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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其顺反缚着双手站起来,沉步走入殿中,进东暖阁跪下,低声说道:“臣毛其顺参见陛下!”
“唔!”李昊冷笑着,重又回到龙椅上。不知为何,有唐牧在场的时候,他总比平时有更多的自信。他相信唐牧那句话,这朝中所有心思为正的大臣们,皆是一颗心皆忠于他的,概因皇权神授,他就是上天派来要改变,教化,执掌大历这片江山与百姓的君主。
“朕自登临以来,唯一私服出宫过的地方,就是唐清臣府上。这个,想必东厂与锦衣卫再清楚不过。冯指挥使,若昨夜朕恰巧也在唐清臣府上,你是否也要连朕一起杀?”李昊忽拍椅背,声音清脆响亮,恰此时殿外一道晴空惊雷,震的不但毛其顺,就连陈九在内所有内侍们皆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赶来的高太后恰在东暖阁门上,恰听到皇帝李昊这句话,亦叫一道惊雷震的后心发凉。她扬起星月菩提珠串止步,缓缓摇着头轻轻退出正殿,在殿外站得许久,复又坐上软辇,吩吩随身内侍道:“在此等着,里头是什么个结果,一会儿听完了往慈宁宫知会冯运机一声即可。”
冯运机,恰是如今慈宁宫中最得太后宠信的总管太监。与原来高太后所宠信的太监们不同的是,这冯运机不甚爱出宫,除了慈宁宫外,甚少有人见他往别处去。所以除了本宫内的几个人,其余人还很少见过他的面。
她闭眼在软辇上顿得许久,又轻声吩咐那内侍道:“算了,你也一起走吧,毛其顺这个人,不能保!”
连皇帝都杀,这样的话都从李昊口中说出来了,毛其顺这个人,也就不能再留了。
软辇行起,高太后身后一群宫婢内侍们相随着转身离去。
乾清宫外原本清亮湛蓝的天空自正北方各聚拢一团乌云,狂风骤起,裹携着这乌云往皇城而来。整个皇城叫潮湿的闷热所围拢,只待一场如注的大雨送来清凉。约莫一刻钟后,府军前卫五名指挥使带着手下二十人自大雨中带刀而入乾清殿,未几,自缚双手于背的毛其顺便叫他们捉了出来。
在暴雨中,府前同知大声问指挥使:“指挥使,咱们该把毛其顺送去那里?”
皇帝亲自下令抓捕的人犯,自然是交由锦衣卫下到诏狱。可毛其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皇帝下令抓他,府军前卫不设监牢,也无诏狱,却无处关他。
府前指挥使在这清凉的大雨中哈哈大笑:“就送他去锦衣卫诏狱,那是他的老地方,想必下属们会好好待他。”
约摸半个时辰后,陈疏与唐牧、陈卿并兵部尚书,阁老徐锡等人才退出乾清殿。外面依旧是大雨如注,这皇城中可没有人给他们撑伞遮雨。纵使当朝一二品的重臣国公们,也得淋着大雨出城。
行到半路,徐锡凑到唐牧身边,在漂泼大雨中大声喊问:“清臣,为何我才提了一句要制束锦衣卫的话,你就要打断?”
陈卿亦凑了过来,宋国公陈疏同时止步,三人在大雨中围着唐牧要听个究竟。
“火候还不够!”唐牧在雨中摘掉忠静冠回头望着雨帘中隐隐约约的乾清宫:“再等等吧,等晚上。”
乾清宫西暖阁中,仍是那微有些胖乎乎的庄嫔在随侍左右。皇帝李昊是个清瘦阴沉的少年,却不爱那弱柳扶风的妃子们,独爱这人小心憨胖乎乎的庄嫔。他进门就在窗前站着,正红色绣五爪团龙的缂丝龙袍轻透,但如此闷热的暑天呆在屋内依旧叫他满身是雨。
他轻轻卸下金丝网罩的帽子递给庄嫔,缓缓摇头:“虽是远房,可终归李善机是朕的哥哥,他善画,犹善画鹂鸟。当年在潜邸时他曾送过朕许多的字画,郁郁寡怀的时刻,那些东西让朕开怀不上。他不喜呼奴使婢,轻装简丛要上京来探朕,却叫毛其顺的儿子给杀死在了酒馆里。这毛其顺委实可恨,可恨至极。”
庄嫔取绢帕替李昊擦着额头的汗,在他望不见的时候,她眼中可没有太多的憨相:“他是皇上您的锦衣卫指挥使,传到中山王那里,他可不当是毛其顺杀了李善机,还以为是皇上您下令叫锦衣卫杀的了!”
她见皇帝厉目阴沉盯着自己,委屈的撇了撇嘴:“于宫外的人来说,皇上您可是天神一样的人,锦衣卫皆是你亲兵!他们是您的手,他们杀的人,百姓自然要算在您的头上。”
李昊转身坐到了榻床上,面色阴沉闭眼顿着。
庄嫔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胖人畏热,况此时正在暑中,她的汗濡湿中衣帖在身上,还不停往外流着。
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兵,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在宫外的人看来,皆是皇帝发的令。他们行凶作乱,百姓便以为是皇帝不仁。他们滥捕滥抓,百姓便以为是皇帝好虐多疑。
所以,这是第一把火。
再晚些时候,雨仍未停,慈宁宫中一个打伞的太监,出慈宁宫一路自西华门上出皇城,过尚宝监银作局,往毛其顺府上而去。这第二把火,得由冯其顺来点燃。
*
韩覃这一觉睡的香沉,从早晨的闷热无比一直睡到午后雨停后屋子里透渗的清凉时还懒醒来。唐牧这正房除淳氏,巩遇父子外再无人敢踏足。新买来才调顺的两个丫头在东厢忙碌着,间或望一眼哑默着的正房,谁也不能信那里有个主子正等着她们伺候。
她睁眼看了回床帐,混身酸软提不起来,口干舌燥却又懒起喝水,如此又沉沉睡去。直睡到再一觉醒来,起来才惊觉外面天都黑了。韩覃自己爬起来左右四顾,见这是唐牧的卧房,唯有那件喜服还挂在衣架上,遂又起身将它穿到身上,出门在屋檐下唤道:“淳嫂!”
东厢两个丫头一溜烟儿跑出来,上前屈膝齐齐唤道:“夫人!”
韩覃皱眉:“坠儿珠儿何在?”
这两个婢子相视一眼,皆是摇头。
韩覃亦是顿住。唐牧将她原来用的两个丫头皆打发了?
她又问:“淳嫂何在?”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回道:“淳嫂说今日外院忙碌,叫婢子们在此伺候,若夫人饿了,婢子们马上去厨房传饭。”
韩覃确实饿了,她揉着酸不可奈的腰问道:“如今什么时辰?”
那婢子答道:“才过哺时。”
那还不算天黑,许是下过雨的原因,天才如此阴沉。
她见东厢门开着,进去妆台床帐皆是原来的样子,遂踢掉绣鞋盘腿坐上妆凳,闭眼仰面说道:“先给我净面!”
“叫什么名字?”韩覃闭眼触感到湿热的帕子蒙到面上,才问。
替她净面的这个两只纤瘦骨长的大手,手法却十分利落舒适:“奴婢□□兰。”
韩覃叫她逗的一笑,睁眼盯着另外那个顶盆的:“莫非你叫秋菊?”
秋菊顶着铜盆不敢点头,在银铃般落入铜盆的水声中答道:“奴婢就叫秋菊。”
她笑声还未落,就听得一阵沉沉脚步自穿堂外进来。不用说,必然是唐牧回来了。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脚步声,韩覃混身已是一酥。还不待她自妆凳上下来,唐牧已经掀帘子走了进来。两个丫头端盆的端盆拎帕了拎帕,一瞬间已是鱼贯而出。
这屋子摆设布置本是未嫁女子的春闺,内里除了张鼓凳外再无它物。唐牧走到妆台前,见她一头青丝如浓黑光亮的绸缎般顺落披散在两侧,是才梳顺过的样子,遂一手将它撩起,拿发尾在她面上轻扫,问:“何时起的?”
韩覃答道:“不过一刻钟左右。”
虽曾在这屋子里生活了大半年,也曾也唐牧朝夕相对过许多日子,可不知为何,今日韩覃却觉得他有些不一样,自他进门她就觉得不大自在。当年他如小时候待女儿那样待她时,刻已,守礼,是长者相。去年九月间在上房那一回,她也只当他是喝醉发酒疯。后来虽他偶尔来挑弄她,也总不过游戏而已。
直到今天凌晨那一回,与锦衣卫的人对战半夜,当是十分清醒才对。但他在书房的举动,比之在上房那一回还要让她觉得害怕而又难为情。
韩覃曾以为唐牧或者对扶育自己长大的唐汝贤曾有过肖想,及至那夜,她又觉得他或者也曾对小时候的自己起过不该起的心思。从他说他想亲手将彼此的缘份化成一段善缘时开始,她便认他是长者,是自己的长辈。
直到昨夜。
经过昨夜,她竟有些无法面对他。
韩覃滑两腿下来趿绣鞋站起来,一双骨肉均匀的纤手捉着篦子梳得几下,手指灵巧转眼之便将一头青丝整整绾在身后。她曾做过几年妇人,最擅绾这种乡下妇人们善绾的低髻。
唐牧已在前院换过衣服,见她脖子望后仰着两手伸在脑后,薄衫下那微鼓的两处便挺跃着。他自然要想到昨夜揉捏过的地方,却也只是站在韩覃不远处看着。
“可吃过饭了?”唐牧又问。
韩覃摇头又点头,闻着外间一阵香气,搁下篦子一路往外跳去,回头问:“只怕饭已经好了,二爷可吃过了?”
她不知该如何化解对着他时,看他那种带着侵略意味,仿佛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的目光是,自己心里脸上所呈现出来的尴尬。
唐牧摇头:“一起吃。”
两人皆是饿坏了的,此时再无旁的心情只默默吃着饭。吃完饭唐牧取帕擦手,抬头问韩覃:“今晚你要住在那一处?”
韩覃怔住,此时才揉着额头叹息:“昨夜三更半夜自那府出来,或许我该回那府去。”
唐牧一笑:“东西都搬来了,你又何必再回去?”
她不过睡了一觉,他连嫁妆行礼都搬到怡园来了?
唐牧见韩覃怔着,解释道:“往那府行大礼,于众人见礼下成亲,你便是我唐府名正言顺的二夫人。礼既拜过,咱们仍住在怡园,那府不过逢年过节去受受拜礼即可,不必常住的。”
韩覃忍得几忍终是没忍住,见春兰掌着一盏引灯进来,自取过高腰小炕桌上的灯台点着罩上玻璃罩子,待春兰掀湘帘退出去才道:“既已成夫妻,虽无才无貌堪配,我却也知自己当敬你爱你陪伴你,做为妇的本分。为□□者,要求丈夫一份独一的爱恋或者很可笑,我亦不妄求。但至少你得给我尊重,对妻子的尊重。”
她盯着唐牧,见唐牧亦盯着自己,一字一顿说道:“那怕乔惜存,或者别的任何妇人都可,唯独韩清,你不能纳她做妾。”
唐牧听完随即一笑:“今天一清早大约五更的时候,兆和派了辆马车,已经将她送往秦州去了。她姐姐韩雅与裴显在那里开医馆,听闻经营的还不错。所以我便派人将她送到了过去。”
这回轮到韩覃怔住,她睡了一整日睡的头昏脑胀,竟连韩清叫人送走都不知道。
唐牧又道:“如今既毛其顺被捉,陈九又与韩复有旧,想必也不会为难她。”
他似是有心事,说完之后便起身:“你的东西皆在避心院,吃完饭无事自带着人去归整一下,过几日咱们住到那边去。”
韩覃见他是要走的样子,跟出来直送到穿堂外,见他往外院去了才又进来。
那新盖的避心院敞开着大门,一路几个外院的仆人在归整东西。见韩覃进门,另有两个丫环迎了出来,笑着说道:“奴婢夏花、冬雪见过夫人。”
这四个丫头虽名字俗气无比,但容样儿皆是一等一的出挑。韩覃一路走到内间上楼,推门进那卧室,夏花迎上来说道:“夫人,你妆台上的物件儿皆已存到了这屋子的妆台中,您看摆置的可还恰当?”
正是那座带玻璃镜子的大妆台,韩覃拉开抽屉,见一样样钗环皆摆的整整齐齐,就连当初陈九送的那些都齐齐摆在抽屉中。她合上抽屉,拉到最后一格,因见里头躺着面发乌的三角小铜镜,颤手拈起来问夏花:“这东西那里来的?”
夏花回道:“自奴婢们头一回进这屋子,东西就在里头了。”
这是她当年在拗古村时用的一片小铜镜,隐隐约约能照出个人影子。正是去年的这个时候,雨季恰至,黄河水阻,她一路丢了李书学,亦丢了她的小铜镜。韩覃反手扣下铜镜,转身疾步往外走着。她当然猜度到这该是唐牧拣来的,那就是说自她离开后,他竟还折回去一趟柏香镇,而那时候,她已经跟着陈启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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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色尽黑。唐牧当在饮冰院才对。她自后门一路进饮冰院前厅,正要自屏风间往过走,便听到内里有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他说道:“先生,朕思虑半日心中仍有惑,特来求您为朕解惑。”
天下间能自称朕的,唯有皇帝。韩覃顿在屏风后,屏息听着,就听唐牧说道:“不知皇上有何惑不能解,您只要提出来,微臣自会凭粗识浅学而竭力为您解说。”
韩覃记得唐牧曾把一个叫庄箜瑶的姑娘送入了东宫,而那时东宫之主,正是如今这天子李昊。她也记得曾隔墙听陈九说过,李昊身边有个庄嫔。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那个庄箜瑶如今的命运轨迹,当就是她未被唐牧所改变时的,命运轨迹。
她如今已成人妇。当然,就算是小姑独处时,也不可能会妄想攀龙附凤,进入宫廷。可这男子的声音叫她听来,竟是心酸无比。从他的声音里,韩覃可以判断出他心中的焦虑与痛苦。还有对自己的怀疑,不自信与懦弱。
李昊微服出宫,此时在唐牧家的前厅来回踱着步子:“高祖皇帝初设锦衣卫,是为驾驭不法群臣,后因其等私刑泛滥栽赃逼供,曾于大行前焚其刑具,撤其职能,将各狱囚犯全交由三司共同审理。
至成祖皇帝时重设锦衣卫,归还其诏狱。他们取代府前军卫成为御前带刀侍卫,内为亲军仪仗,外与三司具同样职能,是成祖皇帝的手眼,他信锦衣卫甚于群臣,甚于三司。若不为李善机被杀故,若不为清臣府上半夜遭袭故,朕亦是信他们的。可如今,朕有些不信他们了。”
唐牧道:“无论高祖皇帝,还是成祖皇帝,其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想要在身体力行之外,更多的了解大历朝群臣,掌握大历朝民生,少冤假错案而还清明正道。当他们以已之力不能行时,便组亲兵为锦衣卫,代为手眼而查冤屈。
但历七八十年下来,除皇上外无人监管,锦衣卫指挥使权力过大,渐渐便生出膨胀之心来,间或有了野心,因其带刀而近皇城,渐渐便有了今日无法无天的毛其顺。”
“所以,朕得要换个信得过的人来执掌锦衣卫!”李昊说出心中想法。当然,这是所有当政者的心中想法。他们认为只要换个信得过的人,自己便可以掌控这唯有自己才能饲喂,也唯会听自己话的野兽。
“皇上!”唐牧上前一步,撩袍帘缓缓跑到了地上:“臣以为,人之可信,远不及制度约束更加保险,毕竟人心会变,制度既成,则永远不会再更改。所以,锦衣卫需要的是监管,除皇帝与锦衣卫指挥使外,第三方的监管。”
唐牧终于在他的曾祖辈面前,呈明了到此二十年来,他所谋划的第一步:并锦衣卫入大理寺。
皇帝李昊点头,却是沉吟不语。以朝来论,他是个帝王。但以私来论,他亦只是皇城中的家长而已。无论以帝王论还是以皇城之主来论,锦衣卫是他的私产,要不要引入大理寺监管,他现在还在权衡,度量。
“皇上!”陪皇帝微服的御马监掌印刘锦在外轻唤,声音中透着十分的焦急。
“何事?”皇帝李昊与唐牧同时望外:“进来回话。”
刘锦进来跪在门口,回道:“陛下,方才锦衣卫送来急信,说前指挥使毛其顺之子毛通,带着家养府兵正在攻打北镇抚司诏狱,像是意欲要入诏狱解救毛其顺。”
李昊大惊:“大胆狂徒,这厮才杀了朕的哥哥,现在又要攻打诏狱,他是要谋反么?”
刘锦不敢言,仍是伏地跪着。
李昊怒问:“东厂何在?兵部何在,大理寺何在?三大营又何在?”
刘锦回道:“想必已经赶往北镇抚司支援了。”
由皇权一手培植起来的亲兵们犯上作乱时,皇帝需要仰仗的,却仍旧是朝廷的力量。
李昊甩袍帘就要出门:“清臣,你随朕一起去看看。”
“皇上!”唐牧抱拳阻在李昊身前:“您万金之躯不能涉险,臣恳请您先随刘公公一起回宫。待臣亲自往北镇抚司查看完,再入宫面禀,可否?”
李昊鼻息深叹:“罢!罢!也只能如此了。”
他转身出门,带着御马监并殿前军卫们一并撤离怡园,回宫去了。唐牧这时大声叫道:“淳氏!”
淳氏本在东梢间,此时急步走出来,提着唐牧装制书的紫檀木覆皮螭蚊皮箱出来,说道:“二爷需要的东西皆在这里头,您可要亲自提着过去?”
唐牧摇头:“你随我一起走,我先去北镇抚司,看看这第二把火烧的情势如何。你把这些东西送到俞阁老府上,再知会吏部高正、齐怀春并刘瑾昭一声,叫他们明早务必齐奏,着大理寺监管锦衣卫一事!”
他转身取忠静冠戴上,又摘墙上绣春刀下来提在手中,这才大步转到屏风后面,搂住站在后面的韩覃覆唇深深吻了一气,才贴唇在她耳边说道:“回去好好睡一觉,我可能要明天才能回来。”
言罢转身出外,与淳氏两个快步跑着出怡园大门,往北镇抚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