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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来客栈
离恨天正盯着掌中一只圆滚滚的糕点,放声长笑。
阿蒙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特意用坚硬的鹰嘴,将糕点上的图案一点点啄掉,才大义凛然的将它叼到了这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离恨天一笑,这仇立刻又深了三分。
屈辱的往事再次浮上心头,熊熊怒火在阿蒙体内炙烈的燃烧。
可惜,阿蒙却什么都做不了。
此刻,他那双健壮有力、令无数母鹰倾倒的翅膀,正被那青衣男子反绞着拎在手里,活像一只等着被宰杀的老母鸡。
阿蒙尖啸一声,愤怒的挣扎,试图挽回它们沙漠雄鹰最后的尊严。
青衣男子拎小鸡似的,夹起双翅,将它拎到眼前,拿糕点敲了敲它脑袋,笑眯眯的道:“乖,别动。”
这语气,这神情,颇有些威胁的意思。
阿蒙在沧溟城横行霸道了两年,岂会屈服于这种淫威。于是,它更加激动的扑腾起双翅,试图摆脱钳制。
青衣男子眼睛眯的更小,伸出两根手指,慢悠悠在它双翅游走一圈,比较了好久,才夹起两根颜色最饱满的鹰毛,作势要拔。
阿蒙肥躯一震,目瞪口呆的盯着那两根鹰毛,爪子一缩,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把翅膀乖乖收紧。
青衣男子松开那两根鹰毛,甚是满意的抚摸着它圆圆的脑袋:“这招白鹤亮翅,动作甚是标准。”
阿蒙生无可恋的把脑袋埋到肚皮里,羞愤欲死。
它人生里的第二次屈辱,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
离恨天这才将阿蒙丢到案上,认真的研究起手里的糕点。
这种糯米枣糕,在沧溟城很常见,一般都是两层糯米夹着一层枣泥,蒸熟后切成手掌大的方块,论斤卖。可这块糯米枣糕,却是圆滚滚的,外层糯米裹的很不均匀,显然是被人故意捏成这种形状的。
孟梁被他精心医治了几日,虽未好全,已经能勉强下地行走。听到动静,他强支病体,披衣下床,走过来激动的问:“可是殿下来消息了?”
阿蒙对孟梁这种老人家显然没什么兴趣,眯眼瞅他一眼,便继续缩在案上打盹儿。
那块糕点,已经被掰成整齐的两半。离恨天正拿着根竹签,耐心的剔出被揉在枣泥里的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纸片。
孟梁凑近一看,每个纸片的大小形状都差不多,上面都只有一个字,不像是手写的,倒像是从书上抠下来的。
临近傍晚时,离恨天扶着孟梁下了楼。
孟梁戴着一个破旧的青竹斗笠,恰好能遮住他面容。客栈的掌柜见两人下来,忙停下手里的活计,恭敬的走到离恨天跟前,道:“客官,您要的马车,我已经让人停在客栈门口了。”
离恨天摸出一锭银子,交到那掌柜手里,道:“我这位朋友受了风寒,最怕见风,麻烦掌柜再去准备一床被子,搁到马车里。”
掌柜收了银子,忙招呼伙计去取被子,见四周无人,才低声道:“统领,这两日,有人一直在盯着这里,可需属下派人将他引走?”
离恨天负袖道:“不必。待会儿,若是他跟踪那辆马车,你们也由着他去,切莫阻拦。”
掌柜是个稳重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离恨天是故意出这趟门的,便道:“那属下派几个机灵的人,沿路跟着统领,若有急事也能有个照应。”
离恨天沉吟片刻,却道:“不必了。那人警惕性极高,若让他发现,反而打草惊蛇。”
客栈外,伙计已经把被子铺到了车里,见离恨天出来,忙笑着请他们上车。
离恨天倒没着急,在客栈门口负袖站了会儿,才扶着孟梁上了马车。车夫扬起鞭子,吆喝一声,便驾着马车朝西边疾驰而去。
客栈对面的玉器店里,缓缓走出一个黑袍人,鹰隼般的双目,直勾勾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片刻后,身形一闪,跟了上去。
马车最终停在了朱雀大道上。
夜幕降临,两侧衙署皆已放班,只寥落亮着几盏灯。
这一次,下车的只有孟梁一个人。他架着拐杖,艰难的走到宫门处,似是给守门的将士看了样什么东西,便顺利进去了。
离恨天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到道边,掀开车帘一角,果然看到那跟了他们一路的黑袍人,大步走到宫门前,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守门将士立刻恭敬的放他入宫了。
等那黑袍人进宫之后,几名守门将士对视一眼,一人压低声音道:“快去禀报头领,那人出现了。”
独孤信接到消息后,立刻急急朝垂文殿赶去。
孟梁虽架着拐杖,却走得很急,黑袍人忌惮来往宫人和蛰伏在暗处的影子,不敢妄动,只能暗中尾随。
一路穿过清华殿和垂文殿,等绕过采绿湖时,孟梁却突然没了踪迹。
黑袍人抬头一看,两米之外,正好矗立着一座宫殿,上书“飞鸾宫”三字。一根梨木拐杖,被丢在了宫门前的石阶上,正是孟梁用的那根。
有幽怨的笛声隔着宫墙飘出,如泣如诉,动人心肠。
黑袍人纵身一跃,如暗夜蝙蝠般,翻进了那面粉刷得雪白的宫墙。
宫墙内,寒梅怒发,暗香幽浮。
隔着梅林,依稀能看见,一素衣佳人,粉黛未施,青丝斜挽,正慵懒的倚在窗边,对梅吹笛。
除了这缕幽怨的笛音,整座宫殿都安静的诡异。血凤躲在梅林后面,悄悄观察周围动静。
这时,笛音戛然而止,佳人双眸含怨,似是无意般朝黑袍人的藏匿之处扫了一眼,便轻轻合上了窗。
黑袍人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一时间,竟有些心摇神荡。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努力稳定心神,可脚步,依旧不由自主的穿过梅林,朝那扇窗户走了过去。
越是靠近,幽香越浓。
一股久违的血气,在体内横冲直撞,黑袍人双颊发烫,似是受到某种指引般,伸手推开了那扇窗户,纵身跃了进去。
巫王披着厚重的黑色龙纹披风,立在清寒的夜色之中,薄唇紧抿,墨眸冷酷。他身后,站在一袭白袍的子彦。
独孤信携刀匆匆而至,急声禀道:“王上,吴妃娘娘吹笛为信,那人果然去飞鸾宫接头了。可需末将带人冲进去将他拿下?”
巫王侧颜冷如寒霜,道:“不急。盯紧他,切勿打扫惊蛇。”
幽香萦绕的暖室内,水汽氤氲,春光乍泄,处处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吴妃正褪下最后一层薄纱,赤足踏入浴桶中,肤如凝脂,容颜赛雪。听见有人闯入,她毫无惊色,只回眸勾魂一笑:“偷看嫔妃的身体,可是死罪,你胆子真大。”
说完,竟是咯咯笑了起来。
黑袍人体内血气冲撞的更加厉害,面上也浮起异样的红色。他盯着她柔弱无骨的腰肢,被那媚眼一勾,只觉魂飞魄散,再难把持。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不止,黑袍人血脉偾张,全身都滚烫的厉害,如发狂的狮子般,猛然冲过去扼住吴妃喉咙,红着眼睛低吼:“闭嘴。”
吴妃毫无惧色,反而双眸迷离的勾住他脖子,吐气如兰:“怎么?你怕了吗?”
黑袍人陡然收紧手,又陡然松手,在吴妃雪白的玉颈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他目中迸出血光,一把捞起那未着寸缕的身体,往黑袍里一裹,朝幽香最浓的芙蓉帐走去。
帐内,温香软玉,一室糜乱。
一场欢愉后,血凤褪去黑袍,神色略带迷茫的顶着帐顶。
吴妃乌丝散乱,紧紧偎在他怀里,指尖缠着他一缕灰白的发丝,咯咯笑道:“这九州之中,敢动巫启女人的,你可是第一个。”
血凤面色霎时惨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走向一条不归路。
吴妃见他如此,笑意褪去,目中忽然露出幽怨之色,道:“我和龙卫,都是为他人而活的苦命人。事已至此,龙卫可想过为自己活一次?”
血凤抱紧怀中香软的美人,躺在这软帐之中,一股油然而生的疲倦感和安宁感,渐渐传至四肢百骸。过去的几十年里,他日日刀尖舔血,只知忠君事君,为了保住仅有的一点权势和地位,更是费尽心思筹谋算计,以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他以为,这就是为自己活着。可此刻,他却发现,过去几十年的时间加在一起,他所能回忆起的所有幸福,都不及这芙蓉帐中的幸福来的真实。
于是,他脱口问出了这个令他困惑很久的问题:“究竟要怎么做,才是为自己而活?”
吴妃又咯咯笑了几声,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么蠢的问题。等笑够了,她忽然目光炙烈的道:“龙卫若真有此心,就带我离开这深宫罢。”
血凤身体一僵,心底深处,一股滚烫的热流,如决堤之水,涌了出来。
吴妃目转幽怨,问:“你不愿意么?”
“不!”
血凤断然否定,蓦地握紧她一双玉手,抵在心口,道:“我自然愿意,我——求之不得,我只害怕,那样太委屈你。”
吴妃苦笑道:“巫启薄情寡性,除了当年的九州公主,其余女子在他眼中皆如鸡肋粪土。他高兴了,便哄你两下,不高兴了,便把你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你所思所想,所愿所期,他从不关心。我日日活得行尸走肉一般,若不是遇见龙卫,早就不记得自己还是个活人了。”
她望着血凤,幽幽道:“龙卫若是不肯带我走,我宁愿一头撞死在这殿里,也不愿再向过去那样活着了。”
血凤心疼的握紧她的手,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般,咬牙道:“我答应你。”
吴妃露出喜色,目中泪光点点,道:“我对这深宫毫无留恋,唯独惦念出嫁时,母亲亲手给我戴上的那双翡翠玉镯。今日午后,我不小心将它们遗落在了明华台里,龙卫可否替我取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有点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