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野蛮生长.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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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夏天,费迪南德女士宣布明年家里将迎来第三名成员,明年即将出现的那名成员现在还在费迪南德的肚子里,那是老查理的孩子。

    老查理是银行职员,在澳洲有家室,这个很在乎人们对他的评价的澳洲男人承诺,在孩子未满十八岁前他会每个月会给孩子以及孩子母亲三百美元。

    三百美元对冒险为外国男人生下孩子以换取每月固定的赡养费的天使城女人来说,是让人流口水的数目。

    对于明年即将出现在家里的第三名成员,君浣表现得比费迪南德女士还要快活,那是爱热闹的家伙。

    爱热闹的家伙还自称自己是乐天派。

    在温礼安的理解里乐天派就是傻头傻脑,他那傻哥哥还真以为明年即将来到家里的第三位成员是费迪南德和“老查理”的爱情结晶,就像他总是执着地相信着,他那马来西亚籍的爸爸总有一天会和他相认。

    这一年,温礼安在卡莱尔神父推荐下成为坐落于天使城附近一所学校的三年级生。

    这所学校涵盖小学、中学,学校是在天使城有很大影响力的洛佩斯家族所办,号称半公益性质但其实是这个家族的洗钱工具之一。

    温礼安是直接跳过两级上了三年级,学校老师经过测试认为他直接可以上三年级。

    其实在测试期间温礼安故意答错一些问题,费迪南德女士认为他可以直接上五年级,看着自己妈妈信誓旦旦的样子温礼安心里不是很高兴。

    回到家,温礼安用十分自责的语气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可他没有从妈妈的脸上看到沮丧表情。

    妈妈只是用安慰的语气和他说“没关系,这样也好,五年级生看到比自己个头小的人成绩还比自己好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温礼安无法从妈妈的表情、说话内容判断出那是出自于一名母亲内心的关怀?还是其实她已经窥探到他内心部分叛逆而做出的应对决策。

    2000年,费迪南德家的第三名成员如约而至,老查理的孩子自然叫小查理。

    初夏时分,小查理变成有着一头棕色卷发的小查理,小查理发育比别的孩子慢,老查理说那是家族遗传,查理家的孩子说话走路都比一般孩子慢。

    这一年,温礼安更忙,除了上学到教堂去帮忙之外,他还频频往天使城生意最好的修车厂跑。

    整个天使城都在没落,唯有天使城的修车厂欣欣向荣,自从修车厂老板引进德国改装车技术之后,他的生意开始变得红火起来。

    把车开进修车厂百分之八十为外乡人,温礼安借着帮修车厂师傅打手的机会总能从这些外乡人口中听到,这座天使城以外发生的事情。

    日落时分,这是一天最安静的时间,也是最适合思考的时间,他已经把一天需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坐在河畔边,把从修车厂收集到的讯息一一在脑子里咀嚼一番。

    有用的讯息留下来,没用的讯息倒进垃圾桶里,就和电脑程序一样。

    温礼安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和修车厂的人打交道上,之前每周去两次教堂变成一周去一次教堂。

    这个周末下午,温礼安走在前往卡莱尔神父办公室的途经路上,迎面走来了穿着唱诗班服装的女孩。

    教堂周六都会举行活动,这些活动包括由十二名少女组成的唱诗班,这十二名少女都是来自于附近城镇有头有脸人家的孩子。

    迎面而来的女孩个头小,黑底白领的唱诗班服装穿在她身上显大,不过从脸上表情看,女孩和温礼安认识的唱诗班成员没什么两样,目不斜视,表情正经。

    当然,这是她们在教堂时才有的面目。

    一旦脱下那件深色袍子她们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她们不厌其烦来到他面前“你有没有摸过女人的身体。”“你可真漂亮,要不要和我约会?”

    老旧的走廊,不时出现裂缝的地板砖,他眼睛看着前方,她目不斜视,深色袍子下摆擦在他的牛仔裤裤管上,擦肩而过。

    走了几步,温礼安放慢脚步,再走几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回头看——

    距离他十几步之遥的女人有着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长发一半被翠绿色蝴蝶结发饰固定住,被固定住的头发顺着蝴蝶结垂直往下。

    午间刚下过一场雨,别于女孩黑发上的翠绿色蝴蝶结在雨后的天光里如枝头上的新绿,呼之欲出。

    温礼安见过另外的女孩戴了一模一样的发饰,那女孩上周末还问他要不要和她约会。

    只是,同样的发饰别在另一个女孩头上显得平淡无奇,甚至于那女孩脸上的表情让她头上的发饰更显得俗不可耐。

    也许是因为发色的原因吧,那女孩的头发是栗色的,眼前的女孩头发是黑色的,又黑又亮。

    温礼安对唱诗班的女孩们无任何好感,甚至于还十分讨厌,擦肩时也就粗粗看了一眼。

    唱诗班来了新成员吗?新来的成员有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不知道这位新成员有没有白皙的皮肤,水水的嘴唇?

    白皙的皮肤水水的嘴唇?这不是那广告牌女孩吗?这个想法跳出来之后温礼安吓了一跳,他怎么还记得她。

    在天使城长大的女孩最后只能走自己妈妈的老路、爱装不是天使城的人把谎话讲得像真话,冲着这两点就不能把时间和脑力浪费在这样的女孩身上。

    这个想法让温礼安转过头来,加快脚步朝卡莱尔神父的办公室走去。

    卡莱尔神父的办公室这个下午比往常都来得热闹。

    就在十几分钟前,卡莱尔神父办公室遭遇了小偷,从走廊处的摄像头可以判断出光顾办公室的是几名孩子。

    这几名孩子偷走了卡莱尔神父的朋友送给他的几盒巧克力,让卡莱尔神父大动干戈的不是丢失的巧克力,而是那些孩子为了拿到巧克力把卡莱尔敬重的主教送给他的签名书拿去垫脚,从而踩坏了书面上的金线,那可是绝版书。

    被踩坏的绝版书导致卡莱尔神父的助手把医生都叫来了。

    卡莱尔的助手在大声张罗一定要揪出这些孩子,教堂已经连续几次在周末丢失部分面包牛奶了。

    “那肯定是趁着周末活动混进来的孩子。”卡莱尔神父的助手信誓旦旦。

    这话让温礼安的心里一动。

    反正,卡莱尔神父这会儿在气头上不会顾及他,也许他可以帮忙找小偷。

    和卡莱尔神父的助手打了声招呼,温礼安跟着几名神职人员离开办公室。

    从摄像头给出的时间显示,小偷前脚离开办公室卡莱尔神父后脚就进了办公室,在得知办公室遭遇小偷时卡莱尔神父第一时间勒令,堵住教堂所有出口。

    这意味着要找出那几个孩子很容易。

    十分钟后,第一名孩子和第二名孩子被找到,这两名孩子交代他们还有两位同伙,两分钟后,第三名孩子再被找到。

    现在就剩下第四名孩子了,那也是踩坏卡莱尔神父书的罪魁祸首,十分钟过去,罪魁祸首还没有被找出来。

    温礼安大约知道这罪魁祸首躲在哪里。

    沿着来时的走廊回走,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走廊尽头衔接着门,那也是教堂出口之一,此时那扇门紧紧关闭着。

    雨后,天气热得像蒸笼。

    站在阴影处,温礼安用略带不耐烦的语气说:“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随着他的这个发声,围墙处几株绿色植物叶子抖了抖。

    横抱胳膊:“天气热,你要我走到你面前吗?你不知道吗?天气热很容易让人脾气变得不好。”

    绿色植物处一动也不动,不相信是吧?

    “那件袍子你不会让你觉得热吗?”温礼安有说。

    话音刚落,在窸窸窣窣声中,温礼安再次看到别于黑发上的那抹翠绿色,黑底白领的唱诗班服装还穿在她身上。

    女孩低着头,慢吞吞朝着温礼安所在方向,停在温礼安面前,抬起头。

    走廊尽头采光极好,女孩一张脸五官清清楚楚的,猝不及防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跌入眼帘。

    匆匆一瞥,温礼安侧过脸去,目光落在之前女孩躲藏的所在。

    又柔又软的声音道着:“那些人我和他们不熟,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他们,他们问我想不想吃巧克力,那时刚好我肚子有点饿,我就跟着,他们来到这里,再然后他们让我站在门口,让我要是有人来了就大声咳嗽,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让我充当望风的任务,如果知道他们口中的巧克力是偷来的,我就不会跟着他们来到这里。”

    女孩语气是何其无辜。

    见他不为所动,女孩又频频说开。

    “如果我和你说我并没有吃到巧克力你一定不会相信,并不是因为他们给我的巧克力少,而是我觉得那是错误的行为,再说了,我们家有巧克力。还有我是不久前才来到天使城,我爸爸妈妈出国去了,正好是暑假,妈妈就把我寄在这里的亲戚家,暑假过完,我爸爸妈妈就会把我接回马尼拉。”

    黑色头发、说起谎来头头是道、爱装不是天使城这三个特点加起来……

    扬起嘴角。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我在马尼拉念书,我们学校周末有法语课,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念几句法语给你听,到时你就会相信我了。”

    女孩真说起法语来了,卡莱尔神父就是法国人,温礼安对于法语并不是一无所知,女孩说起法语来还真像模像样。

    如果不是见识过女孩的撒谎能力,冲着这段法语他大约会相信她的话,把她当成是教养好的姑娘。

    不过,他暂时没拆穿她的打算。

    这会儿卡莱尔神父应该还在气头上,卡莱尔神父人不错就是爱说教,如果不是因为可以从卡莱尔神父那里源源不断借到他需要的书,他不会把时间花在听一名法国人喋喋不休上。

    如果这时他去找克莱尔神父的话温礼安又得听到“所以说从小接触的环境很重要,礼安也是天使城的孩子。”这话的背后意思大约就是:幸亏礼安在我身边长大,幸亏我给他灌输许多美好思想,不然他也许变成那偷巧克力的孩子之一。

    喋喋不休还在继续“一个人在年少时期遇到的事情会影响到他的成长。”意思就是说假如他在偷巧克力时被抓住了,这也许会成为他成长中的阴影等等等……

    有学问的人都是这幅德行。

    和谎话精相处比和有学问的人相处有趣多了,温礼安想知道这位“马尼拉来的”女孩还能编到什么样的程度的谎言。

    更确切一点说,两年后撒谎功力进步几许。

    “那你那件衣服怎么解释?”他问她。

    “衣服是她们给我的啊,她们让我穿我就穿了。”这会儿,女孩语气又有傻乎乎的劲。

    小小思考了一下,假装在经过思考后相信了女孩的话。

    天使城的孩子们对于从马尼拉过来过暑假的孩子总是会极具讨好,为的是从他们口中听到来自于城市的消息。

    目光落在女孩头上的蝴蝶结上:“蝴蝶结很漂亮。”

    “我妈妈从法国带回来的。”板起手指,一一数来,“她还给我带回来了书本,芭比娃娃。”

    “那一定很漂亮。”

    “当然。”呼出一口气,“你说得不错,这衣服穿在身上可真热,好了,相信你对我的误会已经解除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此时,午后日光从走廊大片的缕空位置渗透进来,光影刚好落在他们两个站着的所在,顺着那光影他和她的影子被投递在地上。

    两抹人影处于平行线上,短发的影子比长发的影子高出近一个头。

    这个发现让温礼安心里泛起淡淡的愉悦。

    “我以为你已经相信我了,原来还没有,”女孩语气失落,“是不是我再给你念一段法语你才会相信我说的话。”

    此时,温度来到一天中最高的时间段,周遭有因为温度高化开的巧克力味道,温礼安从来不吃巧克力,那玩意又贵又没营养。

    自然,巧克力味不会是从他这里发出的,一定是吃巧克力的人嘴太急,一不小心把若干巧克力渣掉落在身上,温度把落在身上的巧克力渣融化了。

    顺着巧克力味,目光聚焦在某一处。

    软软、委屈的声音在道着:“我真没吃巧克力。”

    看着像初初盛开的粉色海棠花瓣的唇色,配上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看着还真不像来自天使城的孩子。

    这样的一张面容再配上软软的语气,如果不是那嘴角边还残留着化开的巧克力,他也许那一瞬间会信了她的鬼话。

    她只是在街上玩,被孩子们诳进来的。

    他问她你真没吃巧克力吗?

    “没有。”

    “可是……”指着她嘴角,“它告诉我你吃了巧克力。”

    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瞬间添上淡淡的红,那淡淡的红和她唇瓣相互辉映,温礼安觉得周遭温度似乎又高上些许。

    骤然升高的温度使得温礼安忽然间变得不耐烦了起来,冷冷说着:“你不仅偷了巧克力,你还溜进唱诗班的宿舍,离开时顺手牵羊走你身上这身衣服主人的蝴蝶结。”

    女孩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表情显得惊慌失措,相反,她语气恼怒:“所以,你刚刚的那些话是想看我出糗对吧?”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手就往温礼安脸上来。

    又想来这一套,温礼安单手拽住女孩手腕,从走廊另外一头传来脚步声。

    温礼安往女孩凑近一点,心里幸灾乐祸得很:“那几个偷巧克力的小贼把卡莱尔神父最喜欢的书给踩坏了,你的同伙已经把你供出来了,踩坏卡莱尔神父的人就是你,卡莱尔神父还因为这件事情被气生病了,你要遭殃了。”

    女孩一张脸变得煞白,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温礼安扬起嘴角,刚扬起的嘴角因为女孩忽如其来的举动僵住。

    等明白贴在自己唇上那软软黏黏的触感来自于什么时,迅速放开手,放开的手僵在半空中——

    下一秒,僵在空中的手推开了女孩。

    那时,温礼安心里不无恼怒,这么小的年纪就使用这招,也不知道这招在别的男孩身上施展过多少次。

    外向的姑娘长成轻浮的姑娘了!

    铁青着脸,目触女孩得意洋洋的眼神,拳头就想往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抡去——

    “现在你也有巧克力味了。”眼神得意洋洋,声音也得意洋洋。

    拳头握紧,在空中滞留片刻,收回。

    “怕了吧?”女孩笑得好不得意,“要遭殃一起遭殃。”

    傻子,还以为他当真怕了她。

    女孩自以为想到了好主意:“到时候,我会告诉那些人,你也吃了巧克力,但如果你放我一马的话,我们都会没事。”

    温礼安在心里叹气,白费他说了那么多,和巧克力没关系,让卡莱尔神父生气的是小贼们踩坏他的书。

    真是蠢姑娘,偏偏这蠢姑娘一副还沉浸在“天,我是怎么把这样的法子想出来”上,没关系,很快她就会为她的愚蠢付出代价。

    想是这么想的,可——

    “她是谁?”当那名神职人员指着那女孩问温礼安时,他给出了如是答案:唱诗班成员。

    为什么不是“她是把克莱尔神父的书踩坏的罪魁祸首。”明明这个答案在那名神职人员出现时已经准备好了。

    他的答案让那名神职人员表情疑惑。

    “是以前唱诗班的成员。”慌忙回答,“她在唱诗班时,你还没来到这里。”

    眼前这位神职人员一个月前才来到这里。

    女孩大摇大摆从神职人员打开的那扇门离开,那个下午,温礼安在走廊站了一会,他无法解释自己当时的行为。

    着魔?神经错乱?心血来潮?

    那阵风吹过,温礼安发现自己的手指正落于自己的嘴唇上,慌慌张张,手甩开,慌慌张张来到洗手间,洗完手,又开始拼命擦自己的嘴唇。

    那女孩似乎把什么奇怪的东西粘在他嘴唇上了。

    2000年温礼安第三次遇见穿白色尼龙裙的女孩,1998年到2000年间隔两年。

    温礼安发现这样一则规律,他和穿白色尼龙裙女孩从1996年到2000年间见的三次面都间隔两年,每年见面时间都是在夏天。

    2002年,小查理终于学会走路,只是走路的样子好像随时随地会摔倒的样子。

    对于小查理的事情,费迪南德家的大儿子比这家的女主人还要紧张,整天忧心忡忡,此时的他已经在码头某得一份工作,温礼安也变成一名初中生。

    这期间,费迪南德家的大儿子常常会在费迪南德家的二儿子面前提起一位名字叫做“小鳕”的女孩,末了还不忘强调“我和她是普通朋友。”

    初夏,温礼安注意到门前的稻田色彩似乎比起往年更加翠绿,绿得像谁别在发上的蝴蝶结。

    伴随着初夏的到来,温礼安发现自己内心似乎隐隐约约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夏天过去,温礼安一颗心变得空落落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明明这是他收获很多的夏天:考试成绩每次都第一、他成了修车厂的学徒、带他的是修车厂最有说话权的德国师傅、卡莱尔神父把他带到他最好的朋友面前,那是综合电力学专家。

    这一年,穿白色尼龙裙的女孩并没有出现。

    2003年,初夏夜晚,温礼安被窗外的声响惊醒,推开窗,他那傻哥哥在月光溢满的院子里来回奔跑着。

    一看到他迅速串到窗前“小鳕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天使城的夏天夜晚总是很热闹,这年夏天温礼安在一家俱乐部找到了工作。

    十三岁的他跟在一群十七、八岁的男孩后面进了这家俱乐部的应聘点,他和那些人说“距离我十七岁还有三天时间。”第二天晚上,他就穿上这家俱乐部的服务生制服。

    午夜,结束完工作,走在天使城的街头,目光和往常一样无意识望向街道两边。

    温礼安不知道自己想从街道两边找出什么,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想从街道两边的女人身上找出什么。

    街道两边每隔一米左右距离就站着一名女人,她们看着像排列整齐的路灯,这些女人年龄从十五岁到四十岁不等,她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衣着暴.露。

    目光沿着那些女人,大多数女人浓妆艳抹,不过,也有个别妆容清淡的,比如说那站在蓝色霓虹灯下的女人。

    不,应该说是女孩,她的岁数绝对不会超过十八,妆容清淡也没有身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站在那里别具一格。

    值得一提的是,那女孩有一头黑色长发。

    站停在女孩面前,女孩不仅有一头黑色长发,女孩还有黑色的瞳孔,嘴唇像不像粉色的海棠花瓣温礼安不知道,这里的光线不太好。

    面对来到她面前的人,女孩表情略显局促,举起手:“嗨。”

    站停在那里,看着那女孩。

    “你很漂亮。”女孩又说了一句。

    看着女孩。

    女孩低下头:“一个晚上二十美元,因为……因为你长得好看,可以……可以打八折。”

    迎着夜风,脚步往前,温礼安想起自己六岁那年说过的话。

    “长大后我肯定会去找你,到时记得给我打八折。”

    温礼安不知道说可以给他打八折的女孩是不是那穿着尼龙裙的女孩,他已经有四年时间没有见过那女孩了。

    那女孩给他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迷迷糊糊的,甚至于他不敢确定1998在街上遇到的女孩是不是那白色尼龙裙女孩,2000年在教堂遇到的偷巧克力小贼是不是那穿白色尼龙裙女孩。

    发生在她们身上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有一头黑色的头发,白皙的头发。

    成长的开端,就是学会如何去理性的思考,越长大就越意味能让你相信的事情越来越少。

    也许,她们只是他在不同时期遇到的三位有着黑色头发、白皙皮肤的女孩。

    2004年,初夏,费迪南德女士生日前一天,君浣宣布,他要带自己的女友见家长。

    费迪南德女士生日当天就在周六,温礼安唯一有时间的大约也就是周六上午了。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周六,他从网吧回来,费迪南德看了他一眼说礼安你去换去年妈妈给你买的衬衫,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哥哥的女友。

    关于哥哥那位女友,据说是天使城能念上大学的女孩之一,还是学校的优秀学生,虽然这所学校只有五十名学生,但该所学校出过联合国青年大使,这恐怕是费迪南德女士让他换一件衣服的最重要原因吧。

    按照费迪南德女士的意愿换上那件看起来只有马尼拉人才穿的起的衬衫,费迪南德女士又和他说礼安去把小查理接回来,再过一会午餐就开始了。

    一出门,赤色小路另外一端有一对年轻男女远远走来,一看那男的走路的快活劲除了他那傻哥哥也没谁了,至于那女的——

    眯起眼睛,身材不错。

    没去理会那对男女,温礼安朝赤色小路的另外一头,那一头连接着海滩,小查理和他的伙伴们一天到晚往海滩跑。

    这一天,天气好极了,这个岛国的天空一到夏天就像水洗一般,湛蓝的天空下是湛蓝色的海洋,海洋连接着褶褶发亮的白色沙滩。

    沙滩上,十几个孩子在瞎忙乎,拉着飞不起来的风筝一路奔跑着,那跑得最慢个头最小的就是费迪南德家的小查理。

    一排排椰子树像天然的帐篷,温礼安站在其中一颗椰子树下,费迪南德女士说了,不要错过午餐时间。

    他好像很久没做出让费迪南德女士不高兴的事情了,费迪南德女士可是因为“礼安哥哥”“安吉拉”承受很多赞美,让她生气就当是她承受赞美后的代价。

    背靠在椰子树上,闭上眼睛,打在他脸上的海风很柔和。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礼安。”

    那声礼安饱含骄傲喜爱,也只有他家的傻哥哥才会把这样的傻劲十年如一日延续着。

    睁开眼睛。

    天空海洋组成一望无际的蓝,蓝得让人眩晕。

    在眩晕中,有两抹人影走向他。

    “礼安,这是我常常和你提起的小鳕。”

    那个温礼安听过不下一千次的“小鳕”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

    乌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还有……

    目光落在那唇瓣上。

    采光极好,那一瞬间——

    原来她长成这般模样,原来她长的这般模样。

    背过身,去找寻小查理,他得把那小家伙带回家。

    他那傻哥哥跟在后面,语气沾沾自喜。

    “礼安,小鳕漂亮吧?”

    漂亮是漂亮,就是眼光太糟糕了,怎么看上费迪南德家的大儿子,要知道这家的女主人很难相处,还有……

    还有,梁鳕,你曾经亲过这家人二儿子的嘴唇。

    闭上眼睛,温礼安尝到人生中的第一道苦涩。

    她的名字他是从别的男人口中听到。

    “她叫梁鳕。”

    2000年到2004年间隔四年,隔了四年,温礼安见到那位穿着白色尼龙裙的女孩,女孩的名字叫做梁鳕。

    女孩还有一个身份,君浣女友。

    2008年,初夏,哈德良区,下午两点四十分时间。

    头顶上的铁皮屋顶让周遭宛如置身于桑拿室,温礼安坐在半截楼上,他背靠着的那堵墙衔接着从哈德良区通往鱼鲜市场的小巷,哈德良区的房子隔音设备十分糟糕,从小巷处经过一只老鼠都可以一清二楚。

    再过十分钟,小巷就会传来他所熟悉的脚步声。

    五分钟过去,有人在拍打他的窗户,那是塔娅的弟弟达也。

    达也在他窗前哭诉他的塔娅姐姐被抓走了“礼安哥哥,你快去救塔娅姐姐。”

    养大蟒蛇的艺人丢出的死老鼠成功地吓走了达也。

    闭上眼睛,温礼安等待着——

    那串几乎都要贴着他耳朵走的脚步声传来。

    十分钟过去,温礼安并没有等到他所熟悉的脚步声,又过去五分钟,他所熟悉的脚步声还是迟迟没有响起。

    三点,温礼安离开他的住处,临离开前他把达也从窗户外塞进来的信看了一下,十分可笑的事情。

    黎宝珠?他努力想着和这个名字匹配的脸,但无果,唯一可以确定地是这位掳走塔娅的人一定是天天往拉斯维加斯馆顶楼跑的女人。

    温礼安并不打算按照信上说的那样去做,塔娅那丫头可是说了,她妈妈找人给她算命,她会长命百岁。

    经过哈德良区老桥,温礼安从几个孩子口中听到这样一则消息“达也和梁鳕往出天使城的方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三点十分,温礼安开着机车前往克拉克度假区路上。

    三点三十五分,温礼安推开拳击训练室门,本来应该在他门前走过的人就站在那里。

    长发,浅色衬衫配牛仔裤。

    一步步,朝着她的方向——

    这一次,他将不再是以男友的弟弟出现在她面前,这一次他将以温礼安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

    以温礼安的身份出现在梁鳕面前。

    2006年初夏,那场飓风带走了君浣。

    温礼安缺席了自己哥哥的葬礼。

    愧疚吗?不知道,关于愧疚不愧疚就留给以后吧。

    很多很多春夏秋冬过去,这家人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会在另外一个地方邂逅,邂逅时他会叫他一声哥哥。

    “哥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比你更早遇到她,我比你更早亲吻到她的嘴唇。

    温礼安六岁时遇到九岁的梁鳕,温礼安遇到梁鳕的那天,他第二次看到死人临终前的灰色眼球,那人和他说孩子帮帮我。

    “先生,你现在脑子里出现你的朋友、你的仇人、你的亲人的面孔吗?”他安静的问着。

    那人没有回答。

    “如果,你现在脑子里出现了你的朋友、你的仇人、你的亲人面孔,那就证明你要死了,我帮不了一位即将要死的人。”

    他的话让那人瞳孔涣散,涣散成灰色眼球。

    再之后,眼帘磕上。

    温礼安离开那个小巷。

    天空还是他所熟悉的模样。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夜幕刚刚上,怀里抱着从神父那里借到的书,在经过喜力啤酒广告牌时脚有些抖,那抖动导致于他只能停止继续走路,脸转向站点。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

    在那一瞬间,时间似乎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费迪南德家的二儿子在1996年认识穿白色尼龙裙的女孩,费迪南德家的大儿子在1997年认识穿白色尼龙裙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