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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桃点头:“这是莘蕊,我们馆子的花魁。她这打扮,我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白月半颔首,未言语。
他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将刚刚探头的月色遮了个严严实实。倏然间,细小的雨珠子便自天幕斜斜的落下来,像无数根绣花针,将天空细密的织成了一条雨做的锦。
初桃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转身飞快的跳上了车
白月半却不着急,他复看了一眼那美人图,然后上前倾身将它扯下,护在了怀中。
待他上车,初桃向他挪了挪,眤着那美人图道:“公子为何要将这图收起来?”
白月半的一袭白衣白袍已被淋了个透湿,沏在身上,可隐隐看出他内里的暗纹中衣来。
初桃正欲别开眼,却见白月半斜靠在车窗前,就着窗外的朦胧烟雨挑着眉道:“自是美人图,便应握在手心中,怎能让它饱经风雨的洗礼呢?”
“神经病吧!”初桃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便扭过头去,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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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袭地,夹杂着狂风,待马车驶回皎霖馆后,地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积水。
初桃卡在车帏前,望着这一大深洼积水兴叹起来。
身后撑起了一把油纸伞,白月半忽的探出半个头来笑问道:“要公子我抱你下去么?”
初桃条件反射地拒绝道:“不要。”
白月半笑意淡淡,自顾自的下了车,脚步轻盈,轻巧地迈过了那滩积水。
初桃眨眨眼,目测了下那积水,又顾虑了下自己的身高,私心觉得自个儿还是需要主角儿的帮助。
她轻咳:“公子……您能拉我一把么?”
白月半挑了下巴笑着道:“要本公子拉你一把啊。”
“……是啊。”初桃道。
“那求我啊。”白月半眉眼弯弯,唇角也弯弯。
初桃身子一僵,心道求人不易,遇事儿还是得靠自己,她暗叹口气,准备跳下车去。
不料那便白月半已经腾出了一只手,另一手撑伞,这一手就施力将她带了过去,兀自揽在了怀中。
初桃瑟缩了一下,僵硬道:“白公子?”
白月半低眸看着她,展颜道:“你就不能对公子我说句软话?”
初桃继续僵硬:“……不能。”
白月半:“……”
馆子内忽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初桃借机从他怀中抽了出来往里看去。
只见莘蕊穿了件茶白色的褙子,配着一身黛色的衣裙,倒显得出尘脱俗起来。她坐在堂中摇着一把孔雀毛的羽扇,被一群小姐妹们簇拥着,好不开心。
见他们进屋,花瑶子拢了发髻迎上前堆笑道:“哎呦,你们回来啦?”
“嗯,因下大雨,耽搁了些时辰。”白月半和善应道。
花瑶子低眸瞧了一眼初桃,复问道:“公子觉得这丫头服侍的可还舒服?若是不好,我便重新给您换一个,换个能登上台面的。”
白月半笑盈盈:“不必了,初桃甜美可人,正对本公子的胃口。”话毕他又叹息道:“我今日上街走访了街坊们,也并未得到案子的线索。实在是有些可惜。”
初桃心想:其实你根本就没走访吧喂!
这厢却听他又问道:“不知花掌柜可否这两日将死去的那两个丫头的卖身契拿来给我瞧瞧,也好看看她们的身份来历。”
花瑶子笑着应道:“好好,不着急。公子声名在外,住在我们这馆子里,那恶人也就不敢来了。您就放心住着,等慕春宴过了再走。”
“慕春宴?”初桃不明,一时问出了声。
一旁一个名唤舒夭的小倌儿走过来道:“你竟不知这慕春宴?那可是五年一遇的坊间盛事。今年这慕春宴轮到了咱们皎霖馆,咱们花掌柜可有的赚了。”
花瑶子笑意盈盈,她抖了抖衣裙道:“最大的赢家还是我们莘蕊,她是台柱,慕春宴啊全靠她撑场子,我这半老徐娘也不过分她的一杯羹而已。”
舒夭捂着嘴笑道:“妈妈说的不错,我们下面的也只能是分些这羹里的汤水了”
莘蕊盈盈起身,莲步上前,摇着孔雀扇子道:“哪有,妈妈这样说这是羞煞我了,我不过是个新角儿,要学的还有很多,自然是比不上宓秋姐姐当初引得王孙贵族们一掷千金的。”
自初桃的角度看,这莘蕊虽嘴上这么说,面上却瞧起来得意极了,她不禁有些厌烦,于是拉着白月半的袖子道:“公子,您方才淋了雨,快回去换下衣裳吧,免得着凉。”
白月半温柔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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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阳光透过窗台洒落在屋内,夹杂着风儿,微有些凉意。窗外花圃内伶仃调落,瑟瑟发抖的花骨朵还未开放。昨夜凝重的霜气变做露珠儿,点缀在花瓣上,似晶非玉,摇摇欲坠。
初桃关了窗,打来一盆热水,上前准备为白月半脱下外袍来。
白月半的衣服方才在雨中被淋了个透湿,后来在大堂站得那一会儿又捂了个半干,怕是身上极为不爽利。
她这厢正低头解他的铜花锁扣,那厢手便被他倏地扣住。
“公子我想洗个澡。”他按着她的手,将头直直凑近她道。
白月半凑得太近,一张俊脸直直放大了一倍,初桃下意识的向后缩头,手上一滞,便扯下他的一枚扣子来。
白月半低眸看向她的手,忽的咧嘴一笑,自顾自地解起胸前衣扣来。
初桃闻此再一缩,往后退了一步。
白月半哈哈大笑,直接将外袍脱下抱在手中,又大步上前向她凑近了一步。
初桃再退,脚后跟一顶,却是退无可退,已是直接退到了门扉上。
眼见白月半越来越近,初桃竟然在这电光火石间脑补了一出俏丫鬟与霸道少爷的禁断之恋。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晃晃头,举起手臂向前推,心想若是他再靠近,自个儿至少也算做了防卫。
白月半见她伸起双臂,眯着眼一脸惶恐的样子,一双眼更亮,直接凑近她将手支在门框上咧嘴笑道:“怎么?小桃以为本公子要你暖\床?”
初桃不语,微眯着眼睛瞧他一脸揶揄。
忽听白月半又感叹道:“若是小桃非要暖\床的话,本公子倒也可以勉为其难答应你。”
答应你大爷!
初桃往下一蹲,逃离了他的怀抱,快步走到了黄花梨木的桌案前,她抄起一把水果刀对着他道:“白……白公子,正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若再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见白月半转身,又向她逼近了一步,初桃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心想,实在不行就和这主角同归于尽吧,任务失败就失败,她也无所谓了!
她挥舞着刀子,闭着眼乱舞了几下,便感觉头被一块潮湿的锦布蒙住。她睁开眼将那布扯下,定睛一看,竟是白月半的那件绣着云纹的外衫。
桌案上放了上好的青釉瓷杯,白月半拿起微晃了了晃,小品了一口。
他放下杯盏,稍一弹指,自怀中抽出那把折扇展开气定神闲道:“把那枚扣子给本公子缝上。”
初桃懵了懵:“……是。”
白月半眸中露出粲然之色,打着扇子推开屋门扬长而去,只听他边走边道:“本公子去洗个热水澡,小桃你在这屋中等着,哪也不要去。”
话落了须臾,只听门外廊中传来一声:“阿嚏!”
初桃撂了衣服,气呼呼的想:让你大冬天打扇子,活该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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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蕊的云岚阁内四处安放了火炉取暖,温度渐升。
她的新丫头烟雨按照莘蕊的吩咐撂下了厚厚的暖帘,又从橡木大柜子中拿了一盒灯膏,挑了放在灯盘中。她抿着嘴,一连抹了七个灯盘,用火折子点燃了,屋内七盏灯明晃晃的,一时间恍若白昼。
烟雨其实不大明了她这新主子的怪癖,明明是白日,可以大开窗子让日光自己照进来,可他家主子偏偏喜欢拉上帘子让屋子变得乌漆墨黑的,然后再点上灯将这屋子照亮,浪费灯膏不说,这屋内的空气也变得浑浊不堪,实在是叫人搞不懂。
然她也没多问,莘蕊是皎霖馆的头牌,馆子内大半进项全靠她进项,这等人物,有点怪癖似也正常,每月多花的灯膏钱,总也还会被她挣回来的。
莘蕊坐在一方铜镜前用一桃木梳子正顺着头发,镜中的她明眸皓齿,有着圆润娇好的面容,一张丰润饱满的唇,更是娇嗔多情。此刻她点了胭脂,画了粉黛,发髻戳了珠翠。
她叫烟雨为她换上了一件绯红色的长裙,配饰的腰封镶嵌着玛瑙珠玉,环佩相鸣的绯色珊瑚流苏垂落在腰际两侧,走起路来,叮叮当当,颇为悦耳。
她穿着这衣裙原地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问烟雨道:“我美吗?”
的确是很美,荷叶似的裙摆随着旋转的动作散开,像一朵娇艳的荷花盛开一样。
烟雨笑道:“姑娘美极了,这馆子中简直找不到第二人可与姑娘媲美。”
莘蕊执起一支发簪,斜斜地在镜子前面比划,她忽的勾了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今日磲香阁可有客人?”
烟雨恭敬的垂了眸:“好像没有,听闻磲香阁那位,嗓子越发不行了,唱曲也难听,已经没人买账了。”
“到底是年老色衰,哪能比得上姑娘呢?”烟雨拿了盒脂粉放在莘蕊跟前,继续恭维道。
“哦?宓秋从前可是风光得很呢。那我若是到了她那个年岁,岂不也化作明日黄花了?”莘蕊敛了神色,故作苦恼道。
屋内燃了竹签香,是用顶好的薰陆香制成的,袅袅的烟气呈淡淡的碧色,笼罩在这屋内,似细雾缥缈,惹人迷醉。
烟雨自知失言,见莘蕊隐隐含了怒气忙拢了袖子道:“怎么会呢?姑娘有窦公子呢,等过了这慕春宴,窦公子就会来迎娶姑娘了。可那窦公子也是奇怪,他欢喜姑娘也就罢了,还三天两头的叫磲香阁的那位去过府。”
莘蕊闻言却不生气,反倒显得更开心起来,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道:“罢了,说到慕春宴,也就是下月了,现今这戏本子还没理出来呢,我去寻寻那窦公子,找找灵感。”
推开云岚阁的门扉,莘蕊瞧了瞧略有些刺眼的日头,又皱了眉头。
日光金灿灿的,透过稀薄的云,像一跟跟染了金粉的的丝线。云岚阁前没有树,光芒就这样直直地照进她的眼睛里,耀的她眼睛发花,无端的厌烦起来。
她转头吩咐烟雨:“拿把油纸伞来,就要窦公子前些日子送的那把,带着玄紫色洋金花的那把。”
烟雨应了一声,自屋内取了那把伞,轻轻撑开,茶色的底儿上,大朵的洋金花便盛开开来,似芬芳吐蕊。伞檐上挂了紫色的流苏,是用碧玺串成的,轻轻一摇,便迎着微风响动。
莘蕊接过伞,微微仰头,另一手提着裙裾,便走出了皎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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磲香阁中还是老样子,榻上铺着红底绿花的床单,用扫床刷子扫的齐齐整整的。案上燃了一盏油灯,光线温柔,一如此刻的宓秋。
宓秋自针线筐子中拿了剪子,垂眸剪断了手上那件常服的碎线头。自窗外照进的阳光洒在她的肩头,便晕出更柔和的气息来。
春莲坐在火炉前烧着热水,等水开的间歇,便把手靠近了火炉取暖。
她一面来回翻手一面道:“姑娘,下月就是慕春宴了,馆子内的姑娘都要参加,可花掌柜到现在都没知会咱们,是不是没我们的份儿了?”
宓秋将那衣衫放到一旁,温柔道:“没有就没有,那慕春宴费事极了,即便是演台后举扇子的小角儿,也得跟着编排半个月。如今没我们,咱们也省心去操办了。”
春莲努努嘴:“可那莘蕊,成天趾高气扬的,叫人瞧了不爽极了。前些日子她又得了新的丫头,据说生的很是漂亮,本来是要进馆子做清倌儿的,硬是被她挑去做了下人。”
宓秋不语,又拿起那件衣衫展开来细细看了,而后笑道:“你何必去顾忌她人那么多呢?人各有命,她若真是有错处,定有老天来惩罚她。”
春莲叹口气,她家主子有自己的打算和坚持,她也无需再多说了……
见宓秋仍在细细打量那件衣衫,春莲便也打望了下。这件常服是男式的,淡淡的竹青色锦缎上绣着湘妃竹,尽显清雅。
春莲思忖,怕是宓秋绣给某位老恩客的。她们最近没什么生意可接,宓秋选择给老恩客做衣服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也唯有如此,才能留下这些所剩不多的客人了。
春莲抿唇,低头提了刚烧开的热水倾到盆里,然后又自门外打了一瓢冷水掺在里面,端了放到宓秋跟前道:“姑娘身子寒,洗洗脚吧。”
宓秋笑意融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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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初桃抱了盆子来到了沐春堂。这里是皎霖馆的浴堂,硕大的房间中布满了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鹅卵石洁白如玉,个个珠圆玉润,踩在上面据说有疏经活络的奇效。
初桃觉得有些硌脚,于是便只脱了绣鞋,仍穿着罗袜,快速地跑跳过去。
初桃这等身份当然不是来洗澡的,自打碰见白月半之后这厮一点不认真调查案子,以至于她的状态栏很多天了都还是不动如山。
初桃叹息,不知这个世界的任务何时才能完成。
然她这两日也没闲着,白月半不用使唤她的时候她认真的分析了下,大抵这系统每个世界的任务都有不同,在小渔村的时候是阻止主角作死,这个世界……应该就是找出凶手吧?
之前送宫梨簪子,顺利的洗刷了自个儿的冤屈,完成了支线任务。她猜了又猜,那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应该也只有这一个。
浴堂内有一巨大的绣着艳丽芍药的屏风,屏风将整个浴堂隔为两间,白月半就在里头那间沐浴。
浴池上镶有一兽头,向外吐着热气滚滚的浴汤,这水据说是花瑶子引得郊外的一处温泉,浴汤微微发红,是为上品。
初桃抱着盆子走到池边递给池内的白月半道:“公子,您要的盆子。”
白月半背靠在水池边儿上,一头长发未绾,湿漉漉地搭在池边。氤氲的水蒸气晕在他如玉的面容上,显得皮肤越发白皙透亮。当真是一位翩翩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白月半撩起一捧水净了脸,这才微微睁开眼来,一双眸子在那一瞬墨如深潭,细密的水珠顺着他的额角流淌下来,滴到他的胸膛上,又滚到水池中。
男色当前,委实撩人诱惑,初桃吞了下口水,徐徐道:“公子,盆子中是全新的帕子,可用来擦头。”
白月半接过盆子,放到池边,转过身趴在池岸上笑眯眯道:“小桃可带了澡豆?”
初桃恍惚,自怀中掏出一个绣着喜鹊的荷包来,里面是前些日子白月半带她上街买的澡豆,还一次都未用过。
澡豆是将猪胰研磨后,加入豆粉、香料做成的一种粉状类似沐浴液的东西,可以起很多泡泡,比胰子要强得多。
然这玩意儿很贵,上次白月半带她去脂粉铺子买,足足花了十几两银子才搞到这么一点,以至于初桃都没舍得用,她私心里想着等到任务完成的时候,身心舒畅,好好用它们洗个澡。
初桃将荷包递给他的时候,心里就在滴血,她可爱的澡豆,每一粒都像可爱的小天使一样,就这样眼睁睁地离她而去了!
白月半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微微勾唇道:“你不必担忧,用完了公子再给你买便是,要多少买多少。”
初桃眸子映水,点点头道:“我喜欢玫瑰香的……这个蜀水花……”
话未说完,忽见白月半冲她伸出了手,初桃眨眨眼的功夫,他便大手一拉,将她“噗通”一声拉入了池中。初桃大惊之下溅起好大的水花,身子好似也撞到了池子中的某处,疼的她抹了把脸就要叫喊出来。
只听白月半在她身后道:“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