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防盗

茶色仓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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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妹二人与杨十一在崔家留了夕食,才离开了宣阳坊。谁知道刚一回到家中,就看见独孤七正在满院子打滚撒泼。

    “不要!!不要!!我不要阿耶走!!!”他尖叫着,声音像是一把利刃刺进独孤皎皎的耳朵。

    独孤皎皎眉心一跳,崔园要去会昌赴任,独孤徹也到了回剑南的时间了。如今吐蕃在剑南道外像是只虎视眈眈的狼,独孤徹本来在长安就不应该待那么久的。

    王琳到处追他,可是他跑起来像是一只尾巴着火的兔子,根本逮不住。

    见到独孤皎皎进来,独孤七一把扑了上去,把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了她的身上,厉声尖叫道:“阿姐——我不要阿耶走!”

    简直是在胡闹!

    她把独孤七从她身上扒拉下来,掀起他脏兮兮的袍服的下摆,胡乱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勉强擦掉了满脸的水痕鼻涕痕,揪着他的耳朵:“阿耶是去做官,又不是去送死!你嚎成这样做什么?”去年在洛阳,他也是这么一出,今年还变本加厉了呵?这个弟弟就是个玉面小阎罗,熊起来根本让人制不住。

    独孤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叹息地看着这个完全管不住的幼子。

    独孤七哭得都快断气了,大声大声都喘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通红,又去抱王琳的大腿:“阿娘,我不要阿耶走——”

    王琳也被他这样弄得有些泪水涟涟,想着丈夫这一走,又是一年都见不得,一双眼里便扑簌扑簌掉下泪来。

    这离别前哭成这副德性好像有些不吉利啊。

    独孤皎皎揪住独孤七:“你功课背了没有啊,我可不想再替你挨戒尺!”虽然温见庭还真没打过他。

    独孤七抽抽搭搭地:“还用背么——噎——使勇而无刚者……噎……尝寇而速去之……噎……君为三覆以待之……噎……戎轻而不整……”

    他依然是张嘴便来,一句打一个哭嗝,把《左传》背得坑坑洼洼,独孤皎皎都听不下去:“好好好停停停,你究竟想怎样?”

    独孤七尖叫着说:“我——我也要去剑南!!”

    “你去那里做什么!”独孤皎皎怒道,“你可别忘了你还是十一殿下的书童!”

    独孤七被噎了一下,却还是梗着脖子道:“可、可二哥三哥四哥都跟着二叔在外头……”

    独孤皎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孩子不是舍不得阿耶,他的目的就是想跟着阿耶离开长安,好避免每天都要去弘文馆。“去剑南干什么?”她问。

    独孤七一双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儿,“打……打仗。”

    “就你?”独孤皎皎瞧了一眼他瘦弱的小身板,才七岁的小孩子嚷嚷着要去打仗要做将军,虽然这种鸿鹄之志的确需要鼓励,可在她这个老阿姨看起来,就跟穿尿布啃手指的时候发鸿愿要当科学家打外星人一样可笑。

    云中倚着墙,一言不发。王琳捂着脸,黯然垂泪。

    一直坐在石凳上的独孤徹站了起来,突然走了过来,问他:“照,你知道什么是打仗么?”

    独孤七拿脏兮兮的手背抹了抹眼泪,在脸上摸出了一道灰黑的印子,“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他说。

    独孤皎皎一愣,这是她弟弟?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也被穿越了?

    独孤徹的脸色却露出了笑意:“你怎知道这句话,你懂得是什么意思么?”

    独孤照坚定地点头:“容哥教的。我懂的,容哥和我讲过的。”

    独孤皎皎觉得一定是穿越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所有的金手指都开在了独孤照的身上了。她一个白活了快三十年的老灵魂,都比不过这个本土的七岁小孩儿。这孩子上辈子杰克苏投的胎吧?

    独孤徹的表情有些松动了。独孤照连忙揪住了他的衣摆,又摆出了委屈的神情:“阿耶,让我去剑南吧,二哥、三哥、四哥跟着二叔也没和他惹事,我会听话的。”

    独孤皎皎打断他:“可是你是皇后钦定的伴读,你还得在弘文馆服侍十一殿下。”

    听到她说杨十一,独孤照的脸色又垮了下来,嘴角都要耷拉到下巴里了:“我……哎呀十一殿下哪里需要我呀,和他说一声便好了,独孤家出一个伴读就够了啊!!”

    “反正,你和十一殿下关系那么好,你帮我去和他说不就好了啊?”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泪光中透着狡黠的引诱。

    这小子——简直是编织了一个大套子给她钻!她有些气:“什么意思,你自己犯下的事情我要替你擦屁股不成?”

    “你是阿姐!”独孤七说。

    独孤皎皎一个箭步冲上去,“我就比你早生了一炷香的时间!”看老娘不好好收拾你这个熊孩子!

    看着两个双生子一言不合就扭打作一团,独孤徹终于发挥了一个严父的作用,上前把他们分开了。

    独孤照一脸“你是姐姐你怎么可以欺负我”地看着独孤皎皎,小胸脯一起一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拿着一双大眼睛瞪着她。独孤皎皎那里肯示弱,好像她的眼睛不够大似的,恶狠狠回瞪回去。

    独孤徹帮双生子分开,倒了揽了独孤照入怀,柔声说道:“既然想和阿耶去剑南,何必拐弯抹角地撒泼,去不就成了?”

    独孤皎皎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爹你是在坑女儿么?“可若是照走了,弘文馆那里怎么办,我要怎么去向十一殿下请罪?”她说。

    这回独孤爹的心眼倒是破天荒地偏向了儿子,“自然是无事的,照估计去了剑南也就一两个月就回来了,就说小郎身体不好不就好了?”

    独孤皎皎赶紧朝云中使眼色求救,可没想到云中竟然也摆了摆手道:“阿耶说的对,让他去剑南,长安还能清静些。”说着走过来拉独孤皎皎,“我才懒得在弘文馆天天管他,他要是在弘文馆里头,我天天脑袋都得别再裤腰带上头。你也省的天天跑温见庭地方看人脸色!”一边说着,一边把独孤皎皎拉出了院子,朝着自己住的院落走去。

    独孤皎皎觉得今天怎么谁都在给独孤七送助攻?

    没走出两步,就听见院落里独孤七欢天喜地的吼声:“阿耶!太好了!去剑南!”

    她叹息一声,算了,就是独孤七那个性子,去了剑南那种穷乡僻壤荒山野岭的地方,到前线大营里头吃一嘴的黄土,估计还真的一个月不到就哭着喊着要回长安了。再忍一个月便罢。

    是以第二天,杨十一就惊喜地发现,独孤六一早就来了。

    她有些恹恹地,小声向温见庭和杨十一请罪,这两个月来总是她来给小郎擦屁股,温见庭都习惯了,说道:“罢了,也辛苦你了,在这留着吧。”

    终于挨到了中午,立政殿的宫人来给十一殿下送辅食,惊讶地发现独孤六跪坐在廊下,她拿出盘子问道:“六娘缘何在此处?”

    独孤皎皎把小郎的事情说了一遍,叹息:“身为长姐我就得给他处理这种事情?中哥倒是落得清闲!”

    立政殿的宫人有些心疼起她来,问她要不要一起用辅食。

    独孤皎皎低着头挡着脸摆摆手说:“有劳了,不必。”

    话虽然这么说,她倒也是饿着了,探头看了一眼那食盒里的东西。

    因为在书院,摆不出什么十道八道的珍馐来,皇子读书时候的午饭,也挺寒酸的。几个胡饼,配上一两样精致的腌菜,仅此而已。

    她看了看手里的胡饼,此时杨十一正好出来,恰巧对上了她有些渴望的眼神。

    杨十一连忙摆手:“没事你吃,我本来也吃不了那么多……”

    独孤皎皎就把胡饼整个塞嘴里了。

    吃完了她擦擦嘴,才开始给杨十一倒苦水,诉说昨日他回宫后,独孤府上发生的闹剧,然后再正式通知他一遍,这几个月,他得一个人挑灯苦读了。

    杨十一细细地啃着胡饼,一脸安静斯文,却也装模作样地挤出了几分可惜的神色:“小郎真的不来了?”

    独孤皎皎晃了晃腿,拍着肚皮往后一仰倒:“嗯。”

    杨十一看着她丝毫不顾形象,叉着腿枕着胳膊躺在地上,赶紧喝了口茶水把噎在嘴里的胡饼顺下去:“六娘你这……”

    “别,别叫我六娘了。”独孤皎皎说,“凭什么我就比他早生那么点,什么事情都得顺着他来?就因为他带把儿?”说罢叹气翻了个身,又趴在那里了。

    杨十一绞了绞手指,她这话说得委实太不讲究了,什么把儿不把儿的……

    “诶你别趴着,刚吃完会……难受的。”

    独孤皎皎瞥了他一眼,倒是听话乖乖爬起来,张口便道:“你怎的比我阿娘还啰嗦……”

    杨十一一口胡饼卡在嗓子眼里,堵得难受得慌,刚刚还欢天喜地张灯结彩得像是千秋节大明宫的一颗心,一下子又好像被丢去了幽州在冬日的雪地里滚了一圈儿,落满了冰碴子。偏偏那个始作俑者还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一句话能给他带来那么大的影响,竟然还去扒拉他的杯子。大概是刚才那一趴真的让独孤皎皎觉得有些反食,直接拿起杨十一的杯子,把里面的茶汤一饮而尽了。

    杨十一又觉得自己刚被滚在雪地里的一颗心,直接给踹油锅里炸了。

    他张了张嘴,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能说什么?上辈子就是背地里心悦了她那么些年,始终说不出口,这辈子照样一提到情字,嘴巴就像是被拿针线缝上了一样。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贪心了。刚刚回来那会儿,还想着只要能再见到她一面,就瞑目了,现在却越发盼望她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多一些,能别嫌他啰嗦,能……喜欢他。

    可是对方还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的吧。就他揣着一颗活了二十三岁的心,对她隐秘地渴望着。

    他微微转过身去,把剩下半个胡饼也给塞嘴里了。

    不管那么多了,还是先把自己吃胖点,在崔家那个胖子面前竞争力大一点吧。

    独孤皎皎没想到就喝了他半杯茶汤的功夫,眼前这个小殿下能思维发散得那么远,都能想到给自己催肥的份上了。她瞧他别扭地扭过脸去愤怒地吃饼,立刻脑补了一番如此这般的剧情。莫不是这个小殿下在立政殿实际天天受到欺凌,对独孤家敢怒不敢言,故而自己喝了他半杯茶汤,他都觉得委屈?这孩子心眼那么多脑洞那么大,能这样想不是怪事……

    她连忙凑过去,有些巴结讨好的语气道:“殿下,暾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啊,我这就叫人给你再倒一杯。”说着便起身准备拿着空杯子跑出去。

    她那巴结讨好的语气落在了杨十一的耳朵里却变成了柔声劝哄的意味,一阵鸡皮疙瘩上来立刻软掉了半边身子,杨十一一把拽住她,把她拉下来坐好,通红着一张脸:“不……不必。”

    这小子怎么还委屈上了……

    果然皇家里出来的人心思都是那般深沉难测,独孤皎皎歪着头想了一阵,说,“下次旬休的时候崔园就要出发去会昌了,我和云中要送他出城,暾你也去吧?”

    她故意单字单字地叫他的名字,显得更加亲密些。果然杨十一的耳朵尖都红起来,小声说道,“嗯……皎皎。”

    这两个字压在心头多少年,今日终于吐出了口,在舌尖过了一遭都还带着一丝甜味,让他无端端想起初见那日她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那个沉重的带有薄荷味道的吻……他突然捂住了脸。

    这下轮到独孤皎皎懵逼了,她哪里想得到对方还惦念着太液池旁边的那一场人工呼吸。

    她刚才也没调戏他呀,这个殿下是鬼上身了么……泰瑞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