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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真正到了见家长的时候了。
席然被某人叫魂似的喊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爬下床,走到衣柜前扒拉着找衣服穿,陆奕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两套卡通图案t恤,笑眯眯问:“想穿哪件?”
席然微掀眼帘,淡淡地瞥他一眼——你又搞什么鬼?
陆奕无辜笑着:“不是要表现得像个小孩吗?那穿这些更合适吧。”
席然:“……我都二十七岁了!而且你没看过雨人吗,着装打扮又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演技!”
“哦。”陆奕耸肩,一脸的可惜。
席然暗暗翻了个白眼。想穿你可以自己穿啊。
最终,席然穿了件舒适的休闲衬衫配长裤,坐在餐桌边乖乖地吃早餐,开始慢慢入戏,一板一眼的样子用叉子认真切着火腿煎鸡蛋吃,沾了点蛋黄在嘴角,慢慢嚼着,又捧起手边的牛奶一口一口地喝,等都吃完了,才拿起纸巾蹭嘴。一整套动作僵硬刻板,就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陆奕单手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那严肃认真对待食物的样子,也好可爱啊。白皙的皮肤,红艳的嘴唇,黑亮呆滞的眼睛,真想把他扑倒吃掉。
到了出发上车时,席然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奕身后,低垂着头,露出了纤细的后颈,像只单纯无害的小动物似的,对外界的一切都无甚兴趣,只想缩在信赖的人身后。他紧紧拽着陆奕的袖子。
陆奕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线了,忽的觉得陆子涵的计划无比美好,太喜欢了,完全不想结束啊。
他轻抚着席然的脊背,温声说:“乖~”
但在他的手刚一触碰到,席然的身体就立即变得僵硬,呆滞的神色,紧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带着显然的抗拒。
陆奕看到手里一空,目露失望,只好打开车门哄人上去。一路上,他都在努力找些有趣的话撩席然讲话,但对方都只是紧紧拽着安全带,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一声不吭,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半小时后,和陆子涵汇合,然后才一起回大宅。
陆奕敲着方向盘,似有些头疼的样子,幽怨道:“他都一早上不和我说话了。”
陆子涵扑哧一下笑了:“这不证明人家敬业吗?一旦要装,那就得是人前人后都是一个样啊。看看你自己,跟个深闺怨妇似的。”
陆奕微叹:“他抓着我袖子,但我一碰他,他又躲开。”
陆子涵笑得更欢了:“你是都没查资料吗?席然就算依赖你,你在他眼里顶多就一水瓶盖,跟其他小孩的玩具差不多。”
自闭症的临床表现是——社会交往障碍、交流障碍、兴趣狭窄和刻板重复的行为方式。
他们一般都不愿和人贴近,被触碰时,会浑身僵硬。而且,自闭症者幼时对一般儿童的玩具和游戏无兴趣,反而对一些通常不作为玩具的物品却特别感兴趣,如车轮、瓶盖等圆的可旋转的东西,甚至对它们产生依恋情绪。
听完陆子涵的话,陆奕顿时变得很郁闷,幽怨地瞥了席然一眼,然后扒拉着方向盘,默默地启动车子。
席然抓着安全带,定定地望着窗外,在他们都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偷偷弯起了一丝弧度,呆滞的眼底闪过笑意。
在去大宅之前,席然有做过一些想象,神马富丽堂皇金碧辉煌极其夸张的宫殿式别墅,一看到了就要闪瞎眼,嫉妒资本主义的那种。但实际看到了,却是沉稳大气的中式古宅,浓浓的年代气息,看着特别亲近舒服。
意料之外的,很多事情都打破了席然的想象,就好比陆父的形象。
本以为是个一丝不苟严肃刻板的人,但大宅外边的园子,那个脚踩黄泥背朝天的农夫打扮老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宏伟的大宅前还有大片的菜地?!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大叔迎接了陆奕等人,走到那个挖着泥的老人面前说了几句。老人头也不抬,随口道:“让他们自己去客厅坐着,有事待会再说。”
原本就呆呆的席然,此时更加愣住了,完全丢失了自己的表情包。
陆奕失笑,拉着他走进了大宅。
等坐下来后,仆人端上了茶和果汁,陆奕笑着把那杯果汁递给席然,温声解释:“我爸现在是半退休状态,得闲了,就喜欢自己种点菜,觉得比较新鲜干净。”
一旁的陆子涵也搭着他的肩膀调侃,笑容灿烂:“对啊,有没有觉得我爸很亲切很接地气?”
席然心中呵呵两声,默默往后缩了缩,低头乖乖地喝着杯里的橙汁。
陆子涵揉了揉他的头顶,慨叹:“真可爱,好想抱回家养啊~”
下一刻,就被陆奕满是嫌弃地拨开手,微抬下巴,让她滚远点。
陆子涵瞪眼,隐隐的威胁——小样,还想不想要你老姐的帮忙了?
陆奕抿唇,不情愿地放下手,把席然往自己的身边扯过来一些,还颇为不爽地瞥了陆子涵一眼。把她看得又是一顿好笑。
陆父一回屋,就看到自家大女儿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不由皱眉摇头,故意咳了一声后,就没眼看似的走了上楼。
陆父换好衣服再下楼时,浑身的气场都不一样了,透着军人般的威严。
关于席然的那套说辞,陆子涵早就和陆父说过了,这时正好到午饭时间,几个人走到餐桌边。
陆父道:“就是他?”
带着几分审视的视线落在席然身上,略一打量。
席然表情淡漠,低垂着头专注地盯地板看,像是上面有什么稀奇图案一样,还向着陆奕的身后悄悄挪了一小步。
“是啊,现在是我照顾他。”陆奕自然地接过了话,悠悠笑着。
陆子涵连忙在一旁附和,“疗养院条件没那么好,他又怕生,不会和人相处,难得愿意和陆奕待在一起,我就把人拜托给他了。”
陆父扫了他们几人一圈,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就走到主位坐下。仆人已经把煮好的热菜都端上桌,摆好了碗筷,一共四副。
陆子涵两姐弟互相使了个眼色,弯唇一笑,也走到陆父旁边坐下,一左一右,席然就坐在陆奕的另一边。
因为扮演的人物要求,席然并没有很自然的像普通人一样,进行餐桌聊天,而是低头认真吃着眼前的两盘菜,配着软糯的白米饭慢慢嚼着,简直像教科书一样呆板标准。
陆奕就会很体贴的夹一块肉多的排骨放到他碗里。
席然吃饭的动作一顿,僵硬地拨开了那块排骨,继续吃自己的饭菜。陆奕像是经历过多次这样的拒绝,坚持不懈地夹了一块,又一块。
席然低头瞪着眼前被排骨淹没了的碗,似是有些烦恼,微皱着眉,露出了很浅淡的情绪变化,把霸占了位置的排骨都扔到了旁边的小碟子里。每夹一块,席然的心都在汹涌的滴血——我的肉啊……
陆奕无奈失笑,眼底满是纵容,温声问:“想吃什么?栗子,鱼肉,还是萝卜?”手里拿着公用筷子,耐心十足。
席然没有反应。
“要不吃点栗子吧?挺甜的。”
说着,陆奕就伸筷子要往那盘栗子焖鸡夹了,却被席然拽着袖子忽的拦住。
陆奕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下一刻,席然就抓着他的手,移向了那盘鱼肉,还这么凑巧的,筷子落在一块鲜嫩的鱼肉上。
他抓紧了陆奕的袖子,不说话,一双黑亮的眸子专注地盯着鱼肉看。
陆奕愣了一下,不由得弯唇,当即就把那一大块鱼肉夹到他碗里,还顺手挑了里面仅有的几根骨刺。
席然松开他的手,立刻低头认真吃了起来。
全程,陆子涵都坐在一旁看着,心底都要忍不住为席然拍手叫好了,这演技!
相比较而言,陆父的反应就平淡很多了,食不言寝不语,只是偶尔用眼角的余光瞥那两人一眼。
等到终于吃完饭了,放下筷子,陆父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席然身上。席然低着头,被盯得头皮都发麻了,以为对方要放什么大招时,却听到淡淡的一句问话,“吃草莓吗?”
席然一下愣住,忘了回答,而且按照性格也不可能吭声。陆奕就替他回答了。
陆父微微点头,下一刻就吩咐人去把园子里的草莓摘了,做个草莓蛋糕。
陆子涵一笑,立即就朝陆奕得意地扬了扬眉——唷~你看你看,老爹这不就表态了吗。
因为自闭症者常会出现刻板重复的动作行为,席然还为此专门弄了张时间表背下来。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他面无表情道:“两点了,是看电视的时间。”
然后,就扫了一圈,找到电视的位置走过去,在沙发坐下,很安静乖巧地看着,只偶尔嘴唇微动,发出除了他自己谁都听不到的低语。
其余三人看到他突然的动作,都愣了一下,然后互相看了两眼,也走到客厅坐下。
陆父坐在席然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了一眼电视,是非常典型的肥皂剧,正好播放到男主离开,女主独坐垂泪,爱人走的第一天,想他;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不由自主的,陆父抖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撇开视线。但其余三人倒是都看得挺津津有味的样子,陆父皱皱眉,难道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看这些?……不服老的,决定再试试,静下心来研究女主怎么可以如此好骗。
各种男配女配陷害女主,抢男人夺财产的,把女主折腾得尤其惨,差不多都要黑化复仇了。
陆父暗啧,好像有点看头了呢。
不知不觉的,老小四人一起坐在客厅,和谐地看着电视。第一次见家长,就把人带着看上肥皂剧的,也是某种意义的腻害啊。
虽然看着都像是在看剧,但差不多都是表面淡定,内心狂吐槽。而其中,最不专心的当属某变态,发现自家老爹完全陷入肥皂剧中无法自拔后,就一心盯着席然看了。
当桌上摆上切好的水果时,某人还颇殷勤的叉起一块递给他。席然直盯盯看着电视,纹丝不动。他早就瞄到了那甜丝丝的哈密瓜了好吗,明知道他现在不会吃的,还递过来是干哈,找死哦。
席然暗暗瞥他一眼,又盯着电视看,嘴唇不自觉的微微抿着,一副“本宝宝不开心了,本宝宝有小情绪了”的样子。
看得陆奕一阵好笑,拐了个弯,把脆甜的哈密瓜递到自己嘴边,爽快地吃了,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
席然冷哼,肯定不甜没味道!
电视里的剧情已经进展到,男主他妈约了女主见面,甩钱让她离开自己儿子的时候。一张金卡扔到了桌面上,还弄了个特写,上面的银行账号一清二楚,下一秒就又把镜头转到脸色黑透了的女主身上。
席然平淡道:“6217002715423684874。”
其他人都懵了一下,“……嗯?”
倒是最认真看剧的陆父先反应过来了,“是刚刚的银行账号?”
陆子涵立刻拿起遥控器,倒回到之前甩金卡的那一幕,又让席然报了一次,竟然真的一模一样,一个数字都没错。
顿时,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起来,感觉像是自家出了个小神童那般自豪。
陆父更是兴致都上来了。电视播着女主当着男主他妈的面,拿起金卡,霸气地折成碎片,还又签了张五百万的支票(对方的金卡就两百万),扔过去道:“我包养你儿子又怎样。”陆父都没去看了,而是拿起自己的手机,随机按了一长串毫无规律的数字,念了出来,让席然重复一遍。
席然盯着前方的某一点,平淡而轻松地说了出来。
连着试了几次后,陆父道:“这孩子记忆里很不错。”
陆家姐弟脸上也难掩惊讶,点头附和——这也装得太像了吧。
席然一脸淡漠,内心哼哼,谁让我有系统这个作弊神器。
***
陆奕不了解自闭症的资料,捧着手机上网查了正在看,忽的就注意到一个很重要的点——洗澡。
很多患者会抗拒洗澡,即便长大成人了也可能需要旁人协助。
陆奕眸光微闪,嘴角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浅笑。
“洗澡问题?那就让保姆帮忙吧。”
陆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瞄了一眼手机,倏地蹦出了这么句话,硬生生是把陆奕吓得一抖。
陆奕皱眉:“不可以。”
陆父:“怎么不行了?她有护工经验。”
陆奕一脸正经,说得有理有据:“席然不是什么病人,他有社会交往障碍,不喜欢和人接触,更别说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他会被吓到的。现在他也只能勉强接受我和姐靠近一点而已。”
说完,他还把在一旁站着的席然拉到自己身后。席然往后退开一步,视线无目的的看了一下别的地方,又低下头,低声嘟囔着自语。
陆父皱眉,看席然刚才一直都表现得那么安静乖巧,就试探着伸手想搭一下他的肩膀。没想到席然瞬间整个人肌肉都绷紧了,轻颤着,声音都明显变得尖锐快速起来,飞快地重复着一长串数字。正是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银行账号。
陆父连忙退开,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席然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看向了陆奕,有些狐疑:“……你帮他洗?”
陆奕摇头:“不用,我在旁边看着他不出意外就行,他淋浴很容易站着发呆,泡澡的话还可能会淹到自己。”
听到这话,站在他身后的席然低着头一直抽嘴角。这家伙还真能扯。
陆子涵暗暗摇头失笑,接到陆奕使的眼色了,才慢悠悠走上前,附和着把陆父给拉到一旁坐下了,说:“爸你就别担心啦,他很有经验的~”故意拉长的语调很是意味深长。
于是,浴室里。
席然面瘫脸看着某人:“你真打算一直站在这?”
陆奕笑眯眯:“对啊,我担心你出事嘛。”
叫他转过身去也很不实际,席然干脆就自己背对着他,打算迅速洗个战斗澡,利落的把衣服全部脱光,迈进了浴缸里。因为感觉淋浴会被某人视.奸个彻底。
但照着某人的变态属性,不管怎样都是没用的。席然就快洗完时,一个人影就罩了下来,湿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席然不由得颤了一下。
席然咬牙:“起开!”
某人跟只撒娇的大犬似的,在他的颈项边摸蹭舔咬,“就不……”下一刻,还很熟练地轻咬厮磨他的颈项,一点点挑起他的情.欲。
席然难耐地仰起脖子,呼吸慢慢变得急促,白皙如玉的皮肤迅速染上了漂亮的绯红,双眼迷蒙,水滴顺着发尾滑落,平添了几丝.诱惑,显得异常可口。
可某变态摸遍了他全身,把他折腾得气喘吁吁,只能勉强用手肘搭在浴缸边缘不滑下去时,这家伙居然停下来了!就差最后一步!
席然半撩起眼帘,轻瞥了他下面一眼,很精神没毛病啊……
陆奕却轻笑一声,把人搂进怀里一点点细细地吮.吻着他红艳的唇,轻柔的动作,竟有种把人捧在手心里万分宠溺的感觉。这一行为让席然不禁想到——难道这家伙开窍了?
他忍不住就道:“说说你叫什么?”
陆奕动作一顿,抬眸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席然眨巴两下眼睛,有些尴尬地撇开视线……呃,猜错了。
“没什么。”
低低的笑声传了过来,下一秒,席然就感觉到耳垂被轻轻地咬了一下,不痛,反倒有些酥麻,不由得颤了一下。
“是嫌我太温柔了吗?我想着这段时间让你休息一下,不过你想要的话,我也很乐意满足哦~”
某人笑眯眯的如此道,还附带性感的舔嘴角动作。
席然抽抽嘴角:“完全不想要,滚开。”
陆奕用手指不轻不重的摩挲着席然的下唇,指尖很有技巧地撩动里面的舌叶,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在席然就快要炸毛时,他才把手指抽出来,轻笑着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演得好真实,要不是我知道,差点都要被骗过去了。你是怎么记住那么长的数字的?”
席然瞥他一眼,抿唇:“不告诉你。”
陆奕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反倒愈发加深了,倾身搂着他,“宝贝你真可爱,搞得我都想养个小孩了。”外界有传闻,陆奕是很不喜欢小孩的。
席然冷哼。
陆奕就很果断地自行理解,还颇有死皮赖脸范——“你也不喜欢小孩?要不……你养我好了。”然后低头就在席然胸前啃了一口。
席然毫无防备,顿时抽了口气。不是痛,是给吓的,还有点……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一下被气到了,咬牙:“要你是小孩,我给你测一下肛温,立刻就扔出去了!”
陆奕往后一倒,双手搭在浴缸边缘,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笑得很是放荡:“来啊,宝贝~”
席然直接无视了他,一脸淡漠地就跨出浴缸,擦干身体穿上睡衣,全程没看身后某个故作可怜的人一眼。
他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不过一会,就看到陆奕走出浴室,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浴袍,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半湿的漆黑短发有些凌乱,黏在脸畔,薄唇微抿,就像是时尚杂志封面上的男模,性感至极。
然后,这位性感男士拿着吹风筒,一脸期待地走了过来。
席然抽抽嘴角:“你就不能自己吹吗?”
陆奕摆出一副可怜兮兮样:“……你不想?”
席然毫不犹豫点头:“对,不想。”
下一秒,陆奕直接就把吹风筒放他手上了。
席然抽抽嘴角,还是一手按在了他湿漉漉的头发上,开始吹了起来,动作很是熟练,显然没少做。
而坐在他面前的陆奕,就半眯着眼,像是在被主人顺毛的大型犬一样,露出颇为享受的神情,慵懒闲适。等席然摸着吹得差不多干的头发,关了吹风筒时,他还皱眉有些不满,说:“没吹干。”
席然抓抓他的头发:“干了。”
“还有一点。”
这人在某些方面意外的坚持,席然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抖抖眉毛,就又拿起了吹风筒,随手又扒拉了几下,说:“可以了。”
陆奕转头,一副“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子”的受伤表情,说:“你敷衍我。”
席然懒得理会,直接把吹风筒放他手上,转身就摆出等伺候的姿态。
对方都不看了,陆奕立即就敛了脸上摆出来的表情,而是微微挑唇,伸手拨弄着席然柔软的黑发,动作温柔的帮他吹起了头发。
温暖的风徐徐吹着,慢慢的,席然就有些犯困了,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半倚着沙发打瞌睡。
陆奕发现了,动作放得更轻,还顺手拿过了旁边的毛毯,替他盖上,才继续吹头发。
毕竟是靠着沙发不太舒服,席然没睡多久就又醒了过来,半睁着眼看向身旁的人。
陆奕很快就感觉到,转头轻声问:“很困吗,要不要我抱你到床上睡?”
席然还没有完全醒来,脑子晕沉沉的,无意识的带着鼻音哼了一声。
这迷糊呆呆的样子,看得陆奕心里痒痒的,抿了抿唇,忍不住就低头亲了他一口。
席然没有反抗,反倒是微微眯眼,含糊地说了一声:“渴。”
陆奕立刻转身就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席然接过去喝了半杯后,眼睛也算是能全部睁开了,清醒过来。
他瞥了一眼陆奕,然后就站起身来,懒懒地打着哈欠爬上床掀了被子盖好,只留下句话:“你走的时候顺便把灯关了,我睡觉了。”
陆奕微愣,好一会才摇头失笑,把吹风筒收了起来放好,走到床边俯身在席然唇角咬了一下,听到他迷糊地嘟囔一声,才满意地关了灯,轻手轻脚地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醒来。
陆子涵一直都有说她爸喜欢小孩的事,但席然没想到他是喜欢到这样的地步。他下楼之后,发现客厅角落有一个大箱子,旁边摆放着各式益智用具——魔方、中国象棋、西洋棋、拼图……甚至还有积木。
而且,有两个壮男把一台漂亮的钢琴搬进了屋,在陆父的指挥下,放在了客厅的一角。
做完这一切后,陆父就端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品着茶,似乎这一大堆东西都和他无关一样,淡定十足。
席然神色微僵,靠着楼梯栏杆就往下走,每走一步还低声数着,一路走到了餐厅。或许是因为陆子涵提前说了他的固定时间表,他刚一坐下,就有人把煎得金黄喷香的火腿鸡蛋和一杯热牛奶放在他面前,就低头认真吃了起来,味道很好。
他吃到一半的时候,陆奕和陆子涵也差不多都洗漱好下楼来了,看到一楼客厅突然多出来的一堆东西,也被吓了一大跳。
陆子涵一脸不解地走到陆父身旁正要发问,但一下就被打断了。
陆父淡淡道:“先吃早餐。”
一向霸气脱线的陆子涵噎住了,好半天,才哦了一声,乖乖往餐厅走。
等三人都吃好了,坐到客厅沙发上,正对着陆父,形成鲜明的两方阵营,席然表情淡漠地坐在一角,深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陆父严肃道:“你们说的关于席然的情况,我考虑了一下。既然你们决定把人带过来照顾,那就不能是过家家式玩玩而已,要认真对待他的病,请专门的医生指导,缓解病情,教会他独立生活。一味依赖别人是完全不可取的,万一哪天陆奕出差呢,留下他面对一个陌生的护工,出意外怎么办?”
听着父亲的话,陆奕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产生了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父亲生于军人家庭,脾气从来都不软,做事一板一眼,很有自己的想法,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别人也无法阻拦。
陆奕反驳:“我可以带他一起去。”
“陆奕你多少岁了,说话能过一下脑子吗?!”陆父的声音不大,却气势十足。
陆奕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陆子涵拉住了,使眼色摇了摇头。
她很了解自家老爸的倔脾气,现在逆着来说话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而且,按照长辈的立场,考虑到这一层也很正常。所以,他们只能看着陆父折腾,还不能否决。
甚至在经过靠院子的窗口时,陆子涵微抬下巴,示意陆奕看一眼外面,原本是空地的一角多了个秋千,精致的藤条形木架,和绿意盎然的院子十分融洽。
“卧槽居然还有这个,太夸张了吧。”
就连一开始出这个计划的陆子涵都有点傻眼了。
显然事情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控制,但陆子涵还很好心情地笑道:“看这状况,等你有了孙子,真不知道老爸他会折腾成什么劲。”
陆奕眸光微沉:“不会有孩子的。”
陆子涵转头看他,眼里浮现些许冷意:“就真非他不可了?连继承人也不想要?”
陆奕辩解:“对,但不能说就是他的原因,你也知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孩。”
陆子涵微嗤:“这么护着他,还怕我找他麻烦啊?你要不是我弟,我才懒得管你。”
接下来几天,除了席然固定得难以改变的时间表,其他空余时候,陆父给他安排了课程,有专门的老师教他弹钢琴下棋,还有擅长这类病症的医生和他聊天。席然一下就忙了起来,反倒是某人,情绪越来越不好了。
陆父很不客气地吼他:“这到底是谁依赖谁?天天黏在一块迟早要出事!”
一下就把对面某人被训得厉害,连驳嘴的机会都没了。
席然站在陆父身后,大概真觉得有人能让陆奕吃瘪实在太稀奇有趣了,忍不住就偷偷朝陆奕弯唇笑了一下,满满的幸灾乐祸。
陆奕当然看到了,噎了一下,有点无奈。
陆父顿时瞪眼:“你摆着副我不讲道理的样子给谁看?!”
陆奕立刻放软态度,低声下气,努力平复陆父的怒气。陆子涵早就再三叮嘱他了,家里的陛下必须顺毛摸,吃软不吃硬的。于是他抑制着心里的暴躁不满,在旁像个跟踪狂一样,故作不经意走到附近,直盯盯观察着席然的状况,才没多久,他就越发不淡定了。
这得说到为席然请来的那个医生,是个刚结婚不久的女人,不漂亮,但自带一种温婉柔和的气质,让人倍感亲近,轻声和病人说话时,效果更是显著。
医生和席然待在一个专门用来和客人闲聊的房间,席然抱着自己的那杯饮料,慢慢喝着,视眼前人于无物。但医生经验丰富,耐心十足,从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逐步入手。
“你很喜欢喝橙汁吗?带有果粒的,酸酸甜甜,我也觉得很不错,尤其是自己榨出来的……”
问了他平时喜欢做的事,爱好特长,一步步引导他说话,有时还故意只说一半,说错的,等着席然来反驳她。
虽然说十句都不一定能得到一句回应,但效果还是有一些的,至少先让对方适应她,知道她是温和可接近的人。
临走时,医生像上次那样,提出握手说再见。
席然微微皱眉,有些迟疑地慢慢伸出手,摊开的掌心,手指白皙修长。
医生微笑着握住,很自然的,就像和普通人相处那样,两秒之后就放开,还表扬着说他进步很大。但今天,她打算尝试进一步的接触。
她问:“为表友谊,可以拥抱一下吗?就碰一下很快分开的。”
席然一下僵住,微微颤抖着想要往后退。
医生却没有就这样顺着他放弃,而是有点强硬地试探着往前张开双臂,轻轻地环抱住他,十分轻微的触碰,隔着毛衣几乎感觉不到多少温度。
席然浑身都僵住了。
更要命的是,这一幕被陆奕看到了,低沉冰冷的声音骤然出现在空荡的房间,一下惊住了两人。
“你在做什么?!放开他!”
医生一怔,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门口,正好对上陆奕恐怖的眼神,像是被人按住头死死按进冰冷的水潭里,不寒而栗,不由得退开几步,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凭着作为医生的多年经验,一下就看出了这人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比起身旁自闭的席然,他才是更严重的病患。
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迅速解释了自己的治疗计划,在陆奕发作之前撤离。当病患出现,医生有责任去治疗,但眼前的状况根本不容得她多停留一秒,因为很显然问题就在于她,离开才是最优选择,并在临走前将情况告知雇主。
按理来说,陆奕是不该表现得如此看重席然的,可他偏就是魔怔了一般,死死地盯着席然不放,简直就怕陆父怀疑得不够早一样。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席然表面淡漠,心中却在长叹,明明自己才是装孩子的那个,为什么还要天天顺某熊孩子的毛?而陆奕跟在身后,冷冰冰的气场,却愣是透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委屈气息。
餐桌上,席然低头安静地吃着饭,忽的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动作顿住,视线不安定地瞟着桌面的菜。
今天那个医生给了他一个任务,跟对自己好的人说一句谢谢。
他踌躇了好一会,其他人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余光不自觉落到他身上,静静观察着他要做什么。
终于,席然动作僵硬的伸手用公筷夹起一块排骨,身体微微前倾,艰难地放进了陆父的碗里,同样动作的,又夹了一块给陆子涵,最后才坐下来,低垂着头,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陆父和陆子涵皆是一愣,然后,才微微一笑。
但餐桌上的某人非常不高兴了,“为什么不夹给我?”
陆子涵笑了:“他是在道谢。老爸教他下棋,我教他弹钢琴,你做了什么?一早上都吵着他,当然不喜欢你啦~”
陆奕一下噎住,竟不知如何反驳的样子,脸色沉沉地放下筷子,居然就这么转身上楼了,跟小孩子发脾气一样。
陆子涵很不给面子的,扑哧一下笑开了,完全停不下来,她这弟弟真心太逗了……
笑够了,她才托着下巴说:“席然,你上去看看他吧,待会我把你要的那份琴谱给你。”
席然不说好,也不点头,直接就默默地放下筷子上楼去了。
等推开房门时,就只看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被窝。席然抽抽嘴角,“你在做什么?”
陆奕低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了出来,他说:“不用管我,吃你的饭去。”
席然更无语了,压下嘴角的笑意,平淡地哦了一声,“那我走了。”说完就转身故意踩着步子走了两步。
不过几秒,身后被子一掀,某人猛地翻身坐起,咬牙低吼:“你敢!”
席然脚步一顿,敛了敛表情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某人躲被窝折腾乱了的头发,因为愤怒而有些发红的眼睛,紧抿着唇。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联想到了某只红色炸毛小鸟。莫名感觉……有点可爱?
陆奕自己说了不动他,这家伙就真的十几天以来都很安分,但感觉情绪也更加不稳定了,一旦席然离开他视线范围外太久,他就变得异常躁动不安。
非常出人意料,就像是多动症儿童,愣是安静乖巧了好几天一样,可能都该奖励朵小红花了。
席然这段时间也有在想这件事,憋着太久的话,说不定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就该炸了。于是,做了还算充分的心理建设后,席然说:“我帮你用手弄出来。”
那双发红瞪着他的眼睛瞬间平复下来,像是发狂的狮子突然被打了镇静剂一样,陆奕瞪着他,不敢置信的样子,“你说真的?”
席然点头,“嗯。”
这方面的事,一向都是陆奕一个人在主动,毕竟是他强迫对方开始的,这也正常,只要席然不表现得反感,沦陷在情.欲中,神色迷离,陆奕就比较满足了。但现在席然竟然主动提出来帮他用手解决,天知道他有多惊喜。
陆奕周身的气压都变了,春暖花开一样,笑得异常灿烂,拍拍自己身旁的床铺,邀请席然上来,就差脱下裤子了。
那急不可耐的变态样,让席然一瞬间都想转身逃掉,又努力忍住,强作淡定地走了过去。
全程,席然跪坐在他面前,微皱着眉,神色有些不自然,虽说这种事自己也不是没做过,但帮别人还真是第一次,刚一碰到那滚烫的温度,席然就忍不住想缩回手。但立刻就被陆奕握住了,声音沙哑:“席然……”
席然被他沙哑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紧抿着唇:“别吵。”
整个室内的温度都在迅速攀升,火花四溅,气氛暧昧。
陆奕喘息慢慢变重,呼吸灼热,低笑着:“这算是你给我的谢礼吗?最特殊的一个。”
席然动作一顿,倏地力道加重。这家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陆奕抽了口气,急道:“你可轻点。”
那原本带着点得意的脸色一下变了,席然看着忽觉有趣,掌控着眼前人的呼吸。
等终于结束了,席然站起来就去浴室洗手,再出来时,看到某人还微露餍态地躺在床上,裤子都没穿。
陆奕挑眉,迷人的笑容里带了丝.诱惑,“礼尚往来,我也帮你一次吧。”
席然微愣,不知想了些什么,竟真的点了点头。或许是刚刚感觉不差,也或许是某人在自己手里发泄出来的样子很微妙,反正他就一时脑抽答应了。
陆奕也没想到,感觉今天真是惊喜不断,像怕席然后悔一般,立即把人拉到了床上。
自己的手和别人的手,感觉是很不一样的,因为你想不到对方下一步会怎么做,沉浸在欢愉中需要加速时,却会因为身体发软不自觉放慢,而对方并不会,他只观察着席然的神情变化,比席然自己还要熟悉他的身体。
陆奕满意地欣赏着席然迷离的神色,轻舔一下嘴角,眼尾微微上挑,惑人至极。
席然心里一紧,脸上开始有些发烫,一把推开了眼前这个不要脸的货,想要拿纸巾清理,可某人动作比他还快,俯身就把他扑倒在床上,细致地吻着他的嘴角,延伸到耳垂,轻咬着模糊道:“打个耳洞吧,你戴耳钉肯定很漂亮。”
席然的耳朵白皙如玉,弧度十分完美,简直像精心计算过的雕塑一般。
听到这话,席然立刻推开他,警惕地捂着耳朵。先不说打耳洞会痛,而且他觉得原主长得太漂亮了,本就雌雄莫辨,再戴上耳钉就更加不够男子气概了。
他坚定否决。
陆奕满脸可惜,但他料到了席然的反应。没事,也不急于一时,以后总有机会磨到他答应的。
经过这么一事,陆奕的情绪也算是稍微安抚下来了,但他一样很不支持那个女医生的存在,觉得她和席然接触太多了。他就去和陆子涵聊了一回,让她去和父亲谈。要是他们两父子说,没两句就能吵起来。
陆子涵就很无良地调侃着他,说他虽然变变态态的,但也不是完全没情商啊,至少知道装委屈装无辜,很好值得表扬。等把人逗得快要炸了,才嘿嘿笑着转身去干正事。
刚跑到陆父的书房吐槽了没几句,说什么席然心智偏小,那医生治疗进展太快啊会吓到他的,但很快就被陆父一句话打断了,不带什么情绪的眼神淡淡瞥过去,什么都知道。他说:“陆奕不成熟,你这做姐姐的也跟着他一起胡闹吗?”
陆子涵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哎唷,穿帮得这么快?……都怪陆奕那蠢货。
陆父审视的目光扫射过来,让人无所遁形。陆子涵干笑:“爸,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我这不也是没办法才骗你的吗?你自己也是啊,明明知道,还陪着我们演。”
陆父哼哼:“我是看你们能折腾出什么玩意来,居然给我装病,这么乱来的计划是你想的吧?”
一开始,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好友的弟弟?怎么没听说过。可派人去查回来的资料又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而且看着席然也挺顺眼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下来了。等过了十几天,发现真相的陆父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卧槽个什么鬼?!喜欢男人,还瞒着老子带回大宅来了?!
陆父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被这兔崽子气病了太不值。他转身就坐在了电脑前,在网上提问——儿子喜欢男人还带回家了怎么办?
回复很快,但没有一个是有用的。什么恭喜楼主,你家儿子是攻是受,对方颜好不之类的。
陆父冷哼——自家儿子当然是上面的好吗?颜值……老子的孩子眼光会差?
在网友一堆乱七八糟的歪楼后,陆父心情彻底平静了,也想出了对策。你们要演是吧?那老子就奉陪到底!第二天,他就买了一堆儿童用具,是他本打算培养孙子的计划,正好趁这机会都买回来了,还天天打着为席然好的旗号,名正言顺的分开他们两人。看着那混球儿子憋气又难以反驳的样子,真心爽!
“什么乱来?管用的就是好计划呗。”陆子涵撇嘴,这才敛了敛随意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而且,现在关键是在陆奕身上,只是应付一下我们看了两次医生之后,他就完全不管了。我感觉席然有点像他的镇静剂。”
席然是被要求装病,陆奕反倒才是真的需要吃药的那个。但陆父两人对他的病况也不过一知半解,有些许人格分裂倾向,没发病的时候比谁都正常,商业奇才,一发病就只余自我,六亲不认。
陆奕的病是潜伏性的,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露出了些许端倪。如果说他七岁那年,养的心爱小猫死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是因为不懂死亡的含义,那在第二年年末,陆母意外离世的事时,他的反应就让人更难以形容了。从得知噩耗的那一刻起,他的神色就很不正常,空洞无神,冷静得不像一个小孩,为此哭得稀里哗啦的陆子涵还扇了他一巴,可他依旧毫无反应。但就在当晚,所有人都不知情的状况下,他从别墅消失了,第二天所有人都在找他,最后却是在医院的太平间找到的,年仅八岁的他,睡在这个有母亲在的地方,一夜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