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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入膏肓的五皇子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榻前这个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面孔,虚弱的问道:“小木……事情可办妥了?”
闻听五皇子关切的询问,小木噗通一声跪倒在五皇子榻前,泪流满面的哭道:
“小木只因与五殿下容貌相似,自幼便被五殿下收在身边庇护,如今殿下又要小木代替您纳娶王妃,小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哭什么?”面色萎黄的五皇子微微一笑,道:“这还不好,倘若明天我就死了,你正好代替我好好活着……咳咳咳……”
“殿下!”小木惊叫一声,扑过来为五皇子轻拍着后背。
猛烈的咳喘了一阵,五皇子气色更显颓败,却强打精神的叮嘱道:“我本不想死,奈何阎王催。如今有你替我活着,我反而放心了呢……只是担心……”
小木轻轻顺着五皇子的胸口,却满脸焦虑的劝慰道:“五殿下您好生躺着不要再说话了……”
五皇子扭头望了一眼小木俊朗的面容,无力的笑道:“我听说那新科状元是因为面目丑陋被卢启他们嘲讽,才撞死在了正阳殿上,我担心小木你未来的王妃……是个丑妇。”
小木噗嗤一声不怒反笑,仍旧一下一下顺着五皇子的胸口,回道:“丑也好,美也罢,小木心中只有五殿下,五殿下要小木怎么做,小木就怎么做!”
五皇子也被小木的话逗笑了,禁不住缓缓伸过手来捏了一把小木的脸,正要嘲讽他的愚忠,却忽然瞥见门口处站立着一对黑白衣装的身影,不禁看的呆住了。
只见那黑衣人英挺伟岸,相貌奇俊,摇着一把墨金的骨扇,高耸的官帽上绣着‘夺魄’二字,再看白衣人身段清奇,鹤翼的银质插肩威风凛凛,素白的官帽上标着‘拘魂’二字,只是鬼面凶相十分可怖。
五皇子看见了黑白无常竟不害怕,好似明白自己大限已到,虚弱的扯起唇角微微笑道:
“小木,你可曾听说过阴曹地府有拘魂夺魄的黑白无常?传说那黑白无常风姿仙致,其实……并不全是……”
小木顺着五皇子的视线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见紧闭的门扉。不禁转回头来纳闷的问道:“殿下,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怕是要走了,小木你多保重……”
话毕,五皇子双目缓缓闭合,伸出去的手猛然垂落,无奈的解脱了病魇。
“五殿下!!!”小木惊号一声,伏在榻旁呜呜的恸哭起来。
安静的等待了片刻,果见五皇子的魂魄缓缓的从肉身上分离出来,朝着黑白无常行了个客气的见礼。
范皓微微的笑道:“必安,怪不得你随着这小内侍一路跟来,竟是发现他身上沾染着将死之人的气息么?”
谢逸回道:“这不是生前时,师兄教我的术法么?怎的又把功劳都推在必安身上。”
范皓宠溺的笑了笑并未答话,只是仔细的扫视了一圈殿中四周的摆设,却不由的皱起眉头望向五皇子,求证的问道:“殿下可是研读过玄远之学?”
五皇子见问,诚恳的点了点头,和善的笑道:“这位鬼大人怎知我读过玄学?”
范皓了然笑道:“殿下岂止是读过,应该是十分精通吧?但是不知殿下在自己寝殿内设置这七星灯阵,是在为谁借命?”
五皇子神情一滞,呆呆的望了望四周墙壁上有序排列的七盏烛火壁灯,轻叹一声,回道:
“鬼大人既是看出来了,我也就不再隐瞒,父皇他身患恶疾……可是扈国……不能没有父皇,我也不能没有父皇……”话到此处,五皇子突然落下泪来。
谢逸玄学术法不及范皓,自然听的不甚明白,便疑惑的望向范皓。
范皓眉心一簇,叹道:“好一个父债子偿!殿下设下这七星灯阵,竟是将自己的寿元续给了你的父皇,这般大胆逆天改命的孝道,真是可敬可怕,却也可怜!”
五皇子擦了擦眼角氤氲出的泪花,勉强笑道:“鬼大人不必为我怜惜,这是我自愿的。”
谢逸这才听明白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但这五皇子已死身为鬼,即便是奉孝恭真,也只能下一世再报了,便沉声说道:
“殿下非寻常人,白无常便不用锁魂链拘束了,请随我们归地府吧?”
五皇子点了点头,便随着黑白无常遁入了幽冥地府,一路上倒也安安静静,不怨不闹。
范皓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殿下为何要纳娶新科状元的妹妹?”
五皇子愣了愣,便毫不避讳的回道:“纳娶新科状元的妹妹,实为父皇的缓兵之计罢了,父皇欠了那新科状元钟馗一命,害他撞死在正阳殿的龙柱上,父皇自此夜夜梦到那钟馗前来索命,只好应承下这门婚事,作为对他的补偿,我身染沉珂本就命不久矣,只是可惜了那位姑娘和小木……”
范皓听完五皇子的叙述,不禁冷笑一声,道:“将那钟家小妹嫁于你这个寿元不足的皇子,你父皇可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五皇子刚要回话,却听身后谢逸突然问道:“你父皇如今还夜夜梦到钟馗么?”
五皇子回过头去,正对上进入地府便摘去了面具的谢逸,不禁看的一愣,原来那副凶相只是个面具而已,传闻中的冥府白无常果真是个仪容清绝的鬼吏。见白无常正询问的盯着自己,五皇子忙回道:
“不……不了,说是回乡去替他小妹做婚嫁的准备,明日父皇便差小木前去纳娶了……”
明日?阳间三更已过,岂不是还剩两个时辰小木便要出发了?看来要想捉到钟馗,必须在纳娶之前赶到终南山才行。
黑白无常不再耽搁,领了五皇子的魂魄直奔五殿纠纶宫。
……
阳间,终南山山麓
天刚蒙蒙亮,梅英便起了床,梳洗一番之后才要准备炊事,忽听得院门被轻轻叩响,传来几声清亮的问话:
“请问,这里是钟馗家么?”
梅英仔细辨认,这个声音并不曾听到过,该不会又是昨晚来的那几个浪荡子吧?梅英不敢前去开门,只在院中回道:“你是何人?找我兄长又有何事?”
闻听院中问出话来,声音清脆温柔,听的杜平愣了愣,鼓了鼓勇气,仍是有些紧张的回道:
“小生名唤杜平,是与正南兄一并进京赶考的朋友,来替正南兄为他的小妹捎信来的。”
梅英疑惑的蹙了眉头,为何兄长没有回来,却来了个什么杜平?口口声声说是替兄长来捎信给自己,甚是奇怪。梅英不敢大意,又回道:“我如何信得过你?”
杜平轻叹一声,自怀中摸出那枚相生结,隔了院门塞了进去,知会道:“姑娘且看这个信物罢。”
梅英走过去捡起来细看,竟然是自己亲手编织的相生结,正是兄长走之前带在身上的那枚。看来杜平没有骗他,梅英不再迟疑,伸手拉开了院门。
杜平抬头一看,不由的愣了神,开门的这位姑娘真的是钟馗的小妹钟梅英?怎么容貌……
哎!他几乎忘了钟馗曾告诉过他,钟小妹与兄长本不是亲生,难怪容貌粗陋的钟馗却有着一个温婉可人的小妹。
“兄长为何没回来?”梅英没有在意杜平的呆愣,却一味的询问着兄长钟馗的消息。
来之前本打算将发生的一切告知钟梅英,可见了面后,杜平却犹豫了。他不愿看到这位姑娘痛哭,便吱吱呜呜的搪塞着回道:
“那个……正南兄他……他在京城还有点事情要办……”
梅英疑惑的盯着局促不安的杜平,这杜平生的相貌堂堂不似坏人,可这般遮遮掩掩的却像在撒谎,便追问道:“我兄长在京城无亲无友,他有何事要办?”
“啊?”见钟家小妹聪慧灵透,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敷衍住的,不善撒谎的杜平登时没了底气。但他打定主意不能让这姑娘难过,遂笑道:
“正南兄在京城帮姑娘说了一门好亲事,这几日便来纳娶,故托付先回乡的小生替他照拂小妹,打点一番。”
梅英更加疑惑了,不悦的回道:“我问你,若是兄长将我嫁了人,他为何不亲自回来准备喜事,反要托付于你?还有,梅英并未说过要嫁人,兄长他究竟为我说的什么亲事?”
“这个……”杜平被梅英追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没想到这钟家小妹不仅人长的美,连头脑都十分聪慧。都怪自己来之前没做好万全准备,才会落得这般尴尬。
梅英盯着杜平的动作,见他惊慌的低着头,一张脸涨的通红,好似个受气包一般,梅英忽然偷笑一声,缓和了几分声音问道:
“我有那么可怕么?你实话实说便是,我兄长究竟做什么去了?不会是流连京城不愿回家了吧?”
“不……不是……真的是为姑娘说了一门亲事,乃是当今的五皇子殿下,这几日便来纳娶,想必正南兄留在京城是想陪着五皇子殿下一同回来的吧……”
杜平豁出去了,反正一开口时就没有真话,假话说的也句句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