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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一些时候,现实要比想象浪漫得多。
好比现在,赵睛以为自己会摔得很惨,但事实是,她低估了单饶的力气。他一把握住她的小腿,往他所在的方向施力一拉,她整个人往前倾,重重地扑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过程多帅多浪漫啊。
然而——
“起来!”他的声音低沉在耳。
赵睛来了劲,和他商量道:“再趴一会儿?”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单饶只要一抬眼皮,就能看见女人的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一些白皙柔软的东西。
偏偏这个女人还胆大包天地挑衅他。
他撇开眼,声音更沉:“我说最后一遍,起来!”
赵睛比较害怕他这个样子,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忽然察觉到,这样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挺尴尬的。
她敛了敛神色,把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从他身上爬了下来。
女人褪去她特有的嚣张,忽然变得安静下来,这让单饶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好在她恢复能力还算快,安静了一会儿,率先打破沉默。
她在另一侧的沙发处坐下:“我先说吧。”
单饶轻嗯了一声。
赵睛把欧阳泰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他听,越往后说,她的眼眶越来越红,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得不像话。
“单饶,我们一定要帮助他,我要亲眼看着欧阳泰把那二十多个不是人的东西,一个一个揪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单饶是背对着赵睛而躺的,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低沉而有温度。
他说:“好。”
他简简单单一声好,赵睛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的哽咽声渐渐消了下去,对单饶说:“现在轮到你了,你给我解释解释那张纸吧,你是怎么推断来的?”
她的尾音扬了起来,兴致提上来了,不难过了,不哭了。
很好。
这样才好。
他心里舒服多了。
单饶坐起来把剩下的半瓶水喝了,看一眼她,慢慢说道:“第一点,小南非为什么要叫小南非,它为什么不叫小秘鲁小迪拜小缅甸,这里面肯定有某种隐性的关联因素,而不是对方随随便便指着个地图瞎取的。”
赵睛:“很多人提到南非都会想到黄金,他们不怕暴露吗?”
单饶:“这就涉及到个人心理了,这里面确实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傻逼做派,不过想想也很容易理解,对方一边死兜着秘密,一边又想炫耀自己的财气,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把桃源改名为小南非的原因,无非就是人性的那点炫耀心理。”
赵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傻逼!”
单饶微微一笑,接着说:“第二点,是你从行政楼里偷来的紫金矿业收购企划书。我在网上查了查这个企业,这家企业以黄金为主导产业,是一家集矿产资源勘探、开采和冶炼为一体的综合性矿业生产商,这家公司拥有国家黄金生产主管部门核准的开采黄金矿产特许经营权。八年前,这家企业突然向上申请破产,企业很短时间内解体,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不知流向。”
“现在这张收购企划书在我们手里,事实一目了然,当年的破产是假的,企业内的资金通过某种渠道全部转移了,他们和小南非达成了合作,小南非分配给他们更高的利润,他们提供一条流水线的技术。”
赵睛:“那第三点呢?咳嗽,肺病,矿产,这些是你和看到的监控内容有关吗?”
单饶点头:“嗯。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那扇铁门打开了。出来两个人,都穿着工作服,其中一个搀扶着另一个,被搀扶的那个人不断的咳嗽。这个推断起来很简单,咳嗽基本上都是因肺而起,众所周知,患肺病的人,一般都长期处在密闭不透气的空间,常年吸入烟气、烟尘。什么工人最容易患肺病?这个很简单,一般都是矿产行业。而黄金矿产中,汞蒸气的污染是非常严重的,我上网查了下,从外在病症来看,这个咳嗽的工人情况非常符合汞中毒。所以我猜想,在铁门的那一头,有一个庞大的黄金矿业产地。”
赵睛听得一愣一愣的:“那第四点呢?”
单饶瞥她一眼:“第四点是江硕,欧阳泰应该和你讲到了。”
赵睛想了想,还真是,欧阳泰说过,江硕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地质学家,似乎还小有名气,八年前鸠占鹊巢后,他已然以小南非村委书记的身份自称,而那个远在省城的地质学家江硕自然是销匿了。
想通这一切,赵睛问:“你查过江硕了?”
他点点头。
赵睛秀眉一蹙:“外界为什么没有人去查这些呢?很难吗?”
单饶讥笑:“查了又能怎样?我们现在所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没一项真凭实据,谁信你?”
赵睛:“那张收购企划书呢?”
单饶:“那个指证不了什么,拿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后,它顶多可以当个佐证。”
赵睛又问:“欧阳泰总可以了吧?他是当事人,也是证人啊!”
单饶笑了:“女人,不要太天真,现在这个社会,证人是最不顶事儿的呈堂证供了。你现在跑去警察局告我对你性|骚扰?难道我就真的性|骚扰了?”
赵睛脸骤然通红:“你倒是骚扰我啊!”
单饶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什么有用?你拿得出监控吗?拿得出录音吗?有本事拿出这些,这罪名才能坐实了。”
赵睛暗自腹诽,说得你好像真的对我性|骚扰了一样。
赵睛灵光一闪:“要不弄个航拍吧?搞个什么高科技飞到铁门那头的上空,把下面的场景都拍下来不就好了?”
单饶冷笑:“小南非上空五千米内出现任何不明飞行物体,系统会立马卫星定位,并且自动报警。别说打草惊蛇了,我听说小南非有个极其残忍的惩戒站,你想进去试试?”
赵睛几乎要抓狂了:“那到底该怎么做啊?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就让这群王八蛋一直坐享其成下去?”
单饶摸出烟,眯着眼偏头点燃:“不会。”
赵睛:“你准备怎么做?”
他吐了一口烟圈,轻飘飘地说:“我进去。”
赵睛一愣,摇头道:“这样太危险了。”
单饶反问:“你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赵睛:“你说了很多。”
单饶:“我很早就和你说过,我们r世界接的任务,十之八|九闯的都是鬼门关,刀山火海都走惯了。我当初接下这个任务,选择来这里,就没想过它能轻轻松松完成,容易的话,我也不会接了。”
他一说完,一脸神色淡漠地接着抽烟,赵睛心里却钝钝的疼,她想起gavin在微信上和她说的一句话——
老大这几年干事特别不惜命,哪儿危险他就往哪去,有的时候,我和子深,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轻生情绪。
“单饶。”她忽然低声唤了他一句。
他隔着烟雾望过来。
赵睛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为什么这么不惜命?”
他夹着烟的手明显一顿。
赵睛:“你没有家人吗?”
问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他和她一样,都在孤儿院待过,自然是没亲人了。
还没等他回答,她又立马自圆其说:“就像gavin和莫子深那样的啊,看得出来,他们俩都很服你。”
赵睛看着单饶,她希望他能说些什么来反驳“不惜命”这三个字。
但是他没有,他倾身弹了弹烟灰,淡淡道:“或许吧,没他们俩,我会死的比较早。”
他话一说完,赵睛腾地就怒了:“你一个大男人,说什么死不死!”
他讥笑:“你紧张什么?”
赵睛调节自己的呼吸,看着他问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把命看得这么轻?为什么可留恋的事物那么少?为什么你不稀罕人人都向往的舒坦日子?
她喃喃道:“活着怎么都是好的啊。”
单饶听到她的话,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又弹了弹烟灰,反问道:“你不是说你经常做梦吗?”
赵睛点头。
但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单饶:“梦很固定?又无从解释?”
赵睛再次点头。
单饶:“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赵睛愣了:“哪儿一样了?”
单饶夹着烟吞云吐雾:“有些感受就是无从解释的。我这几年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大喜大悲,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太多情绪。你说我看破红尘?呵,我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经历了哪门子红尘?可事实就是如此,我的情绪锁在一个死角里,被封死了。你问我为什么不惜命,这样回答你吧,某个程度上,我觉得自己早就不算是一个*了。”
话说到这,赵睛完全理解了。也是在一瞬间,一股莫大的悲恸涌了上来。
他第一次向她剖析这么多,每一句话,都像把利刀子似的,往她心头上割。
这种时候,安慰成为最无能的一个词。这个男人也不需要任何安慰,他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开怀,也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憔悴。
他说,他活而无味。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赵睛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强压住心头翻涌的酸楚,低声问他:“那今晚我们要做什么?”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吧,回到任务,回到最初,回到最正常的轨道。
单饶恰好把烟抽完,他碾着烟,嗓音淡如清晨之薄雾:“今晚先去一趟叶氏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