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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每年的九月初七,都是备受大启臣民关注的日子。 乐文移动网
这一天,城墙贴出皇榜,朱字决定去留,十八州考生聚集其下,或欢喜或失望,上榜者憧憬鸿途,落榜者思量后路,京都权贵也都遣了人按着榜上名字四处打探,扶持势力。
年年如此,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辰时,吏部放榜,城楼下水泄不通。
各世家在皇榜张贴最初便收到了消息,派人前去查看。因着寒门万人书一事,他们对京考结果中的变动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即便是如此,在看到名单时心中仍是一惊。
此次金榜题名者,居然有七分都是寒门士子,而三分世家子弟中,大多还是籍籍无名的落寞世家,权贵之后寥寥无几。
众人在官场走了这么些年,当即便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一时间心思不一,有人无谓有人欢欣,更多的则是忧心惊慌,生怕势力不稳,失去世袭荣耀。
无论他们作何反应,皇榜既已贴出,此事便没了其他余地。
余事有条不紊进行,放榜三日后,榜上受帝王青睐者二十人入殿试,黎明上殿,日暮而出。次日,殿试三甲十人定下,一甲三人殿上授职,赐进士及第,二、三甲交由吏部等待调遣,分赐进士出身及同进士出身。
同日,帝王琼林苑设宴,宴新科进士。
这样的宴会向来复杂,势力牵扯尤甚,四处寒暄。
燕稷坐在主位,端起帝王架势:“卿等金榜题名,登上朝堂,心中必有抱负,愿今后能有一番作为,也好不负这十年寒窗辛苦。”
下方十人略显拘谨,慌忙起身,稍稍不慎,酒水便洒在了手上,于是更加忙乱。
燕稷看着他们,不由挑眉看向谢闻灼:“当年谢太傅在琼林宴上也是这般慌张么?”
谢闻灼温和对上他的眼睛:“旁人眼中的臣和臣眼中的自己自然是不同的,臣记着当日琼林宴陛下随先帝坐于主位,不知在陛下眼中,臣当日是什么模样?”
燕稷一时心虚。
毕竟他当日是完全没有注意过的。
心虚之下,燕稷决定将话题岔开,端起酒杯笑笑:“今日的酒水味道不错,趁着邵和不在,不如太傅来与朕共饮几杯,如何?”
谢闻灼看看他手中酒杯,眼底闪过莫名的光,也把自己面前的杯子端了起来:“好。”
他如此痛快,燕稷甚是愉悦,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又重新斟满。他连着喝了许多杯,原本还担心谢闻灼会阻止他,等了一会儿后不见后者反应,更是满意,也就没了顾忌。
谢闻灼微笑坐在边上,看着他眼底逐渐染上醉意后,眼底笑意更甚几分,伸手将他手腕按下:“陛下,您醉了,不能再喝了。”
燕稷不满看他。
谢闻灼笑得温和,波澜不惊。
二人对视一会儿,燕稷也知道没有余地,只好放下酒杯。
他心中觉着遗憾,转头再看到谢闻灼唇角的笑,不由眯起眼睛,片刻后勾唇一笑,看向下方群臣,坏心眼开了口:“此次大考甚是圆满,谢太傅及骆尚书功劳尤甚,卿等今后也应如此,才是我大启肱骨之臣。”
百官低头应下,之后免不了一阵恭维场面话,他们的话来来去去那么几句,听着十分让人生厌,谢闻灼应付着他们,面上虽还是一片温润,燕稷却已经从他眼底看到了深深的不耐。
于是一阵暗爽。
这么坐在边上看足了戏,燕稷摆摆手,众臣知晓他的意思,纷纷退了下去,而后便开始找同谢闻灼一起担任考官的骆铭,看了一圈,却发现后者居然没来。
再看平日总和骆铭一起的陈之笑,亦是如此。
百官下意识朝着燕周看过去,眼底闪过沉思。
他们早前还奇怪,此次考官中有燕周的人,为何皇榜上居然无一人与他的势力有牵连,后来觉着或许是因为避嫌,也就没多想,但如今看这般模样……
众臣垂下头,心里立即便有了计较。
他们的眼神不加任何掩饰,燕周坐在那边自然感受得到,他垂下眼,面上竭力保持温厚,心里却早已经无比沉郁。
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燕周自那日派人前去唤骆铭和陈之笑,却得到一个二人不在府中的结果时,心中便清楚了。
——他被人在背后狠狠插了一刀,不带任何余地。
想到这里,燕周便忍不住咬牙,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骆铭和陈之笑居然如此大胆,行这种两面三刀之事。
他们怎么敢?
本就极为愤怒,如今再被周围人用这样糅杂了各种意味的眼神看着,燕周只觉着满心怨愤,胸腔内血气翻涌,眼中瞬间一片赤红。
这么些年,他自认为自己待骆铭和陈之笑不薄,这二人之前口口声声说绝无二心,现在还不是做出了吃里扒外的勾当?
果然这人都是信不过的。
还好他之前心有顾忌,后面同赤方国的许多联系都避开了他们。
所以,没关系,他还没完。
而且算算时间,赤方那边的书信想来很快就要到了。
他还有机会。
燕周闭上眼睛,竭力将胸腔内翻涌的血气抑制下去,想到之前同赤方在书信中说过的未来,慢慢的,面上又出现惯常的温厚笑容。
他心绪和神情变化极快,旁人或许不会注意到,燕稷却不会忽略,轻轻眯起了眼睛,而众臣看燕周面色如常,心中虽有计较,也不好再继续看过去,便转身继续同周边众人寒暄。
燕稷在上方坐着看他们,听着四周越发喧闹,酒意慢慢涌起,眼睛也染了几分朦胧。
谢闻灼一直坐在边上看着他,见状,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陛下,可要回宣景殿休息?”
燕稷原本就不喜这种宴会,闻言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在谢闻灼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出了琼林苑。
他走后不久,燕周也起身离开了,傅知怀和贺戟停留了一会儿,看看先前谢闻灼和燕稷离去的方向,顿了顿,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未晚,暮色沉沉。
燕稷在路上还保持着的几分清醒在入宣景殿后彻底烟消云散,邵和一见他模样,就知晓陛下又任性了,只好无奈去了小厨房煮醒酒汤。
谢闻灼半抱着燕稷进了内殿,小醉鬼靠在榻上笑眯眯看着他,静了一会儿后便安分不下来,动来动去。
炎热季节,他穿的本就不多,这么一折腾,身上的衣物散开许多。谢闻灼看着他裸丨露出的皮肤,眼神一暗,声音喑哑:“陛下,将衣服穿好,莫要着凉了。”
燕稷因着他的话一顿,歪着头看他一会儿后,突然笑起来:“大美人儿,你在说什么,这种时候应当脱去才是,怎么能穿上呢?”
说着,手指稍稍用力,胸前风光便多了几分。
谢闻灼眼神更暗。
看着他站在那边不动弹,燕稷突然皱起眉:“大美人儿你真是太假正经,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方才明明就是故意让朕醉的,嗯?朕倒是想知道你想在朕醉了之后做什么?”
谢闻灼眼底尽是暗光,看着他潋滟的眼睛,许久,低声笑笑:“做什么?”
他倾身上前:“臣想做的事有许多,比如……这样。”
一个吻温柔覆在燕稷眉心。
“再这样。”
落在眼尾。
“最后是这样。”
谢闻灼眼底浸满温柔,神情虔诚,缓缓覆上了燕稷的唇。
感觉到唇上被温暖覆盖,燕稷一愣,下意识舔了舔。
上方的人顿一下,而后呼吸便突然被掠夺。
被人以这样强势的姿态吻着,燕稷逐渐也有了些感觉,身子越来越热,他动了动,腰间一带在二人动作中慢慢松动,最终彻底散开。
谢闻灼离开燕稷的唇,低头看着他露出来的腰身,眼睛亮得灼人。
燕稷莫名觉着有些危险,下意识朝后移了移,却看到面前的人唇角突然扯起略带暧昧的笑:“陛下,想要臣么?”
大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燕稷眼睛一亮,方才的危险感觉瞬间被抛之脑后,撑起身子靠上去。他一动,衣袍四处散开,先前被虚虚遮掩的地方便毫不保留被后者收入眼中。
瞳孔间的热度便骤然升高。
燕稷浑然未觉,伸手搭上谢闻灼的衣襟,手指刚刚触碰盘扣,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邵和的声音:“陛下,太傅,傅相和贺将军到……”
声音戛然而止。
而后便是瓷碗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燕稷茫然看过去,邵和站在门边,边上是目光沉郁的傅知怀和贺戟。
谢闻灼在邵和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便将边上的被子扯了过来给燕稷盖上,此时也不慌,声音沉下:“这么冒失做什么?”
邵和已经呆住了,不知道作何反应,傅知怀面色沉沉看着他:“谢太傅,你不觉着,现在应当同我们讲一些事好好谈谈么?”
贺戟也面无表情看过来。
谢闻灼没回他,隔着被子给燕稷将一带系好,起身看向邵和:“出新煮了醒酒汤喂陛下喝下,好生照顾着。”
说罢,他才将目光投向傅知怀和贺戟:“其他事情,我们出去说。”
傅知怀和贺戟淡淡看他一眼,转过身去。
谢闻灼转头看看燕稷的眉眼,眼眸软下,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邵和站在后面,呆愣许久,露出一个吾命休矣的表情。
……
夜里。
临亲王府。
打更小厮沿着青石道路走过去,快走到书房时脚步一顿,急忙转了方向迅速离开。
书房是他们王府的禁地,除了临亲王,如今谁都靠近不得,上次他见到有名侍女不慎近了几步,当天便被活活打死在了后院。
他半点不敢停留,快步走着,突然听到身后书房位置隐约传来沙哑疯狂的笑声,心中一跳,脚步瞬间加快,一直到走出很远,还觉着之前那阵怪异的笑声依旧在耳。
令人毛骨悚然。
书房密室。
灯火阴暗闪动。
燕周坐在桌后,眼眸赤红盯着手中信笺,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行反复看了许多遍,每看一眼,面上的狰狞就又多一分,到了最后,竟犹如修罗。
他居然被骗了,被一个他向来看不起的纨绔骗了这么多年。
燕周攒紧手,想着之前试探燕稷时后者表现出来的依赖和柔弱,直恨得咬牙切齿,眼睛中狰狞红色越发浓郁,许多事在脑海中走马观花一般闪过,这些画面凝在一起,慢慢的,变成了从前骆铭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王爷,虽然我们做的事顺遂许多,但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在朝堂上的可用之人却越来越少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一个会做戏的庆和帝!
燕周眼底尽是血色,视线死死盯着手中书信,旁边灯火摇晃在他脸上,明灭之中,映出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他伸手狠狠将信纸攒成一团,一点点将它碾成粉末,口中反复念着燕稷的名字,许久,抬手捂着眼睛,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响在空旷密室中,十分诡异,而后慢慢染上阴狠的意味,沉淀,扬起。
直到嘶哑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卖个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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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们一生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