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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马, 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说完, 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反而坐在一旁,酝酿语言:“娘子平时除却制药, 可还有其他爱好?若是想念以前的姐妹, 亦或是家里人, 也可回去小住几日, 省得整日里闷在房中,甚是无聊。”
这是在赶她回娘家?
许萱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应不至于是为了昨日的缘故......
“妾身素日里爱好不多, 不过是养养花看看书罢了, 李郎这是......”
李白见她面带惊疑, 急忙安抚道:“娘子莫要多心, 为夫今日听到一则消息, 实为惊人,心中难免悲痛。”
许萱闻言心中一紧:“何事如此紧要?”
李白犹豫了一下,将许萱拉于塌间坐下, 叹了口气, 道:“今早接到了阿叔的来信, 信上说他不过刚出了安陆, 便看到许多流民徘徊在城外, 被官兵阻挡不得入内。”
许萱奇道:“怎会突然有流民?”
“某也奇怪, 阿叔来不及回来告知,便托信与城外客栈的店小二,晚了一天才送到府内,说是邻水县发生了瘟疫,传染的人数众多,现在那里已经被封锁,但还是被一些人逃了出来。”
许萱啊了一声,似是不敢相信:“近几年来我朝极少发生这些灾难,怎会突然......是何原因引起可曾查明?”
李白黯然的摇了摇头,他看了眼同样难过的许萱,沉声道:“早年拜师学艺时,师父曾教过我一知半解的医术,我想去城外看看,能帮上一点是一点。”
说完,他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许萱,像是在等她的回答,亦或是只是单纯的告知,她的回答无足轻重,并不会左右他的决定。
许萱并没有想太久,而是直接起身问道:“李郎打算何时起身?想来在城外不会太远,晚上还是会回来睡罢?”
显然许萱的反应出乎了李白的预料,他惊讶了一下,才略显失态的回答:“若是可以自然是要回家的。”
他用了回家两个字,不知为何许萱只觉得心中划过一丝暖流,为了不被看出她脸上的惊慌,她急忙转身胡乱收拾一些东西:“那应该带些什么呢,外面冷,大氅是一定要拿上的,回头我在让人给你送饭去,在外面吃的肯定没有家里好......”
李白笑着等她絮叨完,才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不必这般折腾,不过就在城外而已,晚上会早些回来用晚膳,若是太晚了你就不必等我了,介时给我留点便可。”
许萱停了动作,身子有些僵硬,但想起瘟疫毕竟凶险,心中难免担忧:“若你实在帮不上忙便回来罢,那病情如此凶险,万一......”
看得出她是真的担心自己,李白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在先保护好自己的情形下再去帮助别人。”
许萱点了点头,李白身上的檀香味让她慌乱的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希望事情早些处理好,否则安陆的人被传染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跟着李白去的只有墨青一个人,人去多了反而无用,更何况万一也被传染便等于是害人了。许萱一人在家中亦是忐忑不安,想了想,她决定回趟许府。
许自正对于女儿的到来很是意外,第一个反应便是小两口吵了架,故而先遣退了下人,耐心劝解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忍一忍便过去了,更何况我看太白此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就算是哪里有不对了,你且让他一让,不要动不动就回娘家,这传出去成何体统,又让李郎的颜面放于何处?”
许萱虚心听完父亲的教训,这才抬头解释道:“我与李郎并无不合,今日来此是想问一问大人,可曾听说了城外的流民之事?”
见人家一对小夫妻相处的很好,自己这般反而是想太多了,许自正尴尬了一下,道:“你说那件事啊,咳,我也是刚听说没有多久,朝廷已经派了御医前来诊治发药,又发了饷银,希望此事能尽快得到缓解,这世道啊,最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啊。”
许萱也忍不住唏嘘一番,她没有把李白的决定告诉许自正,想来为了自己的缘故,许自正是不愿意李白以身涉险的。
感慨过后,许自正又关心起女儿的房中之事来:“你今日来可曾和李郎商量过?”
李白已经走了,她去和谁商量,于是便支支吾吾话不成句。
许自正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没有,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些了,还是怕女儿不懂事伤了爱婿的心,忍不住又说道起来。
“夫妻一体,做事之前必定是要有商有量的,怎么还能和以前一样自作主张呢?这将你夫君放于何地?以后你这性子可得好好改改,莫要说我这个父亲不向着自己女儿,那李郎本就是难得的好儿郎,才华好,性子也好,你可不许恃宠而骄!”
许萱:“......”
真是后悔回来这一趟,什么消息没有得到,还被无缘无故说了一通,许萱趁着许自正口干喝水的空荡开口要回去,不料又被叫住。
“先别急着走,前几日那和尚来了封信给你,昨儿个我顾忌着李郎,便没有给你,今儿你拿回去先看了内容,再决定要不要告知李郎。”
许萱暗暗翻了个白眼,刚才是谁说做事之前要有商有量的?
“好,大人放心。”
许自正说了半天也累了,便大发慈悲的挥手放了女儿,那李白身怀绝世才华,自然不会入赘许家,日后他们二人有了孩子,他打算亲自教导,想来长大后也定会是个成器的。
先不说许岳丈想的有多远,许萱回家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和尚留的信。上面不过寥寥几个字,许萱却坐在窗边沉思了许久。
“时机已到,厚积爆发。”
仅此八个字,赖头和尚到底想表达什么呢?难道他是在指自己制作的药材?
可是他怎么这么确定自己的药材已经制作好了?她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关乎性命,她每次添加一些药材都会谨而慎之,确认数遍,以保证此药无害,而现在她依然不敢完全肯定。
而自己也有一个小小的心思,不知道自己吃了这药,虽然没有害处,但或许对身体有好处,能多活几年也有可能?
有些荒唐了,她连真正的许萱因为什么去世都不知道,但就是莫名的害怕,偶尔空闲下来想到未来,便有种在倒数自己时日的感觉。
很可怕!
莫非那和尚早已看出来她并非这个世界的?所以给了她那个药方......
许萱心中恍然,仿佛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一般,毫无遮掩,这种感觉一点安全感也没有,甚至让她感到害怕和恐慌。
“娘子,快用晚膳了,您是等郎主一起,还是......”
许萱一点吃饭的心情也没有,她收起手中的信条,起身朝外走去:“那边药房内可有进展?”
朝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疾步跟在后面,闻言答道:“还是和娘子上次看的一样,并无什么进展。不过......”
她吞吞吐吐,许萱停下着急的问道:“不过什么?”
朝青露出笑容,道:“听药娘说,好像差不多了......”
许萱闻言皱眉道:“好像?好像是什么意思?”
朝青愣了一下,嗫喏道:“许是与娘子要求的有些相近,又不能确定罢......”
许萱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快步朝药房走去
许萱先是看了下火炉,见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又去了药房的内室。里面放着许多装着药材的盒子,这些药材都是按照那和尚当时口中喃喃述说而配制的,有的会多那么一两味药,或者成分或多或少,却也都是有益无害的,就算这些药材吃了没用,也不会死人。
“时机已到,厚积薄发......”
那和尚是在说已经到了时机,可以使用了么?
若真是如此,那对瘟疫是否也有益处呢?或者这就是那和尚对她的提示,此药可用于救治瘟疫病情?
总不好随意乱用药,但至少是一个好的想法,许萱决定尝试一下。
许萱回过神,见他眼中带着戏谑,必定是自己刚才看他看的痴了,也是,这样好看的男子,无论是哪个女的,都会喜欢的罢。
李白掀开被子,许萱也没有什么好扭捏的,顺从的躺了进去,李白握住她的手给她取暖,笑道:“手怎么总是这样冰,我看屋里放着汤婆子你也不记得用。”
许萱闻着他身上的酒香,劝道:“李郎以后莫要再喝许多酒了,毕竟喝多了伤身,偶尔为之尚可。”
李白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一副完全不往心里去的样子。
许萱刚想再劝两句,忽然指尖一痛,她低呼了一声,李白忙问:“怎么了?”
方才被针扎的小孔不小心被李白指尖刮了一下,她笑道:“无碍,下午不小心扎到手指了。”
李白把许萱的手指拿到眼前细看,不悦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萱任他来回摩挲着,他的手掌大而修长,手心极热,被他握着很舒服。
李白的眉头微皱着,睫毛很长,把他清冷的眸子遮盖了一大半,许萱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摸了一下,李白便向她投来疑惑地目光。
许萱看着他微淡的瞳孔,赞叹道:“李郎,可有人夸过你一双眼睛很漂亮吗?”
李白笑了笑,那双眼睛也愈发动人:“哦?可有娘子的好看?”
许萱并不觉得自己的眼睛很漂亮,虽然有些大,但大多数女子都是如此,不像李白这样特别。
“可是那天我看阿叔的眼睛与你不同,李瑞也是寻常人那般,想来是遗传了母亲的罢。”许萱忍不住幻想,一个长得与李白相似的女子,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罢。
李白一手搂着许萱,另一手与她十指相交,他低着头沉思,回忆道:“嗯,母亲是西域人,她是当时碎叶城最美的女子,父亲行商经过此地,经人撮合,便在碎叶成了亲。”
许萱顿时来了兴趣,诚然,对于李白,她有很多好奇的地方,以前两人并不熟识,有些话不好问出口,也说不出口,现在却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李白愿意对她透漏一下关于他自己的身世,是不是代表在他的心里,她已经算是值得信任的亲近之人?
“碎叶城很美吗?单是听这个地名,就觉得令人向往。”
李白低头看她发亮的脸庞,笑道:“我四岁便随父亲离开了,它的样子记不大清。”
许萱有些失望,想起两人成亲时只要李衍这个长辈在,李白的母亲已故,父亲却还是在的,怎么也不现身呢?
“阿叔也是那时候离开的碎叶城么?”
李白点了点头:“离开碎叶城后,他便与我们分开了,也是他主动提出的分家,从此与父亲便是两个李家,一心求仕途,这些年来他也的确辛苦了。”
当然辛苦,李衍起步比别人低,现在的官职也是无足轻重,这次去长安赴职,还不知是好是歹。
“怎的不见父亲,我们成亲以来,我还未曾给父亲敬一杯茶。”许萱窝在李白怀里,屋里热气十足,舒适的很。
“他不在这边,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李白好似不太喜欢提起他的父亲,转移话题道,“听如夏说你还会写诗?娘子如此全才,竟然让白有幸娶到,实是某之大福!”
许萱闻言红了脸,窘迫道:“什么写诗,都是小时候乱写乱画的东西,李郎不要听人胡说,没什么好看的。”
李白见她表情十分可爱,当然不愿放过,笑着追问道:“写写画画?我倒是很想看看,娘子写的定然比为夫好。”
在李白面前卖弄诗文,岂不是自取其辱,许萱当然不会给他嘲笑自己的机会,背过身去闭眼道:“天色晚了,李郎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李白从后面将她紧紧搂住,双腿夹住她的,她身子娇小,正好可以嵌进他的身体里,这个姿势两人都很舒服,尤其是许萱,简直暖和的不能再暖和。
“可是我刚才睡过了,现在还不困。”李白把头放在她肩上,闷闷道,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许萱装作没有听见,李白便在被子里闹她,许萱最怕痒,笑着要躲开他,却又再次被他带回怀里,来回几次,她便笑的有些累了,使劲拍了一下他的手,埋怨道:“好不容易暖起来的被窝,现在又被你弄凉了,还要重新暖......”
李白安静下来,复又将她抱回怀里,这次两人面对面,李白轻声道:“有我在,你还怕会冷?”
这倒是实话,许萱笑着闭了眼,枕着李白的胳膊就要睡了,她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却没有感觉任何的不适,困意逐渐袭来,朦朦胧胧中,许萱仿佛听见李白问了一句。
“后天便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什么心愿?”
许萱睡的迷迷糊糊,闻言答道:“我想回家......”
李白失笑:“胡说什么,你如今嫁给我李十二做了娘子,还想回哪个家,现在不就在家里么?”
许萱似乎对李白的话有些不满,嘟了嘴反驳道:“不是那个,是那个,可是却回不了了,永远也回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