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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庄子上,自然是住在上次她去过的那个别院。
头一次来以客人的身份,这次来却是姨娘,变成了半个主子,柳觅初多少有些感慨。
管事的依旧是童嬷嬷,估计是甄朗云早给这边递了信,故而童嬷嬷早早就领着别院的仆众候在了大门处。
马车停下来,芙儿搬了红木的五方凳过来,谁知甄朗云下车后却并没有用,而是回身后亲自伸出手来扶着柳觅初下来。
当着众人的面,柳觅初实属害羞,众人倒是训练有素的样子,没有抬头看的,请了安后就安安静静站在了一旁,只童嬷嬷一人笑眯眯的看着。
童嬷嬷没有丝毫的惊讶,好似看到他二人在一起并不值得稀奇的,在前头领着路,絮絮叨叨说着府里的琐事,诸如太太院子里的紫薇和白兰已经开了花,照料的极好的,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柳觅初插不上话,不知道这里头的典故,也就没有说什么,由着甄朗云牵着手走,他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的听着,时不时才问一两句,多是关于童嬷嬷身体之类的。
童嬷嬷心情极好的样子,笑的脸上都开了花,不住的点头。
柳觅初瞧着这别院的下人较为简单,似乎也不是分的很细,都由着童嬷嬷管着,这地方倒更像是专为童嬷嬷养老似的。
路越走越熟悉,最后走到了觅珍苑,她第一次来的地方。
甄朗云顾自走到了院子一角坐下,随后才朝她招了招手,柳觅初走过去,这才发现他坐在一个春凳上,上面铺了缎面的褥子,中间是一对儿鸳鸯。
她轻咳了一下,才有些别扭的坐在他旁边。柳觅初自认没有博览群书,但也算个小有才气不同寻常的闺阁女子,这春凳的意义她比谁都清楚,心里也知晓论她的身份其实不该坐上来的,但根据上辈子在方赫显身边的经历,她知晓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识情趣,太过循规蹈矩反而徒惹人不悦。
“这是我母亲的旧物。”他淡淡开口。
方赫显的母亲?她第一次就知道那是个才情卓非比寻常的女子,如今已不再人世,想必是留有遗憾的。
“二爷很幸福,我母亲过世的早,如今我就连她的旧物都没有。”不知怎的,她就想多说两句。
他侧过头来,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两人对着庭院坐了良久,闻着似有若无的花香,心中各有所想。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寡言,此刻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或不妥,反而觉得这样的时光难得叫人感到舒畅,他抬手握住她一缕发丝,“你会在我身边好好地。”像是承诺,又像是在告诉她什么。
柳觅初没有多想,男子的誓言多脆弱,上辈子方赫显也说会娶她为妻,会对她好一辈子,然而进了京城还不是什么都变了?如今什么东西都不好轻易相信了,或者是她不敢相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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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时候刘刺史在府上设宴,大小官员齐聚一堂,凡有点儿门路的都来了,方赫显南巡也有一段时日了,这样的情形几乎每过一个地方就会遇到一次,着实叫他不耐烦。
然而此次是为着懿亲王,他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对晨阳不了解,不好贸然离席,只得皮笑肉不笑的接受一干人前来祝酒讨好。
吴元思已经提前打点好了驿站,谁知刘刺史盛情难却,马儿们早已被牵入了马房,时候已然不早,早上早就有走旱路的侍卫前来同传,说是最迟下午就到了,他们没多少时间可浪费,用过这一顿饭就该去码头了,方赫显也不好说什么。
今日风头不大,太阳照的好,以方赫显为首一行十几人并无数侍卫小厮浩浩荡荡的站在码头上。码头昨日就已经被清空,船夫们今日没有营生,就连那些以船为家的也不知被迁到了哪里去。
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方才见到几十里远的河道外有五六艘大船驶来。床头上赫然是“懿”字,众人登时神情一肃,打起了精神。
亲王回朝,当以大礼相迎,方赫显一甩袖子,跪在了地上。
懿亲王自穿甲上下来,身边还带着个衣着暴露美艳不可方物的姬妾,他捋了捋胡子,大声的笑了几声,这才道:“起来罢,诸卿多礼了。”说着便亲自上前来扶起了方赫显。
“这位便是方大人吧?几年未见,当真是愈发的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方赫显掩下厌恶,面上笑的不露声色,恭敬的作揖,“殿下过奖了。”
懿亲王扫视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手下人夸赞:“这位方大人最是谦逊的,我常说让博煜跟着学学,少年英才,听说如今已经升至三品了,皇兄素来慧眼识珠,他看上的人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博煜是懿亲王的嫡长子,早在几年前便请封了世子,据说骁勇善战,比之懿亲王年轻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差。
这拿着世子来恭维方赫显……跟前的官员们多少都听出点儿不对劲。
方赫显与懿亲王的渊源说来简单,几年前淮北水都攻退迈晋,方赫显是被派去的援军,援军主帅与地方军主帅,自然而然要有交集,况且他没有吃一场败仗,风头打的那样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战后懿亲王亲自摆宴大肆款待了他一番,随后才班师回朝。
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众人眼里看到的那样。
方赫显原先想的简单,以为淮北的兵力果真是有些吃紧,谁知来了才知道并非如此,上报给朝廷的书信中说淮北军损失惨重,伤亡数万,方赫显便亲自视察了军营,又经过一番调查才知那奏章实属夸张。
战事修整期间,他也曾与那位世子切磋过几次,那世子的武力绝不在他之下,就连用兵方面也并非无脑莽夫,方赫显偶然间见过懿世子画的战事图,上面的标注逻辑清晰分析合理,就连他见了也觉得自己比之不过,放着这样的兵事奇才在身边,可是懿亲王却没有让他上场。
一切的一切疑点重重,他回去以后如实禀报,皇上却只沉吟片刻,就不许他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几位有头脸的、说得上话的又上前来恭维了几句,懿亲王很是高兴,似乎只是一个不理事务耽于美色之人,开口便是吃喝玩乐绝口不提其他,方赫显暗自观察众人的表情,心中有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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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朗云派遣之人一路上都不曾多话,蒙面黑衣,神秘的紧,陆羽纱几次试图套话都不能问出什么来。
马车里颠颠簸簸的,她少有这样受罪的时候,便忍不住出声要求停车修整,谁知那人偏像是赶路似的,歇息的时候极少,直到今晚到了晨阳地界才又找了一间驿站歇下。
陆羽纱与两个婢女住一间房,方便伺候。
画棋此时揉着肩膀忍不住同她抱怨:“姑娘,这也太赶了,再这么下去您的身子怎么吃得消?”
书琴在一旁附和,上了一壶茶,又挑了挑灯芯,“说的正是,总归是要进京的,也不在这一两天。若是他想早日交差了事,您干脆让他回去,反正我们现在拿着银子不愁雇人。”
陆羽纱坐在桌子旁,喝了一口茶,随后厌恶的皱了皱眉,便把杯子放在一旁不再理会。
“就照你说的做,去隔壁同他说清楚。”
书琴点点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脸上带着笑意,来不及合上门便说道:“那人说了,这次在晨阳多留几日,后面便不赶了。”
陆羽纱舒展了眉头,“算他识趣。”
画棋问:“姑娘,那甄少爷为何帮我们?”
陆羽纱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嗤笑一声:“总归不是为了做善事。”
画棋说:“您说我们上了京,可否还能再住回陆府去?”
书琴瞪她一眼:“你说的什么话!惹得姑娘不高兴我饶不了你!”
画棋不服,“我哪里说错了?回去求了姑娘外祖家,还有那位太太,怎就不能将宅子赎回来?想必小姐也愿意住在家中!”
两个丫头你一嘴我一嘴的,陆羽纱没有插话,心中只觉苦涩,外祖……呵,她只当没有这样的外祖,家中一出事为了撇的干净竟和母亲断绝了母女关系!就连她家中被抄、沦落在外,平日里对她最是疼爱的外祖母也没有一句过问,害的她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这样的外祖有还不如没有!
想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来日方长,如今机会就在她手中了,她迟早会翻身,把那些在她落难时落井下石的人全都清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