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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闲章,实际上闲章一点儿也不闲。相反,印章学发展到了现在,闲章已经成为中国书画艺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尤其是闲章的内容,已经越来越广泛,而且意趣盎然。
至于内容的形式,更是无拘无束,或自拟词句,或撷取格言、警句于闲章,以示对人生和艺术的感悟。可以直言剖白,也可以隐言折射,更能自娱自乐,让人玩味无穷。
比如说王观制定的闲章内容,就是万物静观皆自得。按照他自己的理解,这个诗句不仅是措辞高雅而已,而且意味深长,也带有警示的作用。
“警示作用?”
吴老有点儿惊讶,饶有兴趣道:“这个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警示呢?”
“程颢的这首偶成,一共有八句,我引用的是颈联首句,万物静观皆自得,与之衔接的下句是四时佳兴与人同。”王观慢慢的解释起来:“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在我看来,这两个诗句应该蕴含了一些哲学道理。”
“宇宙万物也好,四季风光也罢,只要静下心来仔细观赏,总是能够有收获的。然而在某种程度上,宇宙万物和四时风光,何尝不是一种物欲诱惑。”
王观微笑道:“所以我觉得关键还是在于一个静字,守静笃,时时刻刻注意保持平常的心态,免得在繁华的物欲之中迷失了自己。”
“当然,说易行难,我现在肯定做不到。”
末了,王观坦言道:“所以才想刻这方印文,算是对自己的一个警戒。”
“很好。”
适时,吴老赞许点头道:“有这份心就不错了。”
“吴老,你别被他给骗了。”
与此同时,俞飞白笑着说道:“我看他这个印文的本意没那么高尚,实际上是‘我在家待着不动,静静的看着,天下的宝物就乖乖落在我手中’的意思。这哪里是什么自我警示,分明就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坠落思想。”
“胡说八道。”王观笑骂起来:“怎么什么好话到了你嘴里都变味了。”
“那是你心虚……等等,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俞飞白没好气道:“你还不是一样,一有机会就给我暗暗下绊子,阴险啊。”
“彼此彼此。”王观笑了笑,毕竟在吴老面前,也不好太随意了,就此打住。
之后,众人自然而然聊起了闲章的印文内容,谈得最多的自然是历代名人的印章内容。比如说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心血为炉熔铸古今、青藤门下牛马走;齐白石的鲁斑门下、浮名过实、要知天道酬勤、一代精神属花草……
种种闲章内容,可谓是数不胜数,名副其实的方寸之间,气象万千。这门学问太庞杂了,根本没人敢说已经完全研究透彻,能够大致有个了解已经算是不错的事情了。
反正一整天时间,几个人就耗在吴老家中谈笑风生,期间兴致来了,他还顺势设计了几个印文结体让王观选择。然而没等王观决定要先哪个,吴老就推翻了自己的方案,他觉得还不够完美,需要进一步的完善……
在这个反复的过程中,逐渐到了晚上,钱老带着王观与俞飞白辞别而去。
吴老送他们出了门口,然后直言不讳道:“这几天我要闭门工作,恕不待客,所以不管有事没事你们都不要过来了。等我把印章篆刻完成之后,再通知你们。”
大家肯定不介意,尤其是王观,巴不得吴老越专注越好。
回去途中,钱老笑道:“王观,你运气真的很好,吴老哥这样慎重,说明他打算把三枚印章作为类似遗作一类的东西,所以格外的耗费心血。”
“你赚大了。”俞飞白十分羡慕,名家一位篆刻大师的“临终遗作”,那绝对是可以传世的作品,加上极品太红袍这样的珍贵材料,可以预想又有几枚宝印要现世了。
“这要多谢钱老的引见。”
此时,王观笑道:“而且再过两天,估计又要麻烦钱老了。”
“没事。”
明白王观的意思,钱老摆手道:“在家里待久了,偶尔出去走动走动也好。我这边你不用费心,倒是新店开张,你多少要去和附近的同行打声招呼,给张请柬。”
“嗯。”
王观连忙点头,来不来是人家的事,但是给不给请柬就是自己的态度问题了。
“其实现在好多了,没有以前的陈规陋习。”钱老笑道:“要是在旧社会,你一个外人想要在京城立足,肯定少不了一番刁难。”
“所以才想请钱老过去帮忙撑一撑场子。”王观也没隐瞒,直接说道:“有您老坐镇,我也能安心不少。”
“怕什么。”俞飞白笑嘻嘻道:“要不要我帮你安排几百刀斧手在附近,看见有谁过来捣乱了,立即掷杯为号,一同杀出……”
“少扯淡,你不帮忙就算了,千万不要添乱。”王观直接谢绝好意,第二天终于有空来到琉璃厂视察店铺的装潢情况。
其实装潢也比较简单,就是用石灰重新粉刷一遍,再涂一层天然植物漆,顺便点缀一些简单、朴素、雅致的饰物,尽管使得店铺变得素雅大方,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毕竟时代不同了,古玩店铺就算不能装修得像珠宝商店一样富丽堂皇,不过也应该具有时代的气息。”王观娓娓而谈:“看看附近同行的店铺就知道了,尽管都是复古风格,但是风格只是风格,不可能完全复古,与一百年前的店铺相同。”
“一百年前的店铺该是什么模样?”
王观自问自答:“旧、杂乱、空间狭小,这是大家固有的印象。现在当然好点了,店面空间越来越大,可是有些人却恨不能把店面全部塞满东西,又显得小了。所以我们要充分吸取教训,要给人一种井然有序,错落有致的感觉。”
“那东家你觉得怎么布置才好?”曹祥好奇问道。
“这个嘛……”王观踌躇了下,回头笑道:“贝叶,你觉得应该怎么布置?”
“我不太懂这个。”贝叶蹙眉道:“就怕弄得乱七八糟,反而不伦不类了。”
“没事,就是一个参考而已。”王观笑了笑,转头道:“三哥你见多识广,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嘛。大家集思广益,精益求精。”
“嗯。”
知道王观不是在说客套话,曹祥认真思考起来。
与此同时,贝叶似乎有什么想法,拿了笔纸轻轻勾勒起来。不久之后,一幅线条简单,架柜分布却十分清晰的草图就呈现在大家眼前。
王观仔细打量,发现草图也有几分特别,只见收银台居然设在店面的中央位置,而柜架却呈扇形在两边分布。这样的排列,果然有别于俗流,也显得错落有致,符合王观的要求。
看了片刻,王观自然是赞不绝口,然后沉吟道:“真是这样的话,门口正对的墙壁却有几分空荡荡的。”
“东主是当局者迷呀。”曹祥在旁边提醒道:“这是中堂,可以用来悬挂字画啊。”
“对,差点忘了这茬。”王观轻拍了拍额头,顿时笑道:“忙晕头了,连这样明显的布置都想不起来。”
这倒不是推辞,刚才转了一大圈,逐一拜访了整条街的同行,真是累着了。偶到性子冷淡的还好,给了请柬随意聊两句就可以离开了。但是也有热情好客或笑里藏刀的人,看见同行来了,自然是好茶招待,有意无意的打听摸底。
一上午的工夫,就耗在这件事情上了。至于下午,王观也没能清闲下来,留下曹祥在店铺布置柜架的摆设,他就带着贝叶继续在京城兜转投请柬。
还好王观在京城认识的人也不算很多,除了钱老、俞飞白,就是周老、唐清华、萧山寥寥几个而已。尽管已经在电话上说过了,但还是要给张请柬才比较正式。
另外,皮求是也不能忽略,所以又跑了一趟津门。等到他从津门回来,又过去了一天。这肯定没完,还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要操心。就在这种忙碌的状态之中,就到了古玩店正式开业的日期。
这一天,阳光明媚,晨风吹拂,空气质量不错。最难得的是没有堵车,让王观十分顺利来到了店铺之中,在做最后的筹备工作。
当然,该筹备的也早筹备好了,王观要做的就是迎宾工作而已,至于其他放鞭炮、发烟糖的事情,自然有大掌柜曹祥与两个伙计来做。
没错,是伙计。有掌柜怎么可能没有伙计,其实在装修的这段时间,曹祥已经在物色伙计的人选了,等到王观从松原回来一番考察之后,就决定聘用两人。
此时,看着一个伙计点燃鞭炮,一个伙计分发烟糖给路人,王观心里也颇有几分感慨,轻握贝叶的纤手笑道:“古人常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我现在却先立业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把前面的事情补上?”
“又在搞怪。”贝叶轻嗔道:“正经一点儿,钱老他们就要过来了。”
在说话之间,一辆轿车缓缓在店门附近停了下来,然后在车中走下来一个让王观感到颇有几分意外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