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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寒假一个多月,过完新年就跟调了快进似的,眨眼到了返校日。期间秦母时不时拉着秦舫谈谈人生理想,想要诱.惑她主动离开樊莹。秦舫先还没觉出什么,次数多了,再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不对头。
秦母在家中见过寥寥几位亲友,难得放了长假就爱待在家里,秦舫稍一动脑筋就想到那位为了一则旧新闻电话访问秦母的禹嘉木。也许,他不止问了当年的事;也许,秦母自己联想到什么。离家前一天,秦母又准备好了长篇大论,秦舫自己摊了牌:“妈妈,不知道你有没有认出秦舫……她是我初中转校那段时间认识的朋友。”
秦母被她一句话吓得满面惊愕,不知不觉还带了点口吃:“你……你不是都忘了吗?”
正因为她忘了,那段空白的旧事才被人翻出来,当作泼在樊莹头上的一盆污水。因此,秦舫笑着说道:“我都想起来了。”
“樊莹妈妈来家里道歉,我那时在卧室睡觉是不是?”秦舫看着秦母点了头,接着说,“她妈妈说的话你不要信,过年前我去看过阿姨了,樊阿姨在精神病院待着,已经疯了。”
“那年她的精神就开始出现问题,才有那些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樊莹和那样的母亲过了两年,高中离开母亲回归了正常生活,她真的不容易。妈妈,你不要误会樊莹了。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让秦母接纳樊莹的身世,秦舫竭力美化了真相,秦母的一颗心起起伏伏仍难平静。
“疯了……”那樊莹不就是疯子的孩子?有那样的母亲,癫狂的基因潜伏在她身体里,她能好成什么样子?秦母完全记不起“初见”樊莹的欢喜,话都快说不利索。
秦舫安抚地拍着秦母的手背,只好说:“你慢慢听我讲。”
记不清那起意外的秦舫,将她凭想象杜撰的故事给秦母细致描述了一遍。估摸着樊母举例论证,一定不会忘了讲起那条惨死的幼狗,秦舫顺带将这件事澄清了。最后绞尽脑汁结词陈论,就为了让秦母相信樊莹和樊母不一样:她能融入社会,不陷入自己的妄想。
“你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吗?好,就算你不信我,你还不相信自己吗?”眼看着秦母犹疑不定,秦舫连连发问,“要是没有班长的电话,抛掉成见,你觉得樊莹究竟有什么反常?”
秦母说不出来。
“我本来是不信的,只是想到了当年樊母的话。谁知道会有这样的母亲……”
秦舫扑倒在秦母怀里,暗自松了口气。她说:“樊莹不像我那么幸运,我想多多关心她一点。”
秦母没有反驳,默许了。
翌日早上,秦母给秦舫拿了一千块路上傍身,拉她到房里偷偷又塞了一只信封,让她平时多在经济上帮帮樊莹。昨晚之前秦母还一心戒备着樊莹,不过一个夜晚,就同情心泛滥为樊莹考虑起来。秦舫收了钱,才出门转手放到樊莹掌心,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聘礼。”
*
回到平城住处,秦舫慢悠悠打扫一个月没待的家,樊莹又去找她的兼职。秦母给秦舫卡上打生活费和学费,将樊莹的份也捎了,秦舫做了樊莹的思想工作,让她减了一份兼职,不必像之前那么拼命。之前那些钱秦舫说是聘礼,樊莹收下了,这回她可费了不少口舌,搂着樊莹没脸没皮说自己想要更多与樊莹相处的时间,樊莹怔了怔,才在她的感情牌底下低了头。樊莹坚持拒绝秦母的好意,倒不是什么虚荣心作怪,是她根本不觉得苦。说起虚荣心,樊莹并不在乎旁人的所想,她就没有虚荣心。
大部分人都在开学前几日回学校报道,秦舫就在开学前两天约了禹嘉木见面。伤筋动骨一百天。秦舫坐在亮堂堂的店面喝着柠檬水,眼睁睁看着禹嘉木撑着拐杖一步一晃,吃力地向自己走过来。
他的腿伤成那样,仍然坚持追查樊莹,秦舫想,他认准了樊莹是伤他的人,这份心意坚定,她今天注定要落空了。即使心里早就泄了气,她还想试一试说服这个唯一怀疑樊莹的禹嘉木。
秦舫问:“你非要留到现在说的……是什么事?”
禹嘉木打开随身的单肩包,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推到秦舫面前。一张又一张,镜头里拍了同一个人,右上角标注了拍摄时间,秦舫越翻越心惊:“你请私人侦探社跟踪他?”
照片里的人,秦舫见过一次,那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禹嘉木抓到他偷拍秦舫、恐吓同学的证据,警车就将他从她眼前带走了。
“他……”秦舫着急想问这人和樊莹有什么关联,禹嘉木让她继续看下去。秦舫看到最后,双手掩唇,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连最初要说服禹嘉木的意愿,都抛到了一边。
那人出入租车行,常用的一辆摩托车符合撞伤禹嘉木的深色系摩托车的特征。最末的照片拍到了邮件男的电脑屏幕,在偷拍秦舫以前他专注的对象是樊莹……
秦舫的双手发抖,她说:“这些……这些与樊莹有什么关系?那样,你应该报警抓他,而不是始终把苗头对准樊莹。”
禹嘉木越过桌子拿起秦舫那杯柠檬水,他喝了一口,扬了扬眉说道:“你不信我,那你慌什么?我现在是疑心樊莹指使了这个变.态,究竟是不是这样,你天天和樊莹待在一起,不是比我更好验证?”
秦舫稍稍安心,“你还是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她才不信的。
禹嘉木认真看着她,说道:“你可以拿到证据。”
秦舫摇摇头,起身要离开座位,快走到门口听见一声巨响,禹嘉木被椅子绊倒摔在地上。店里没什么人,认识他的只有她一个,秦舫只好返过身扶起他。
她本来甩开禹嘉木先走了,这样就变成与他同行。禹嘉木高高低低深深浅浅走着,秦舫狠不下心扔下他不管,满面纠结扶着他。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禹嘉木停下来等出租车,秦舫终于可以与他辞别。但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到几十米外,有人骑着一辆红色摩托直直向她们行来。
那辆车开得太快,车上的人戴着头盔窥不清样貌,短短的时间已经到了禹嘉木面前。明明看不清车上的人,也看不清那辆车身的细节,秦舫却觉得那就是照片里同一辆摩托车。
学校建在平城郊区,秦舫放眼看去找不到一个过路人。禹嘉木单脚从那辆车的既定轨道跳开,那人调个头不依不挠又朝他撞过来。
秦舫只有一个凡人肉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向禹嘉木喊了“跑啊”,喊完想起来禹嘉木不可能跑过摩托车。
那辆车最终没有撞过来。
禹嘉木摘下背包向那人扔过去,同时,空荡荡的马路上多出来一个人,助跑以后往机车男那里扔了一块板砖。
加害人转眼成了伤痕累累的受害人,后来的那个人走过去掀掉他掩人面目的头盔,头盔下那一个人果然就是邮件男。
秦舫将赶来救援的那人拉拢到自己身边,头一侧靠着她,疑惑地自言自语:“你怎么就这么出现了呢……”
樊莹凭空出现当了救她的英雄,可有人早先告诉她,这个英雄与匪.徒原来是有交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