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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时此景,想起别的男人总是不太好。
但夕时却无法不去想徐立辰在她临走说过的那段话——
“你这个人,说你理性,你又总是意气用事,该把握的东西都能随便拱手让人。可若是说你感性,你却又总是用理性的衣裳一件件将自己包裹起来。我让你回去,是希望能够有个人,看穿你,并且坚定地站在你这边。你可以去挽回很多东西,全在你想不想。
夕时,你该安定下来了。
你回去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会坍塌在你的结果里。但我的心意从很早开始就根深蒂固,你选择谁是你的权利,可你要记得,我不想你的心总是空空落落。这次回来,不要再回溯了。”
夕时不禁去想,其实她的心早就不再空空落落。
但又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吕程填满的?
她不知该不该后悔。
如果回到的是六年前而不是九年前,或许一切尚可转寰。
但是现在间隔着九年,九年的时间那么多变数,就算此时的吕程是三分虚情六分假意,只一分是怦然心动的喜欢,她都不敢去承受。
她甚至不敢保证“夕时”会不会追过来。
有意的选择九年前,就是怕这一次的回溯也会被“夕时”干扰。
可这能瞒“她”多久,“她”迟早能够找到她。
又或者“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吕程,我真的不喜欢你。”
吕程抿着嘴唇,从齿缝里蹦出字来,“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们才刚刚认识,也只说过几句话……”似曾相识的话,似曾相识的场景。
唯一的不同,这时的吕程青春年少。
他的脸上没有四年后的那种从容淡定,游刃有余。他像是被夕时的话问住了,愣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夕时吸了口气,“就这样吧。”说完转身就走。
吕程再次拽住她,“你别动不动就走,你也尊重我一下。”他挠了挠头,继续说:“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太像了。我得承认,我刚才见你确实是出于这一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夕时觉得头皮噌的一下炸开了。
像?和谁像?
难道“夕时”已经找过来了?
夕时的胃又绞起来,刚刚吃下去的面带着油腻的味道打着滚往上涌,她用手尽力地按着,声音有些发飘,“那你就去喜欢她,别来喜欢我。”
这事说起来多可笑,在一个过去里,未来的她嫉妒着一个来自更加遥远的“她”。
“夕时”才是最了解她最懂她的人。
“她”只要在吕程心里印下一个符号,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就已经输了。
九年后,“她”是她的替身,而现在,她竟成了“她”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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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时可以说是仓皇而逃。
她找不到可以和吕程继续纠缠下去的筹码,心里一遍遍跟自己说,他不是她的吕程,不是她的。
只有这个强有力的理由,支撑她的双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溜跑出篮球场,林荫道下早没了杨玺的身影。
夕时怕吕程追上来,索性也不找杨玺了,直接奔着校门跑。然而吕程这次没有追她,都说事不过三,大概他也放弃了。
出了校门,夕时一片茫然。
该去哪呢?
杨玺的事没解决,聂凤萍的结局也没有变。夕时第一次特别想快速结束委托,然后回去,再也不回溯了。
经过这次,吕程的命运应该也会发生变化吧。
一个动不动就在他眼前跑走的女人,他会心心念地记着九年吗?
不会的吧,早被时光遗忘在脑后了。
这不挺好的么,他也不必等五年或者九年,就此别过,谁也不去招惹谁。
夕时这么愤愤地想,沿着马路一路走下去。
不问方向,也没有目的地,就随着车流不息的马路,想在哪里拐就在哪里拐,全凭性子。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
好像这样,她才能自己做主似的。
但命运是什么东西,命运就他妈不是个东西。
夕时走到筋疲力尽,棉衫里都是汗,太阳渐渐西沉,温度降下来,浑身冻得冰凉。
在她终于走不动,觉得所有的不甘和不快都被疲累取代的时候,抬头一看,前方不远已能看见t大的校门。
夕时气得肝疼,呼哧呼哧喘着气,愤然地掉转头。
然后她就看见了几步之外,冻得肩膀瑟缩的吕程。
吕程的黑色长袖打底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篮球服背心,这样的天气,夕时“运动”了这么久都觉得浑身冰凉,他……
“你一直跟着我?”
吕程没料着夕时突然转身,走了这么久,就闷头前行,说拐就拐。他放松了警惕,结果没逮个正着。
他挠挠头,“我担心你。”
夕时瞪着他不说话,吕程将手放进裤袋里,缩着肩膀走近,“夕时,你这么一个人瞎跑很危险的,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
坏人?你不是吗?
吕程看夕时面色没有缓和,吸了口气说:“我总有种不追着你的话,可能就再也找不着你的感觉。你是t大的吗?新生?我以前都没见过你。哪个专业的?你老家哪里的?刚从家里回来?”
比起四年后,现在的吕程还真是刨根问底。
但有一点他没说错,如果他没有跟来,以后夕时绝对会躲着他。
夕时酝酿很久,尽量平心静气对他说:“吕程,我们没可能的。”
“因为我之前的话吗?”吕程有些急,“我后来想了,我那么说确实混蛋。但是我真的是真心喜欢你,不为别的,就是,就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哪来的那么多一见钟情。
如果不是因为见色起意,那真的只能说,曾经有个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吸引他,让他惦念。他看见她,勾起了心底里的情意。
如果这是一见钟情的本质,那夕时不想要。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夕时盯着吕程的双眉之间——据说盯着这里能够给对方一种震慑,夕时是希望她能够在吕程面前提起气来——她说:“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就这么简单。”
吕程皱了下鼻子,“就不能试着喜欢喜欢?”
“我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多不留情面的话,夕时都觉得自己厉害起来了。
但这样也没有打倒吕程,他酝酿了一会儿,转头打了个喷嚏。
夕时心里一揪。
吕程已经直起身,直接将她抱在了怀里,“那咱就不浪费时间。”他的手从登山包穿过,凉凉的手贴在夕时后背上,隔着厚实的棉服外套,他还是感叹了一声:“真暖和。”
暖和……那凉意丝丝缕缕传到夕时的背上。
夕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吕程的身体很凉,这么仰着头,鼻尖能感受到他脖颈上的寒意。
一瞬间,她就心软了。
吕程的心咚咚跳得厉害,他的手按在她背上,但其实两人之间还有着那么微薄的一丝空隙。
他没敢死命抱住她。
他哽了下喉咙说:“夕时,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我在学校里真不是你说的那种恶霸,两年半了,我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你到底,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抵触我啊?要是刚才,嗯,要是因为刚才,那我先跟你道歉……”
夕时的牙齿打着颤,她有预感他要说什么,急着要推开他。
可是吕程却用力一带,两人实实在在抱在一起。
吕程的呼吸急促起来,“我还没说完。”
他喘了两口气,继续说:“刚才我混蛋,我真混蛋,你看,当着那么多的人,我也没问你愿不愿意就拉着你……”他有些说不下去,刚才冻得都发木的耳朵,现在烫得厉害。
“可是你当时,特别像一只鹿,就是梅花鹿的鹿。我可喜欢梅花鹿了,我一时没忍住,我就……”吕程吞了下口水,“我真的是第一次吻人。”
确实第一次,那样不得法。
想亲一下就走,又没舍得。想加深吧,又撬不开牙关。就算撬开了牙关,后面……
吕程摇摇头,换脑子的要去想别的,这一想,猛然间推开了夕时。
他看着她的眼睛,紧张得声音都抖了,“我不是因为鹿才喜欢你啊。”
分开了,夕时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刚刚说“还没有说完”。
他的脸很红,耳朵和脖子也都是红的。
他一定意识到了,所以不想她看到。
“你……是不是发烧了?”
吕程瞬间捂住脸,已经稍微暖了一些的手摸在脸上,仍旧很凉。足见他的脸是有多热。他退后几步,眼睛四下乱瞟,闷了许久,才挪开手轻声说:“我也是个腼腆的男子。”
他说完,上前来试探着去勾夕时的手。
两人的手都很凉,可是渐渐产生温度。
夕时闭上眼睛,她觉得她掉入了一个漩涡,一个怎么也挣扎不出来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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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时在t大附近找了间酒店住下来。环境很好,门上的防盗设施也都很齐备。蹲下身来安装防盗门栓,可是向下的扳手怎么也按不下去。
她几乎跪在了地毯上,可怎么使劲,扳手都直愣愣地翘着。
她最后用了狠劲,咬着牙向下去扳,结果指甲戳在门栓上,顿时起了一层暗红的淤血。
夕时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一把将门栓扔掉,门栓砸在墙壁上,咚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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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道墙,房间里传来夕时断断续续的哭声。
“夕时”站在走廊上,手已经搭在房门上,最后还是做了罢。
“她”转身倚在墙上,掏出烟来点燃。
黑色的烟盒,紫色的圆圈中间印着白字,luckystrike。
好运。鸿运当头。
“她”转着手里的打火机,叹一声,“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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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确确定定没有白光光临,夕时依然睡得不好。
后半夜索性不睡了,坐在窗边看街景。
酒店临着马路,往远处看能瞧见t市的天塔,顶端一个红点,暗突突的,还没天上的星亮。
九年前,t市的雾霾没那种重。
刚过十五,月是圆的,星是亮的,只是人永远不全。
很多东西禁不住想,上一次她在旅馆里,也是这样坐等天亮。但那时她等一个人,那人说除了他来不要开门。而这回,他也说“明天我去找你”,但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哪。
夕时很想像上次一样,直白告诉吕程,她一走就是九年的时间。
可她说不出口,九年那么遥远,他凭什么等她。
她只能说:“吕程,我家里已经移民了,我去了英国之后,不会再回来。”
吕程就傻眼了,整个人都傻掉了,呆呆看着夕时,好像找到了她拒绝他的真正理由。这理由多真实,牢不可摧,他再信誓旦旦也攻不破。
两个人走回t大,吕程的感冒逐渐加重,走到男女宿舍楼的分叉口,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哑掉了。
“给我你的手机号,你出国我去送你。”
夕时就给了他,一张机票的事,让他亲眼看着她走,也正好断了他的念想。
谁想到晚上就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你不是t大的学生,你骗我!:(”
夕时能想象到吕程编辑短信时的样子,带着一点点不确信,又带着一点孩子般的稚气。九年前是不是流行:(这样的符号,夕时早想不起来了。但那弯下去的嘴角,很形象地表达了吕程的情绪。
夕时没回,但也再睡不着。
一直坐到天明,闹铃在6点准时响起来,夕时愣愣看了一会才过去按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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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登山包,夕时在寒冷的清晨里寻找那家包子铺。
她的方向感不是特别好,但也很记路,先回到t大门口,再到聂凤萍住的旅馆,然后沿着路一直走下去,拐两个弯,菜市场门口的包子铺已经坐了不少人。
倒退了四年,夕时才知道这家包子铺有多小。
它的门面还只有一半,旁边是一家卖豆腐和炸面筋的店。
一家门庭若市,一家门可罗雀。
在门口炸面筋的中年男人一脸土色,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模样。他的店门上已经贴了转让的纸板,估计不多时就会被包子铺盘下来。
夕时排了很久的队,站的地方旁边就是可以自取的一大锅小米粥。
很多人都将碗盛得很满,但真都喝得下吗?
夕时想起吕程,他端着她的碗往下咽小米粥的时候,喝得下吗?
队伍陆续前行,刚出锅的一大屉热腾腾的包子到夕时这里只剩下三两。她全部买走,多装了两个塑料袋,揣在外套里跑去聂凤萍住的旅馆。
她现在只想把委托尽快解决,她得离开,在“夕时”没来之前,在吕程的感情没加深之前。
到旅馆的时候,门口站了不少人。
有遛狗的大爷,有赶着挤公车的上班族,有学生,还有拎着菜篮子的大妈。
夕时心里漫过一阵异样,紧走几步往里挤,能感觉到怀里的包子被压破,热乎乎的汁水隔着塑料袋,烫得夕时一哆嗦。
旅馆进门是前台,挨着旁边就是向上的楼梯。
聂凤萍跌坐在台阶上,一手抓着蓝色的行李袋,一手扯着杨玺的裤腿,哭得声嘶力竭。她不是那种能够撒泼打滚的性格,但此时应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因为杨玺提着行李袋拼命想要摆脱聂凤萍。
“阿姨!”夕时大喊一声,从人群里挤进旅馆。
聂凤萍瞧见夕时,顿时哭得更大声,“夕时,好孩子,你快来,快帮我劝劝他。”
夕时不知所以地跑上几级台阶,看了看情况,一时气得掉了脸。
“你赶你妈走?”
杨玺愣了下,夕时看他闷葫芦说不出话,直接将怀里的包子掏出来,往他手上烫。
杨玺嘶了一声,手指一松,行李袋磕在台阶上,跟着那袋包子一起往下滚了几级。
“不是的。”杨玺别过脸。
夕时用力捶了一下杨玺的肩膀,“不是什么,你还有没有良心?”
可能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聂凤萍瞧着那力道不小,忙吸着鼻子说:“不是的,是他要走,他今天就要去南省。”没说两句,又哭起来,“这个不省心的啊,昨晚就把火车票买好了。”
夕时瞪着杨玺,觉得他有时候真的很说不通。
如果真要走,何必来这里辞行呢?聂凤萍怎么可能会放他走。
而且昨天说了那么多,杨玺竟然一点也没往脑子里去。
夕时扯着杨玺的袖子让他转过来,愤愤地说:“你的脑子还真是被篮球砸了,那南省是金山吗,值得你连阿姨都不管了也要去。隔着那么远,阿姨如果生病了,身边需要人照顾,你赶得回来?阿姨年纪大了,家里通个下水道都没有人,你这儿子当得不亏心吗?”
这话说得实实在在,缩在前台的老板和门口看热闹的人,不由都开始对杨玺指指点点。
杨玺扫了一眼,回过头来看着夕时。
他胸口起起伏伏,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好像脑子里所有的神经都断了,就剩下那么一根,唆使他不管怎样都要走。
“我走了。”杨玺用力推开夕时,下楼的时候顺手抄起行李袋,动作行云流水,比他闷葫芦的嘴可实在多了。
夕时被推搡到墙壁上,腿边就是聂凤萍。
看见杨玺还要走,聂凤萍也一冲性子站起来要追。但是她和夕时正好怼上,夕时下了一级台阶,又踩在了那袋包子上,两个人稳了半天,这才不至于摔下去。
但杨玺已经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