爷叫奴婢来问您一声,何时回府?若世子妃还不想回去,他便在前院等您。”
众人听闻,神色不一。独李惠宁仗着与朱赢熟,揶揄道:“盛府到王府不过盏茶时间,这么短的路程,还怕弟妹被人抢了不成,巴巴等着?”当即抬头对那侍女笑道:“去告诉世子爷,世子妃已答应待会儿去我府里做客,让他先回吧。”
侍女答应着去了。不多时又回转,对李惠宁道:“二姑奶奶,世子爷说他亦有好久不曾去您府里作客了,让您待会儿走时别忘了去叫他。”
李惠宁大笑,推朱赢道:“瞧这难分难舍的劲儿,快走吧快走吧,别让人等急了待会儿连亲姐也不认。”
朱赢嗔怒地瞪她一眼,双颊却漫上薄薄绯红,衬得那瓷嫩的肌肤愈加晶莹剔透起来,姝丽的姿色看得众人一阵艳羡。
她起身向盛老夫人与盛夫人作了别,又与众人打了招呼,便由侍女领着往前头去了。
文静姝望着她袅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门处,想着那头正在等她的人,终究是按捺不住,借口更衣也出了门。
朱赢行至盛府侧门处,远远便见李延龄负着双手站在一株枫树下等她。一树烈烈红枫衬着那一身红锦长袍修长挺拔的男人,便似丹青国手名作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钟灵毓秀风华绝代。更何况那画中人还回头冲她微微笑。
朱赢微笑着迎上去,唤:“夫君。”
李延龄伸手抹一下她鼻尖上微微的汗,心疼:“走这么快做什么?”
朱赢一笑,眼藏慧黠:“怕你等急了。”
在别人府邸,夫妻二人不好过分亲昵,李延龄便趁势捏了捏她琼脂般的小小鼻尖,携了她的手往外走。
不远处的花丛后,一双含泪的眼哀伤而痛苦地看着两人成双的背影,眼的主人几乎抑不住喉间的哽咽。
她想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梦了这么多年,终是看到他的笑了,他的笑童真无邪温柔开朗,可是,却不是对她。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想不到他也会。不再跌宕不羁不修边幅的他,秀骨清像英姿飒爽,一如她期许的模样,可是,身边伴着的却是别的女子。
朱赢,你为什么这般好命?我恋了多年的,你轻而易举便抢去了,我盼了多年的,你易如反掌便得到了。你真有这么好?我不信,我不服!
李延龄夫妇回到王府崇善院,李延龄大约喝了些酒,借着几分醉意便想搂朱赢上床。朱赢觉得吧,反正这男人在家的时候,她是每晚都得加班到深夜,白天就不必再加点了。于是建议李延龄去探望邹氏。
李延龄想想,邹氏入府时自己不在家,昨日回来便睡觉,起来已是夜里,不便去探望,眼下的确该去探望了,于是便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和朱赢两人一同去了风荷居。
邹氏的小姑子杨青额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此刻正与侄儿侄女一起在邹氏房里陪着邹氏。
邹氏病入膏肓药石罔效,虽是日日喝着药进着补,还是一日日瘦弱下去,人人都知她时日不多了,于是便想趁她还活着时多多相陪。
李延龄只在邹氏处坐了片刻便出来了,邹氏是明白人,要紧的话都拜托了朱赢,对李延龄便也只剩下感恩戴德。
夫妻俩走到院子里,刚才还风和日丽的天气,这会儿倒是起了风,没几日要入冬了,这风吹在人身上也颇见力道。李延龄见朱赢有些瑟缩,便命随行丫鬟去取大氅,自己和朱赢躲进演武堂避风。
朱赢刚踏进演武堂,一转身就叫男人给圈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