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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汽氤氲的浴室里,暖的让人全身舒泰。
因为害怕伤口感染的关系,小美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正式地洗过澡了。
可是刚刚关掉花洒的他却很郁闷,站在镜子前对着腹部的刀疤叹息片刻,然后才披上浴袍。慢腾腾地走出去。
总是很忙碌的左煜正坐在床上敲打笔记本,闻声抬头笑道:“干吗噘着嘴?”
“我没有,你胡说什么?”温浅予爬到他旁边,没好气地盖上被子。
“你这家伙高兴不高兴我还看不出来吗?”左煜继续打字。
“明明医生的话都听了,缝合的地方还是留疤,真难看。”温浅予倒在枕头上,显得无精打采。
“嗨,那是当然,你看我这里。”左煜揪起体恤衫亮出当年为了保护他而受过伤的后腰,然后安慰道:“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有办法的啊。”
“也许吧。”温浅予咬住嘴唇。
“对了,你问问那个谁啊。”左煜忽然眼前一亮:“江皓不就是整容医生吗,而且之前说专门研究皮肤疤痕之类的。”
温浅予眨眨眼就,转而高兴起来:“说的有理。”
话毕就要坐起来翻找手机。
“这都几点了,等白天再联系人家。”左煜阻止道:“来,我帮你涂药。”
“自己涂完啦。”温浅予拉过枕头,挨着他靠床头端坐。
“还疼吗?”左煜问。
“有点。”温浅予如此回答,察觉到他眼底的担忧,转而又道:“不疼。”
“傻瓜啊,疼不疼还说不清楚。”左煜勾了下他的鼻子:“以后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时,想想我的心情,不过我理解你,如果我爸有危险,我也要不顾一切的。”
温浅予小声道:“回北京来心情好多了,感觉之前的事就像场噩梦。”
“像梦那就更应该忘掉,你爸的手怎么样?”左煜关心道。
“右手的食指不太灵活,伤口太深,我给了他邮了些药,还有双自己做的皮手套,虽然知道他并不需要……”温浅予抬起大眼睛:“真奇怪,明明心底藏着许许多多东西,当时生死攸关的几秒钟,我倒什么纠结都没有,只知道他是我爸。”
左煜颔首:“这是当然,亲情本来就不讲理由,而且他那个人怎么说呢……不能用普通父母去衡量,但至少没害过你、还关心着你。”
温浅予已然渐渐忘记对于父亲的仇恨,表情显得很平静,忽然问:“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给你讲,也是前不久才明白的,你猜我妈是谁呀?”
左煜茫然摇头。
温浅予立刻在他耳边讲出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果不其然,左煜惊讶地张大眼睛,再度仔细端详小美人如艺术品的面庞:“难怪,你的嘴唇很像她。”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温浅予抬手摸住如花瓣般古典而优雅的唇,望着空气说:“真奇妙,明白后看了她所有的电影,都不是很相信……幸好也是长大后我爸才讲,不然我会从怨恨一个人、变成怨恨两个人。”
“谁都不许恨。”左煜伸手搂他。
“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我知道,就算他们都抛弃我,你也会留在我的身边。”温浅予笑嘻嘻地亲了亲他,然后拉过被子挨着左煜躺下,握住他的衣角说:“我睡了,你忙你的吧。”
左煜伸手关上台灯,再扭头见浅浅已经安然地闭上眼眸。
他在笔记本屏幕的微光中就像个天使,暖暖的、瘦瘦的,让人的心软到一塌糊涂。
——
江皓是个非常典型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冷静、清高,不愿理会任何无用的人情世故。
但周舟所拜托的事,他却答应的痛痛快快。
反倒是温浅予准时到医院里,见到江医生亲自来接待,又将自己带到诊室检查,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给你添麻烦啦。”
“没什么,看到你安然无事我和周舟都很高兴。”江皓英俊的脸因为那个名字而显出柔和之色。
温浅予笑了下,乖乖躺倒,掀开保暖的毛衣。
其实新生疤痕的状况不算太严重,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有三四厘米的一个粉色三角形状。
“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的?”江皓弯腰认真检查,随口闲聊。
温浅予回答:“他要见客户。”
“是不想见我吧?”江皓淡笑。
“也没有啦,他可能以前对你和周舟做过蠢事,有点抹不开面子。”温浅予已然不显得介意。
江皓回答:“也没有,其实左煜帮过周舟很多。”
温浅予没再讲话,不安地对着天花板眨眨眼睛。
检查完毕之后,江皓说:“情况不算太严重,用上一年多就可以基本消除,不过在我看来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其实再怎么修复,多多少少还是无法变得和从前一模一样,所以还有个另外的选择,倒也适合你。”
温浅予疑惑:“什么呀?”
“纹身遮盖,不过这要慎重,否则想要去掉就难了,你自己决定吧。”江皓似是想起什么,眼神缥缈了片刻,然后帮他把衣服拉好:“我也只是从朋友角度提出的建议,如果你信任我,我当然可以当你的主治医生,尽力满足你的诉求,这里有些其他病人的除疤前后的对比照片可以看看。”
江医生并没有像广告里那样夸夸其谈,真的没有撒谎,看来再怎么修复,伤痕就是伤痕。
温浅予坐在那仔细研究了一番,抬头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嗯,想好再联系我。”江皓给他拿了些先进仪器的宣传册:“你也可以向其他医生咨询。”
“我相信你!”温浅予立刻表态,然后背起包道:“那你忙吧,我就不多打扰了。”
江皓点点头。
温浅予客气地离开,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发现自己竟然半点都不介意左煜从前的感情经历、林林总总。
时间的某些作用就像海浪,总能淘掉那些不再重要的砂砾,冲刷掉所有固执而无用的棱角。
——
却说已经回加拿大休养的温慕收到儿子的包裹,坐在阳光灿烂的客厅里将那皮手套带上试了试,然后才忍着痛抽出不太受控制的手指,翻看其其余仍有些孩子的药盒与食物。
总是如影随形陪伴着影帝的贺云哼道:“至于这么高兴吗,都是些没用的。”
“这是浅浅第一次送礼物给我。”温慕抬头。
贺云见证了他的全部,当然也就见证了温慕对于父亲身份的憎恶、抗拒、迷茫与逐步接受。
他早就不像毛头小伙子般会介意太多,只是抱怨:“那小子,也不说惦记惦记我。”
温慕合上儿子写的信,拿给他个限定版的电子烟礼盒:“这是给你的,让你戒烟。”
贺云接过来挑着眉毛瞅了瞅,然后揣在怀里,假装没听见似的,踱着步便走到别墅楼上去了。
温慕不禁微笑,再度抚摸上那双手套,在深深喘息之后,重新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