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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笑眯眯地瞧着乔守业,还是个孩子啊,身量尚未长足,唇边一圈厚厚的汗毛,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颗青春痘,眼睛干净清澈,男孩子总是清甜美好的,像是未经污染的清泉一样,男人却是……
男孩变成了男人,就像从雪山流下来的水汇聚成了河,一路上受环境影响泥沙皆入,清水变成了黄河……
所以说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是最可爱的,也是保质期最短的。
云雀理智上虽然是这样想的,一股暖流涌上心田,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二龙真的是极好极好的。
闻皇后这人呢,若是个男儿,以她的聪明,就算不能如穿越帝一般开疆拓土,位列侯爵也是不难的,可惜她是个女人,云雀知道她在桃源村时对自己是真的,一开始对自己也是真的,发现自己和穿越帝经常见面之后才会发疯,说起来她也不是那种嫉妒心重到要弄死所有穿越帝喜欢的女人和孩子的地步。
诸葛文燕的儿子是威胁到大龙和二龙了,兰公主的生母是太蠢太影响后宫团结了,余婉婉是得了穿越帝的真心又不知珍惜,自己呢?她始终没搞清楚自己跟穿越帝之间的关系吧,一开始是怀疑穿越帝老牛吃嫩草,后来又怀疑别的,与其说是她容不下自己,是容不下未知跟不受控。
闻皇后现在的主要敌人不是自己,而是郭玥,听姐姐说上辈子闻皇后对郭玥也极为不喜,但并未动她,后期为了控制儿子,离间姐姐和太子之间的感情,让姐姐更依靠她这个婆婆,还一直暗中抬举郭玥,可惜这辈子郭玥进宫的方式太不光彩了,甚至影响到了太子的储位,皇后清楚得很,太子看上一百个女子,被人捉奸在床一百次都无所谓,但他上的是前朝的县主,就很有所谓了,这在穿越帝看来是敌我不分。
“云雀!云雀!”乔守业推了推她。
“啊?”云雀如梦如醒,她这是怎么了?想了这么多有关无关的事。
“我跟你说的事你看成吗?”
“什么事?”
“你从武陵春搬出来的事,武陵春离海清河晏太远了。”
“武陵春清静啊,你若嫌武陵春远,少来就是了。”
“你!”乔守业知道云雀在气他,还是指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饿不饿?我饿了。”
“我也饿了。”乔守业看了看里面,“母后跟哥哥在说什么啊,说这么久……”
“八成又是说郭玥的事呗,也不知郭玥现在怎么样了。”
“你惦着她?”
“毕竟是小时候一处玩过的。”
“我与你小时候也是一处玩过的,还一张床上睡过,一个盆里洗过澡,你吃过我娘的奶,我吃过你娘的奶……”
“听听,这是堂堂晋王该说的话吗?”
“这里又没有外人。”
“哼。”云雀搓了搓手不理他。
“你冷吗?”
“有点冷。”
“走吧,咱们不等太子了,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呆着。”乔守业带着云雀在瀛洲拐来转去的,越走越是偏僻,原先还时常遇见宫人向他们行礼,后来左近连人影都没有,云雀回头瞧瞧,两人身后尾巴似的宫女太监也都没了。
“咦……夏荷跟忍冬呢?还有跟着你的叫什么喜的……”
“人家不叫什么喜,叫禄来。”
“这什么名字啊。”
“你管他是什么名字呢,叫小鹿子就是了,是我让他绊住夏荷跟忍冬的。”
“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惦着郭县主吗?我听人说她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住着呢。”乔守业指着远处一个小院子道。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瀛州西边的小院子,离厨房近得很。”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云雀往院子那边走,还未等到院子旁,就见院子出来了一个胖大壮硕的宫女,宫女冬天里还穿着秋天的薄夹棉裤,袖子挽得老高,露出肥壮的胳膊,见到他们俩个一脸的嫌弃,“你们俩个……不要再往前走了。”她说话瓮声瓮气的,要不是胸前的两个球实在太大,跟两个大号气球似的,听声音更像是个男的。
“放肆!这位是晋王殿下!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探望郭县主的!”宫里穿衣都是有规矩的,更不用说佑大的大明宫里,身高五尺的男子除了太子和晋王全是太监,晋王今天还穿了件牙白缂丝团花螭龙袍,大红腥腥毡的斗篷,江崖海水纹团龙靴子除非是眼瞎的,看衣裳也能认出他来了。
“晋……”那女人眨了眨眼,似是才看清晋王的衣裳,“皇后有旨,除非有她的懿旨谁也不许见郭县主。”
“我们就是奉皇后懿旨来的啊,只是与带我们一起来的宫人走散了。”云雀睁大眼睛说瞎话道。
“谁?你们和谁走散了?”
“我们和宝珠走散了。”乔守业说道,宝珠是季尚宫身边的两位女官之一。
“哦,原来你们和宝珠大人走散了啊。”女人显然是信了。
“这位大人,天太冷了,你能让我们先进去吗?等会儿宝珠大人找来了,你就说我们先进去了。”云雀说道。
胖宫女显然对有人叫她大人很开心,“这……好吧,你们先进来吧。”
她闪开了身子,让乔守业跟云雀先进去。
两人进了小院子,这院子打扫得很干净,只是因为地处偏僻原来又没住人,好像还没“装修”完的样子,有些屋子没窗户,有些有窗户却没糊窗纸。
“郭县主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云雀惊讶地说道,她知道闻皇后对郭玥不会太好,却没想到做得这么绝,直接给怼到这种小院子里了。
“她在西厢房哦,南屋我住着呢。”宫女说道。
“晓得了,这位大人你还是到门口等着宝珠大人吧。”
“嗯,我得去,免得她又说我贪吃不知守门。”宫女拎着裙子跑了。
他们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不小,宫女走后,东厢的门缓缓的开了,一个脸上带一道疤模样俊秀的女人从里面出来,“原来是县主来了,给县主请安,给晋王请安。”
“你是挽春吧!”云雀拉住挽春的手道,“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身上的衣裳怎么这么薄?屋里有没有点炭盆?”
挽春摇了摇头,“我是苦惯了的,只是我们家郭县主……”
“郭姐姐如何了?”
“她想是病了,昨个儿夜里就说自己冷,奴婢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得烫人,晚上不敢惊动守门的宫女,早起看见了她求她去给找个太医过来,她却不肯,只说要问过宝珠大人……”
还真是宝珠在管这件事,云雀看了眼乔守业,能清楚的知道郭玥住在哪里,知道是谁是监管人,看来没少做工作,或者说太子没少做工作。
“啊?她病了?快带我去看看。”
挽春领着云雀和乔守业到了东厢,只见郭玥躺在只铺了一块竹席的东厢,身上除了穿着的衣裳之外,只披了件棉披风,屋子里没有火盆也没有炉子,窗户上还没有窗纸,冷风吹进来凉飕飕的。
“这屋子这么冷,怎么能住人呢!”云雀过去摸了摸郭玥的额头果然热得烫人,“郭姐姐?郭姐姐?”
郭玥已经烧糊涂了,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嘴里无声地喊着娘,娘不要走。
云雀又摸了摸炕,一样是冰凉的,“不给火盆也不给烧炕,这是要冻死你们主仆两个不成?”
“我求了她们,让她们那怕寻些外面的枯草树枝给我们,让我们烧炕取暖也成,偏她们说怕失火,不肯给。”挽春说道。
“不成啊,二龙,得带她们走啊,郭姐姐这般模样,若不找个大夫,怕是活不过今夜啊。”
“我们现在就带她走。”乔守业见郭玥这个样子也大吃一惊,他原是想见郭玥一面,替太子传话给她让她尚且忍耐一时,讨好皇后,没想到母后竟把她扔在这小院不闻不问,任由奴婢们作贱。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门被人推开,先进来的是那个胖宫女,跟在她身后有一个身材娇小模样清秀做女官打扮的宫女。
“给晋王殿下请安,给良弓县主请安。”女官宝珠施礼道。
“宝珠你来得好快啊。”乔守业道,“却不知这个胖女人告诉你郭县主病了的时候,你来得是不是也这般快。”
“晋王殿下您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好个听不懂,那你能不能看懂?这屋子里只有一个炭盆?窗户上可有一片窗纸?炕下可有一丁点火星?眼下虽非寒冬腊月也是初冬严寒,你们就是这样伺侯郭县主的吗?”
宝珠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碳盆原是有的,只是被打翻了,差点失火,窗纸原也是有的,只是破了几处,她刚说要换新的就被撕下来了,她怎么敢给这两个人烧炕?真着火了她的罪名可就大了,可她晓得,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污蔑,是她的错,季大人也不许她说,只能认了,她干脆利落地跪下认错道,“是奴婢疏忽大意,请晋王殿下责罚!”
“我怎么敢责罚你呢?你是堂堂东海瀛洲的女官,连父皇明旨要善待郭县主都敢不从,连父皇和母后拨给郭县主的份例都敢克扣,我一个小小晋王又能拿你如何?得罪了你,回头我八成要被关在屋里活活饿死,冷死,病死。”
“殿下!”宝珠吓得不敢言语,“请殿下恕罪!”
“二龙,你不要为难她了,她不过是个小小女官,能有多大的胆子自作主张作践县主?”
“哼!”
“你快叫人拿来几盆炭再糊上窗纸,请个太医来。”
“云雀,你不是说要带她走吗?”
“那是我一时糊涂了,我能带她去哪儿呢?陛下明旨是让她在瀛洲受皇后娘娘教养。”
“去东宫!”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只见太子冷着一张俊脸站在门外,他一脚跨了进来,另一只脚高高抬起,踢到跪着的宝珠胸口,他本是习过武的,这一脚又带着十成的力气,宝珠当场被踢得飞出去老远,呕出一口血来。
他与闻皇后磨了许久,又是撒娇又是认错的也没得着好脸,更没得到能见郭玥的准许,离开时想要找弟弟,想到弟弟曾说过要替他去见郭玥就找了过来,可这个地方实在太偏,他差点迷路,幸好遇见了宝珠一行人,他悄悄的跟在她们后面找到小院,刚才云雀跟宝珠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实在耐不住恨意,替郭玥出头。
他早知道母后除了对他们兄弟心热之外,对旁人都是面热心冷,却未曾想到母亲竟狠到这个地步,置父皇的明旨不顾,置朝廷大局不顾,置他这个身为太子的长子的心意不顾,竟要活生生的虐待死郭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