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1

三无斋主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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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戎大营。

    被犬戎军劫持的王公大臣都被铁链锁着走了进来。一看到瘦得不成样子的楚旭便忍不住痛哭失声。

    “跪下!”一个犬戎人命令道。

    身为担任礼部尚书的卢十全是卢三顾的族兄,他站在队列的最左侧,像一根木雕一样,一动也不动。

    犬戎兵生了气,飞起一脚踢到卢十全腿弯上,卢十全忍不住往前扑倒。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队伍里犹犹豫豫的跪了一些人下去,然而还是要有许多世家出身的大臣以及一些清流寒门不肯跪。

    或许这些俘虏中的大部分都很平庸,现在沦为一无所有的阶下囚更是自作自受,但是他们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至少还坚持保留了一样东西——风骨。

    发现囚徒们都是一脸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犬戎士兵生了气,挨个踹倒在地。然而这些软骨头的楚人这时候却又奇怪般的倔强起来,虽然被铁链锁着,但是却不哭不闹,任凭犬戎士兵踢打欺侮,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这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虽然是对抗,但到底势弱了一些,很快一干娇弱的世族子弟都被踹趴下了。可见关键时刻,风骨既不能做武器,也不能做免死金牌。犬戎人是狼的子孙,信奉的是实力。

    也速该看着面前跪的一溜儿贵族,再看看一旁虽然坐着却面色苍白的两位皇族,感觉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们这时候不管自愿还是非自愿,都必须得俯趴在自己面前。于是,也速该的情绪便高涨到了极点。一个月前,他带兵在玉门关击溃北府兵,首战告捷,然后一路凯歌高唱,在老鸦岭伏击了大楚最精锐的骑兵,在蓟门关一战斩首四万,如今又活捉了大楚的皇帝和这么多王公大臣!

    想到这里,也速该看了楚悼一眼,见他双目下垂,似乎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便挥手制止了针对俘虏的虐打。转而和下属商量起了如何处理这些俘虏。

    然而面对俘虏如何处置,犬戎军中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也速该:“现在怎么处理这些俘虏?”

    众万夫长:“杀掉可能没什么好处,不如留着。”

    也速该心想这群莽夫总算聪明了一点。点点头,满意地接着问:“留着干什么?”

    众万夫长一个个留着口水眼冒精光:“长得丑的杀掉,长得美的赐给我们当奴隶。”其实犬戎人未必都人人都好男色,但他们族中的规矩就是战败者为奴。犬戎的奴隶比大楚的奴隶地位还要低,大约和军奴差不多。

    屋子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候,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再次唱起了反调。

    卫霁不同意这种处理方式。

    他倒不是想要给自己昔日的同僚和上司的贞操和尊严而战,正相反,卫霁是在向新主子邀功,他站出来提醒新主子,那些世族子弟可以去要赎金,皇帝可以作为活的虎符和人盾,带去命令边关守军开城门,而喻王嘛,他是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的父亲,楚人最重孝道,他在我们手里,就算楚昭即位,还不是任凭我们揉捏?如此一来,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原本沉默的俘虏全都抬起头,眼中喷出愤怒的火焰,如果他们现在能够动弹的话,一定会一人一口咬下卫霁的一口肉来。

    卖国卖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可恶了。

    吏部员外郎崔景行终于忍不住大骂出声。他是崔景深的堂弟,按照他的官品,原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过卫霁知道崔景深讨厌这个堂弟,便瞒着他偷偷将其塞进了队伍中。

    “是景深的表弟吧?我听景深时常说起你。”卫霁微笑着走近,然后他对着身后的侍卫点点头。

    一柄锋利的犬戎刀闪电般刺向少年保养极好的手腕上,鲜血喷射而出,手腕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崔景行呆呆看着自己的鲜血,充满了傲气和稚嫩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户部侍郎卢四全吼道:“卫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忘了都中世家对你的恩情了吗?”

    卫霁摇头笑了:“先帝杀我卫家上下五百余口,在我们卫家人为奴为妓的时候,你们这些世叔世伯又在哪里呢?”说着他示意身边的亲卫捡起崔景行的断掌,慢条斯理地用锦缎裹好:“给景深送去,就说是我送他的礼。”随后他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他家里是没有钱的,家产全是景深的。这样的人反正也没什么用了,只能做奴隶,哪位将军想要便拿去吧。”

    这位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公子很快就被几个低级军官拖了下去。门外传来少年凄厉的嘶吼和不敢入耳的调笑和辱骂。

    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悼急忙按住怒发冲冠似乎想要跑过去揍卫霁一顿的哥哥,他略带些商议神色地回过头,对也速该道:“阿浑,那孩子还在流血,让军官给他上药。”

    也速该对着这场混乱一言不发,似乎陷入了沉思,知道楚悼唤他,才没表情地点点头,两个犬戎兵急忙奔了出去。

    卫霁心里惊疑不定,他有点琢磨不透也速该和楚悼之间的关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身为囚犯的楚悼礼遇有加,使得众人侧目。那么,也速该又置自己于何地!

    地上的一滩污血很快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们面上虽然没什么异状,却不由得浑身直冒寒气。有的已经忍不住发起抖来。

    卫霁了解也速该,他知道自己必须表现得更好一些,才能让新主子满意。他的目光在地上的俘虏中来回窜动,好像一条滑腻而冰凉的蛇。

    一个徐家的小公子终于忍不住了,他哭着求饶,说自己父亲在都城做大官,家里很有钱,可以出钱赎回自己。

    卫霁笑了,暗想:这群下贱胚子,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不识时务。

    示意侍卫给徐家公子看座,卫霁温文有礼地说道:“诸位大人都拿出一点贴身信物来,也好给家人报个平安。若是哪位不愿意,我听说军奴营还有几个位置空缺着。”

    屈辱啊,实在是屈辱。然而身为俘虏,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幸好都城还没有陷落,家中的财富也都在。于是在场的大臣们犹豫再三,尽管面色发白,却先后都掏出了贴身信物。期盼家里能够派人来营救。

    也速该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好像看见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堆在自己面前,几乎是控制不住的,也速该再次看了楚悼一眼,然后便鬼使神差地宣称:除了金银珠宝,希望这些肉票的家属们也送些古玩字画。

    接着卫霁兴致勃勃地和也速该讨论如何利用手中的两位皇帝,陷新继任的皇帝于不仁不义之中。还不断为也先出谋划策,告知都城的局势以及他做大司马时候知晓的布防情况。甚至表示攻打都城时,他可以为犬戎军队带路,即便皮囊极好,可是这幅急切的模样,简直丑到了极点。

    就连许多犬戎的军官,都对这个叫卫霁的太监防备起来。

    转身就咬前主人的狗,不是好狗。

    不过在野心勃勃的也速该看来,卫霁是不是好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狗能够咬人就行了。他坚信,有了卫霁出谋划策,一统天下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

    卫霁却谦虚的表示自己的才学不算什么,自己表哥才是真正的国士。而且已经和表哥商量好了,都愿意替陛下效力。所以不久后,表哥就会带着都城的金银财宝,作为使臣过来交换俘虏。

    这些话都是当着楚旭、楚悼这些俘虏的面说的,楚旭一脸难以置信的痛苦神色,楚悼却一脸漠然,唯独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

    也速该哈哈大笑,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登基称帝的日子了。就在这时,一个犬戎哨兵急冲冲的跑回来,禀报外出追击西北军的三千骑兵失踪了,而西北军虽然被歼灭了一部分,但是徐戕部和邓成部已逃入龙门山中,徐姜部往东北逃逸,壶关守将吕婆生收留了他们。

    也速该脸色一沉,这算是犬戎军入关以来最大的一次人员损失。他恨恨地看了一眼楚悼。

    在也速该眼里,大楚唯一能够和自己一战的,除了北疆大营就是楚悼的西北军,尽管卫霁几次三番提及楚悼的长子,但是也速该并不在意。他压根没有把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孩子放在眼里。

    现在的也速该的确有轻视楚昭的实力。因为打通了河套平原-玉门关一线,所以援军已经到达,也速该手里的兵力非常充裕,便准备在攻打京城之前先将这些烦人的小虫子摁死。

    于是,他命令手下大将阿古达木率领五千铁骑,踏平龙门山。而部将查干巴拉则带领一万铁骑,前去攻打壶关。

    ***

    这是进入龙门山的第十日。

    部队已经在韩起选好的地方安营扎寨。

    吃完饭在山间的小道上散一圈步,然后回去继续安排行军路线,处理堆积如山的公事,这是楚昭最近养成的好习惯——为了下午不会困得睡着。虽然听上去有点凄惨,前路也的确艰险,但是因为吃得饱,天气也还算暖和,所以楚昭心情倒是不错。他觉得自己最近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运气还算不错。

    就在队伍翻过龙门山,正走在整段征途中最为艰难的部分时,遇见了邓成带领着一千人的队伍。

    比起三万远征而来的黑骑军,这一千人似乎更符合远征军的定义——衣衫褴褛,满面风尘,瘦骨如柴,如同难民。

    从邓成的口中,楚昭总算明白自己这一行为何一直没遇上邓成和徐姜带领的西北军主力部队的原因。按照徐戕和邓成的描述,就算溃败中有减员,那只队伍少说也该有五万人。

    因为犬戎人追得太紧,为了保留西北军的精英势力,邓成带着一千人的军队作为诱饵,引开追兵。而徐姜带着主力部队已经北上,去壶关投了守关大将吕婆生。

    中军大帐里。

    楚昭正在根据邓成提供的第一手情报,和韩起两个研究作战沙盘,讨论之后的粮草补给方案。

    韩起微微低头,目光扫过楚昭浅粉色地唇瓣,他站在楚昭身后,从后面半环住楚昭,对着他面前的沙堡划了一个圈,冷道:“先救壶关。”

    楚昭乖乖点头。在行军打仗方面,通常情况下他都是完全听从韩起的意见。

    这种信任有时候也叫韩起微微吃惊,并且无所适从、对于君主而言,比宠爱更加宝贵的,是信任。

    仿佛要将怀中人嵌入身体一般,韩起的手臂略略收紧,沙哑着声音问道:“这几乎算是你的半副身家,而我有犬戎血统。”

    最近阿起真是好爱撒娇啊。虽然外貌看上去是凶横的藏獒,其实本质上根本就是需要主人爱抚的小狗嘛。

    所以尽管被韩起抱得有点痛了,但楚昭还是一声不吭,只是把头转过去,微微仰头吻上了韩起的唇。

    带着一点安抚的,笨拙而认真的亲吻。大约是因为联系对象单一,所以一直没什么进步。

    韩起很快反客为主,将少年狠狠抵在墙上。正在两情相悦之时,韩起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邓成来降不过半日,徐戕急冲冲来到中军大营,一言不发进去跪倒在地,差点被韩起当成刺客一击毙命。

    楚昭不动声色地坐在桌子后面,示意韩起将沙盘收下去。然后从容地抬起头,注视着突然闯进来的徐戕。启动了震慑的技能,楚昭开口问道:“阳和此来何事?”

    徐戕脸涨得通红,他知道自己不经通报擅闯中军大营不合适,但是他实在忍不住了,这一回攻打壶关的是犬戎有名的吃人将军查干巴拉。

    此獠凶名在外,领兵打仗从来不需要粮草,因为他把自己的敌人当成食物,更称楚人为“熟食”。他手下的士兵经常吃这些“熟食”,据说吃了之后就比寻常更有力气。壶关目前加上原本的守军也只有五万人,可惜面对这上万吃人的野兽,依旧感到非常的恐惧。

    邓成见到徐戕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份鲜血写成的书信,用词十分的凄凉:哥,如果你们再不来,我们都要给人吃光了!壶关外面,基本看不到任何尸体。

    看到这封信,徐戕哪里还忍得住。脑子一热就闯进了中军帐,想要请求楚昭发兵壶关。

    可是到了楚昭面前,徐戕却发现,此时的楚昭虽然没有生气,但是浑身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让自己的灵魂也在跟着颤栗。原本想好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他跪在那里,呐呐不成言。

    追在后面的李卫国经过通报走了进来。拉着徐戕就要往外脱。

    楚昭看他二人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戕这傻子估计是被人当枪使了。邓成初来乍到,就算出于无意,也会希望西北军能够抱团,而不是看到徐戕的军队彻底被黑骑军同化。派系斗争几乎是必然的。况且在此事前,帝都系势力和陇西势力便是纷争不断。

    转移内部矛盾的最好焦点,就是有一个共同的强敌,以及来自强敌迫在眉睫的威胁。

    片刻之后,楚昭已经有了主意,他柔声说道:“壶关必定会救,但是在这之前,黑骑军还有一场仗要打。”

    到此刻,徐戕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恍然道:“的确如此。犬戎被我军前后歼灭了有五千人马,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也速该历来有仇必报,只怕犬戎大军不日就会前来。”

    这时邓成也被楚昭派人唤到案前。

    邓成长得不像将军,也不像读书人,不认识的人,很容易将他当成田间地头的农民。这是件比较奇特的事情。因为按道理来讲,一个将军的气质可以像杀猪卖肉的,也可以像舞文弄墨的,但是像农民这个……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好在楚昭并不关心邓成长什么模样,大略扫了一眼邓成的数据,眼见着这位智力高达90,武力79,头衔也是五虎上将,再一看忠诚野心私心清廉数值,心里已经有了大略的判断。

    有系统这个作弊器,楚昭半点不着急,就好像对因为邓成的到来而产生的派系斗争一无所知一般,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文书:“两位将军不必着急,黑骑军这段时间不断收编新的部队,这些人中有西北军也有中央军里的新兵,大多闻犬戎而色变。犬戎士兵上山围剿西北军残余势力,正好用来作为磨刀石,再砥砺一下这只重新整合过的黑骑军。”

    徐戕看了一眼在楚昭旁边把玩一只匕首的韩起,欲言又止。

    邓成见徐戕磨磨唧唧就是不说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紧不慢地说道:“公子选择的营地地址非常巧妙,敌方要发现并不同意。然而,据我手下的哨兵回报,这次领兵的阿古达木是个急性子,为了早日清除我们这些残兵,一定会分兵封锁出山的道路。虽然可以靠山吃山,再多支撑一段时间,但这里毕竟太过靠近犬戎大军,阿古达木可以获得供给,夏天过去,我们在耗尽箭只和食物之后便更加没有生路了。况且,眼见山河沦陷,我等怎么能龟缩在山中只求自保?”

    楚昭终于感兴趣的抬起头,注视着邓成,问道:“既然如此,想来邓将军已经有了想法?”

    邓成脸色凝重地献出了他投靠新主之后的第一策:各个击破,壁虎断尾。

    利用少量的西北军士兵作为诱饵,将几路大军引入深山,然后黑骑军避开主力部队突围,借机逃出去。虽然派出诱敌的人必定会牺牲,却可以保证剩下的几万人安然撤离。

    不知什么时候,黑骑军将领都已经来到中军大营,听完邓成的计策,都不约而同地在心理感叹:不愧是被称为西北狐的男人。真是一只老狐狸啊。

    邓成提出这样的策略,表面看上去像是为了给新主留下好印象,实际上却给楚昭出了一道难题。

    究竟派哪一边的士兵去做诱饵呢?就算是一边出一半的人,也同样会有不满,因为这就已经算是西北军的胜利了。

    楚昭对邓成的评价顿时上了一个台阶,比起阴谋来,这位邓将军似乎更加擅长用阳谋,让人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会或者乐呵或者无奈地往下跳。

    这是属于君臣之间的过招。能否收服渣爹留下的刺儿头,就看楚昭的了。

    修长的双手优雅地交叉,楚昭不自觉用上了前世谈判桌上的习惯性动作,他微微笑着,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邓将军的计谋虽然好,但是却达不到我的目的。因为我的目的不是突围,而是——全歼敌军,在这个前提下尽可能多的活捉对方的马匹。

    邓成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楚昭没有忽视他的这个小动作,知道这是邓成感兴趣的表现。

    “犬戎军队最大的弱点,就是不知道我方的虚实。轻敌的心态导致敌将分兵搜山。这个过程中,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时间差围而攻之,各个击破。所谓射人先射马,事实上,比起这群犬戎人,我对他们的马更加有兴趣。”

    见大部分将领都面露不解之色,这几日见楚昭被后勤保障问题烦得够呛的韩起罕见的出声担负起解释的工作。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黑骑军进入山林之后,因为粮草成了一个大问题。好在黑骑军都进行过丛林作战演习,野外生存能力极强,加上此时又是夏季,所以除开先前一段路,在楚昭的英明领导下,这支队伍基本没有出现挨饿的事情。

    在这样艰难的远征过程中,几乎所有的滇马都不再驼人,而改驼武器辎重。不过滇马虽然吃苦耐劳,后劲十足,最适合山林跋涉,且能够负重,也还是需要爱护的。

    说到底还是马匹不够,即使部队里的西域马和犬戎马都养得很好,战略配置也得改为重甲步兵和轻骑兵配合的方案。因为本来驮重甲骑兵的滇马身上都是小山一般的物资,就算在远征过程中扔掉大部分不必要的辎重,总不能连一千架神臂弓也一起扔了吧?

    除了对楚昭,韩起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历来言简意赅,不说废话。然而他真的要讨好谁的话,其实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楚昭隔了一段距离看着人群中侃侃而谈的韩起,第一次感受到韩起身上那种属于强者的风范。

    总之,随着韩起的可以引导,很快大家的战意都被点燃,针对最终的目的集思广益,军事会议的议题已经从牺牲谁来突围被歪楼成如何偷马顺便杀敌这件更加高难度的事情上。

    听完众位将领的讨论,楚昭详细将自己和韩起刚才在沙盘上模拟的计划说了出来,并且安排了各队人马的具体任务。

    “呼……”终于听完,大家不约而同地呼出口长气,连邓成的脸色也有所缓和,虽然没有彻底归心,但是各项数值也的确增长了不少。

    等其他将领都退下去之后,楚昭留下了邓成和徐戕两个。无论如何,擅闯军营,不可能一点责罚都没有。

    带着一丝震慑,楚昭说道:“既然让滇马负责辎重,这一次攻击时必定减少重甲骑兵的数量。所以我打算调整兵种布置,增加重甲步兵的数量,骑兵名额有限,到时候两位将军的队伍只怕也会有所调整。”

    邓成和徐戕两人都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在震慑术的影响下,立即表示一切听公子吩咐,重甲步兵也挺好。

    楚昭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他安慰道:“想来过不了多久,就有人送轻骑兵的座驾上山了,开阳,你们下去安排一下。”

    李卫国秒懂,喜笑颜开的下去活动筋骨,顺便把干了蠢事的徐叔叔也提溜走。

    然后徐戕就听见身边的李卫国欢快地哼起了歌曲:没有马没有箭,自有那敌人送上前!翻来复起就一句。

    这是最近每晚营队活动时最常听到的歌,目的就是要深刻的普及以战养战的精神,消除犬戎军队留在某些同僚心中的阴影。

    徐戕这段时间见多了黑骑军的行事作风,已经很能跟上公子昭的思路了,但他是世家出身,绝对想不到在谢阀中长大的少主这么……别具一格。看着老邓迷茫而担忧的双眼,徐戕忍不住替大公子的对手流下几滴同情的眼泪。

    同时,因为楚昭表现得公事公办,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鲁莽的举动而心存芥蒂,所以徐戕不由暗自庆幸公子昭的宽宏大量。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不称呼楚昭为少主,提起楚昭的时候,也完全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口气,而是臣属对待君主的推崇和谨慎。

    邓成自然也跟着李卫国二人出去。韩将军看着他的目光如数九寒天的风,让他感觉自己立在营帐中真是各种不自在。

    虽然不是一点心机都没有的莽夫,但邓成到底是个体面人,行军打仗也是规规矩矩的打法,听完楚昭的计划,简直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这个号称西北狐的男人,做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无聊的争风吃醋,而是希望能够借此看清楚自己效忠的究竟是哪一款君主。

    邓成观察楚昭很久了,然而这位少主却一直让他看不明白。说他仁慈,但邓成却发现这位少主谈论起军队伤亡的时候,眼睛深处全是冷静,而且也从来不会动不动就流泪作态。对待自己的父兄,更是冷静无情地可怕,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从容克制。

    可若说楚昭冷酷,却也不是,邓成发现,这位少主似乎总是有意识在尽量减少部队伤亡,处理政事时,也是基本能不杀人就不杀人,就算有些臣属将其激怒,他也不会因私废公。在楚昭的军队里,被惩罚只有两个原因——没有做好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或者违背了军法。即使被惩罚,楚昭也不会滥用私刑,而是一切严格按照军法来办。从这一点来看,慈不掌兵,少主似乎又过于仁弱了一点。

    结合这两点,邓成一度怀疑这位少主是一个大奸大恶、善于伪装之人。

    结果今日楚昭的表现再一次出乎邓成的意料之外。能四两拨千斤避开自己设下的小陷阱,并且在寻常思路之外另辟蹊径,邓成觉得有必要对这位少主进行重新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