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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多小时,同事们也陆陆续续告辞了。席尚明把熬好的蔬菜粥盛进隔热碗里,端进席然的房间。
粥碗放在席然身前支起的小桌子上,旁边还有退烧药和一杯热水。他慢吞吞地吃着,温热的粥虽然寡淡无味,但的确较好消化,也很暖胃。席然浅色苍白的唇慢慢染上了漂亮的红色。
席尚明坐在床沿,说:“对不起,哥哥不该让他们来家里的,吵到你了。”
席然含着勺子,吞了嘴里的粥,摇摇头,“没事。”
席尚明看了他一会,微叹口气,抬手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我下楼收拾一下,你吃完了放在枕头柜上,待会我来洗。”
席然依旧点头,比平时还要温顺,半眯着眼,好似随时都会睡着。
再上楼时,席尚明以为弟弟应该已经睡着了的,轻轻推开门后,却发现他睁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呆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空洞无神。
莫名的,席尚明心里一阵刺痛,情绪复杂。
他问:“睡不着?”
席然怔了一会,才眨巴两下眼睛,慢吞吞说:“嘴巴苦,想吃糖……”
似有些没料到弟弟的这个回答,席尚明顿了一下,才点点头,转身真的去给他拿了颗糖果过来,是柠檬味的。席尚明刚一撕开包装就闻到了很浓的甜味。
他捏着糖果递到席然唇边,席然舌头一舔就含进嘴里,甚至不小心划过了席尚明的指尖,微湿柔软的触感,十分微妙。
席尚明愣了一下,好一会才记起来抽了张枕头柜上的纸巾,轻轻擦了一下。
那个瞬间,被烧糊涂了的席然似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多个世界穿越的疲惫感潮水般席卷而来,把他整个人都紧紧裹住,极度窒闷的感觉。
全然的黑暗中,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灼热急促的呼吸声。
他半闭着双眼,白嫩的手心从被子下慢慢探了出来,像是在寻求些什么。
席尚明怔住,许久,才反应过来一般握住了席然滚烫的手心,忍不住深深蹙眉,“还是去看医生吧……”
席然下意识摇头,嘴唇动了动,低声喃语着,一直到完全睡着。
床边的那抹人影静静坐着,良久,才微微一动,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等席然再醒过来时,在被窝里闷出了一身汗,黏腻腻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十分难受。
他干脆就掀开被子爬起来,拿了干净的睡衣去了浴室洗澡。
因为头还有些晕,他随手就拿起了洗手台边的香皂搓着,手一打滑,下意识就弯下腰去捡,完全忘了某个经典的故事。
等他转身冲了大半的泡沫,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转头往背后看去……
居然真的看到席尚明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他。
席然被他的眼神莫名看得有些慌,沙哑着声音问:“干嘛……”
席尚明皱眉抿唇,直接拿了旁边架子上的浴巾走过来,关了花洒,抓住席然湿漉漉的手腕拉过来,一下把他整个人都裹住,揉擦着他的头发。
他的声音微微严厉:“怎么现在洗澡,你还在发烧。”
席然被裹在浴巾下,声音有点闷:“出了很多汗。”
“那也不行。”
“……哦。”
擦干身体之后,席尚明就给他递过了睡衣,席然接过就穿了起来,一时之间居然没反应过来,自己换衣服,为什么对方还不走开。
睡衣刚从头上套下,露出一半的脸,眨巴着眼有些茫然:“哥,你在这干嘛?”
席尚明表情淡淡:“快把衣服穿上。”
席然怔了一下,立即加快穿衣服的速度。
再躺到床上时,席尚明站在旁边很突兀地问了一句——“裴迪是谁?”
“什么……!”
席然一开始没听清,然后才倏地微微瞪眼,十分震惊地看着席尚明。
对方说:“你刚刚一直在叫着这个名字。”
席然僵了一下,不由得干笑着解释:“就是、那个……游戏里的角色。”
席尚明盯着他看了一会,似在辨认他脸上的表情,然后竟颇为出乎意料的不再问了。
后来,他们两人再一起看动漫时,里面有一个肌肉猛男恰好就叫裴迪。席尚明忽道:“你说的裴迪就是他?”
席然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席尚明:“你是想像他那样练一身的肌肉?”
这回席然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已经率先脑补了席然满身肌肉再穿上女装的样子,那画面……真心辣眼睛。
他说:“……你还是别练了。”
席然迷茫脸:“……哦。”
一个星期之后,席然从席尚明的同事那里被迫听说了哥哥谈恋爱的八卦,据说是宁亚君向他表白了,还什么果然女追男隔层纱,还是宁大美女如此主动,即便是冰山也要融化。两人现在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他们调侃席然——你就要有一个美女嫂子了哦~
席然那张白嫩的小脸立即皱成了一团,扁着嘴,一声不吭就啪嗒啪嗒往办公室里跑,找自家哥哥去了。
席尚明正在为明天开庭要用的资料做最后的检查,表情淡漠地站在桌旁,修身玉立,气质卓然。
席然跑到他身边,仰头问:“哥,这次聚会是因为你和宁……律师在一起了,所以请客的吗?”
席尚明望向他,刚放松的眉毛微微皱起,“为什么?”
“他们都这么说。”
席尚明:“他们说的话能相信么?只是因为上次比较难的官司打赢了庆祝而已。”
席然再次确认:“那你们没在一起?”
席尚明瞥他一眼,然后偏开脸,缓缓道:“算是在一起了吧,她一直说要试一下,让我知道谈恋爱是怎么回事。”
伪小正太哑然了,不愧是女主,这理由照席尚明的性子还真可能愿意一试。
席然抿唇,低下脑袋,声音闷闷的:“哥……”
席尚明上前一步,揉着他的发顶:“怎么,你不喜欢宁亚君吗?”
其实他也有考虑过,未来的妻子需要找什么类型的才合适,尤其重要的一点就是会很疼他的弟弟席然,他不希望看到席然因为自己而受委屈。
席然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谈恋爱是要两个人互相喜欢的吧,哥你喜欢她么?”
席尚明想都没想就摇头,然后解释:“不是有个词叫做日久生情吗?”
“那也是建立在互相有好感的基础上啊。”
刚一反驳完,席然就忍不住皱眉,这可是男主和女主,怎么可能没有好感?!自己真是蠢爆了。
于是他耷拉着肩,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席尚明收拾东西。也就没注意到身后眼定定的目光。
席然:“系统,我好想泡他啊。”
系统:“那就上呗。”
席然嘤嘤嘤:“我还要回家呢……”
系统:“……”
最后,这场聚会也并没有太如席尚明所愿,八卦的同事们都想拿他这座难攻略的冰山开刷,起哄调侃着这对新鲜出炉的高颜值情侣。
期间,席然都表现得十分乖巧,什么都没说。
只是刚开始时,桌上没有别的饮料,只有啤酒,他因为太渴了,就没管闹得贼欢的众人,自己站起身来就倒了些啤酒,喝了一口,苦得直撇嘴。小孩子的味蕾真是。
没过两秒,席尚明就十分眼尖地瞪了过来,凉悠悠的看着他手里的玻璃杯。
恰好这时,有个服务员拿了一瓶饮料过来,席然下意识就转头看了席尚明一眼,对方立即走过来,直接把他杯子里的酒喝光了,腾出杯子就给他倒饮料。
席然有点懵住,直愣愣地看着席尚明。
对方表情淡淡的,眼里却似闪过一丝无奈,托起他的手一拢握住杯子。
晚上睡觉时,席然再想起这事,心里被暖到的同时更是惆怅——“近水楼台先得月,颜值高身材好性格更是没得说!啊啊啊!”
自从席尚明和宁亚君确定了情侣关系后,午饭时间宁亚君都会邀请他一起进餐,有时他会以处理资料为由拒绝,有时他也会请她在附近的餐厅吃。他上网查了,据说这是男朋友的职责。
有一次,他们正在公司不远处的一家西餐厅吃午饭,坐在靠窗的位置,吃到一半时,宁亚君忽的指了一下马路对面,笑着道:“尚明你看,那是你妹妹吧?”
席尚明转脸就向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身影,穿着可爱的恐龙衫和牛仔背带裤,笑容灿烂的和身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说着话,女孩倏地被逗笑,抬手直拍他的肩膀,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而且两人还是从一间花店出来的,席然手上捧着一束红玫瑰。
席尚明面无表情地淡淡道:“不,他是我弟弟。”
宁亚君愣了一下,忽的想起了前台小姐说过的话,才迟钝地哦了一声。
她爽朗笑着调侃:“你弟弟在读初一吧?跟你很不一样呐,现在就那么懂得浪漫,还真别说,他们看起来挺登对的。”
席尚明微微皱眉,忽的站起身来,温声道:“我出去一下,待会我再回来付账。”
说完,他就迅速走了出去,穿过马路,走到了席然面前。
席然仰头有几分惊讶,一旁的女孩更是遮不住满脸的好奇。
席尚明:“怎么从学校出来了?”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应该是午睡时间。
席然乖巧解释:“教师节就快到了,我们给老师买花。”说完,还望了一眼对面的西餐厅,和直直看着这边的宁亚君挥了挥手,笑着递了一朵最红艳的玫瑰花到席尚明手里,说:“在约会呐,哥你送朵玫瑰给她啊,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那表现,好似有多支持他们两个在一起,满脸的祝福意味。可并没人知道,他其实是故意装的,因为他很清楚席尚明不喜欢花粉的气味,闻到了有些反胃,但因为症状不明显,而且他也从未表现出来,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包括原主也一样。
意料之中的,席尚明又把玫瑰推回给他,摇头道:“不用,这是你们用班费买的。要的话,我会自己去买。”
席然点头,顺便介绍了一下就快把他衣摆扯烂的女汉子,说:“这是我同桌吕小鱼,我们都是生活委员,一起出来买礼物。”
吕小鱼神情略兴奋,暗暗嘀咕,那声音却和平时说话的音量没什么区别:“席然都够漂亮了,没想到哥哥还要帅!今天出来真是赚翻了!”
席尚明看向她,有几分疏离地微笑着客套:“你好,多谢你平时对我弟弟的关照了。”
吕小鱼弯唇笑得灿烂,拍着胸口一派豪爽:“席然的哥哥你好!没事,我跟席然感情可好了,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席然撇嘴,忍不住就揭她短,“照顾?平时是谁抄我数学作业来着?上次感冒又是谁传染给我的?”
吕小鱼转头瞪他,“说得好像你就没抄我英语作业啊!你就都让我背锅哈。”
两人一来一往,拌嘴得十分熟练,鲜活有力,朝气蓬勃,一看就感情很好的样子。
席尚明站在一旁看着,脸上情绪不显,眸色却在不经意间转深。
傍晚放学时,席然怎么都没想到会在校门口看到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他那时正在忽悠同桌帮他写英语作文,被吕小鱼拽衣服示意时,他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某双平淡无波的黑眸。心里控制不住的一凉,略略心虚,立即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吕小鱼的手。
他走过去,疑惑而期待地问:“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席尚明:“嗯,顺路。”
席然歪头思考两秒,弯唇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拉长了声音,“哦——对,顺路。”
席尚明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伸出了右手,“走,我们回家。”
席然笑着点头,握上了眼前玉白的手心。
一大一小的两人牵着手往前走着,席尚明偏头看了他一眼,忽道:“不能早恋。”
席然微愣,猜他应该又是在网上看了什么育儿经,就忍不住转头笑着调侃:“哥,你都有女朋友,我怎么就不能谈?你得先以身作则啊。”
席尚明严肃:“不一样,我比你大十三岁。”
“因为年龄到了所以要谈?”
席尚明偏头,颇有些高深莫测地瞥了他一眼,“不是,只是忽然想试一下而已。”
席然有点苦恼地皱眉,虽说现在席尚明对女主还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难保以后会出现什么大转折。
想到这,就不禁老成样地叹口气,说:“哥你这样的性格和宁律师不太搭吧,应该找个温柔型的女人……”他顿了一下,犹豫着说,“她有点太强势了……大概。”
席尚明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你懂那么多?网上说的可是性格互补。”
席然歪头,故作一脸天真的样子,“可是哥哥更喜欢安静,不会觉得她太吵吗?”
席尚明微愣:“或许吵一点也好……”
席然握紧了他的手,很懂事地说:“哥你是觉得寂寞了吗?别不开心,你还有我呢。”
席尚明失笑,摸了摸他的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