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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母亲
窗棂开着小小的缝隙，冷风从外面直灌进来，将未被镇纸压住的宣纸吹得散落各处。天气渐渐转凉，枯黄的树叶散落在青石板路旁，带来些许冬日的气息。
今年的秋天似乎尤其短了些。
顾锦望着只剩一些枯叶的树木，看见炊烟缓缓从厨房方向飘散，渐渐消散在晌午的光晕之中。天气渐渐冷了，似乎天空都比往日昏暗了些。
“小姐，大少爷和大小姐来了。”青芙轻声道。
顾锦将目光收回，微微颔首。这时，屋子也刚好被打开，两个孩子穿着新做的小袄儿，快步跑到顾锦面前。
待两个孩子请安之后，顾锦才将两个孩子拉到胸前，细细地询问了几句。
婷姐儿看着顾锦，咬着嘴唇，白生生的小脸鼓鼓得，欲言又止。
低头看着婷姐儿纠结的小脸，可爱得仿佛一个瓷娃娃，顾锦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笑盈盈地说道，“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两个孩子虽然还是没有开口叫自己母亲，可对顾锦却非常亲近。
婷姐儿看了看顾锦，又扭头悄悄地看了志哥儿一样，几次张嘴欲言，都再闭上嘴巴。志哥儿看着妹妹的模样，轻轻地握住妹妹的手，稚嫩的声音干脆清朗，“秋姨娘给我和妹妹送信，说姜姨妈想要见我们一面。”两个孩子虽然被记在秋姨娘名下，可却从未叫过秋姨娘母亲。
顾锦怔了怔才回过神来。姜姨妈是先夫人姜氏的姐姐，自从姜氏故去之后，甚少与定兴侯府往来。而姜家更是只在老侯爷的丧礼上露过一面，此后与定兴侯府没有什么联系。
“你们想见吗？”顾锦轻声问道。
志哥儿摇摇头，婷姐儿的小脑袋更是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软糯糯地说道，“我还记得姜姨妈。”
顾锦顿住。
婷姐儿继续说道，“那次我和哥哥玩捉迷藏，听到她跟先夫人说‘哥哥留不得’。”志哥儿握着婷姐儿的手，想要阻止婷姐儿说话，并未成功。
顾锦有些错愕，心中忍不住有些发凉。姜姨妈这是在劝姜氏将志哥儿除去。如果多年前两个孩子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么现在......
顾锦忍不住看向志哥儿。
八岁的孩子低垂着脑袋，背脊挺直，慢慢褪去婴儿肥的侧脸紧绷，带着一丝倔强和害怕。他早就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在府中的尴尬地位。但这些日子以来，那些难得的温暖还是让这个七八岁的孩子倘开心扉。
可是现在，这些温暖马上就要消失。
志哥儿死死地低着脑袋，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他不想让泪珠落下，但淡淡的水渍还是出现在木制的地板上。看到哥哥的反应，婷姐儿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她紧紧地握着哥哥的手，慌慌张张地道，“哥哥，你别难过，我跟夫人道歉......”
说着，就要向顾锦行礼。
顾锦连忙阻止婷姐儿的动作，将两个孩子圈入怀中，怜惜地说道，“没事，没事。”
“不想见姜姨妈就不见，即使她来了，我也能挡回去。”顾锦有些后悔，两个孩子虽然对自己亲近，可心中却还是缺乏着安全感。这些日子，顾锦一直忙着将管家权全部拿过来，虽然一直都抽出时间陪着两个孩子，但却很少了解两个孩子的内心世界。
顾锦蹲下身子，微微仰头望着两个孩子，轻声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秋姨娘，不会将你们送过去。不过，你们要是想要和我一起生活的话，需要叫我什么？”
顾锦知道这样的话，现在不该说，可她还是忍不住了。上一世，当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有孩子的时候，以为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是灰色的。这一世，她虽然能够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却更希望将两个重新燃起自己生活希望的孩子抚养长大。
志哥儿愣愣地看着顾锦，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婷姐儿听着顾锦的话，红扑扑的小脸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母亲！”
顾锦立刻应答，“是的，叫母亲！”
“我真的可以叫您母亲吗？”婷姐儿紧张地问道。她每次看到乔姨娘抱着平姐儿的样子，都很羡慕。夫人对她们明明就像乔姨娘对平姐儿和安哥儿一样，甚至还要好上好多好多，可是哥哥却不让自己叫夫人母亲。
“当然可以。”顾锦真诚地说道。
“母亲。”婷姐儿扑倒在顾锦怀中，甜甜地喊道。
志哥儿站在两个人的旁边。双眸带着柔和的笑意，坦坦荡荡，志哥儿一直觉得夫人的这双眼睛充满温暖，可却从未此刻能够体会的这么强烈。他张了张嘴，喃喃了两声，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顾锦并不介意，她将志哥儿抱在怀中，柔声宽慰说自己可以等着志哥儿接受自己。
看着两个孩子离开之后，顾锦揪起的心始终没有得到缓解。小的时候遭受的虐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忘记了，两个孩子能够像现在这样善良而且不畏畏缩缩，已经非常难得。
顾锦望着已经有些低沉的日光，目光复杂难辨，心中对秋姨娘和林姨娘越加厌恶。如果不是现在她们在被关禁闭，顾锦恐怕会用些主母的权利。
想到姜姨妈要见两个孩子的行为，顾锦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绿娟等两个孩子走后，才轻轻地从屋外走进来，“庞管事的夫人正在侧厅等着小姐。”
顾锦平息了一下情绪，换了一件简单的襦袄，这才行至侧厅。
庞家婆看到顾锦，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回落，她张口想要说话，可是看到站在顾锦身边的绿娟，又慢慢闭上嘴巴。
见此，顾锦轻轻摆手，“将门外看好，任何人不得靠近。”
绿娟应诺退下，出门之前将房门关死。
连连看向窗外，又将屋子环视几圈之后，庞家婆才松一口气，将牢牢放在棉袄夹层中的布包拿出来，颤抖着手递给顾锦。
顾锦看着这个布包并未惊讶，古代的人似乎非常喜欢暗中做些账本。不过想到古代没有硬盘、网盘那些存储设备，顾锦也就释然。现在除了记账，似乎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顾锦将布包从庞家婆手中拿过来，无意间碰到对方冰凉的手指，动作顿了顿。
谁知庞家婆以为顾锦在怀疑这个账本，跪在地上开口道，“夫人，这些账本是真的啊！这些账本都是吴管事用命保下来的！”庞家婆匍匐在地上，后背因为哭诉起伏不停。
拿着布包的手握紧，顾锦心底又揪了起来。无论是厨房管事的册子还是商铺管事的销售记录，都未曾让顾锦惊讶。
但是现在，看着手中这个沉重的东西，一个念头在顾锦脑海中却越来越清明，这个东西恐怕可以直接将府中大部分看似清楚实则暗藏玄机的账目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