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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佑玥记不清自己是几时又是怎么回得军营,在这一瞬间脑中唯一的念头是自己怎么还没昏过去,顶上日头耀眼,她已挥汗如雨地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了。
该赏的都赏过了,不满十五岁的兵丁都被遣散回乡,各地驻扎的队伍也启程回驻地去了,原本热闹的军营此刻显得空荡又冷清,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念着:昏过去吧……昏过去吧……然后再又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绝望地发现自己到底低估了这个年纪少女的体力。
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皮肤被硬生生撕开的痛感好一会儿才传递到大脑,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淡淡的铁锈味道在嘴里迷漫开来,糟糕,她觉得好渴,这种酷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袁锦程时不时地偷偷出来查看她的状况,见她依然动作标准便稍稍松一口气,然后又小心翼翼去看身后的营帐,那里面,霍了尘正手执一支紫毫笔专注地写着什么,副将凌渊则在他身后站得笔直,对袁锦程投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霍了尘放下笔对凌渊说道:“把她叫进来。”
凌渊作了一揖正打算走出去,却见守在门口的袁锦程跑得比兔子还快地过去了,挑了挑眉就没动,霍了尘也是看见了,嘴角牵出一抹若有似无地笑意,什么也没说。
正恍惚的神游天外的苏佑玥忽然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机械般地转过头去正对上袁锦程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老大,霍将军叫你进去,你没事吧?还撑得住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半晌后,她才开口,声音沙哑异常。
“……你踢我一脚让我躺下,我好像站不直了。”苏佑玥尝试了一下想站起来,却没想到根本动不了,像是有根螺钉把她的关节给固定住了一般,浑身都僵住了。
袁锦程明显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踢你一脚?”
“快,别废话!”
当苏佑玥手软脚段地站在霍了尘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半盏茶之后的事情了,霍了尘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表情,深褐色的眸中一片清冷:“欺压百姓,身负军令一夜未归,流连秦楼楚馆,苏副尉,本将如此罚你,你服是不服?”
苏佑玥闻言跪下拱手道:“属下不敢不服。”
霍了尘有些意外地眯了眼睛:“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将罚你还罚错了?是以官职压迫于你了?”
蹙了蹙眉,苏佑玥还是开了口:“身负军令一夜未归,不论什么原因属下去了那种地方都是属下的错,属下认罚,但是欺压百姓这件事还请将军原谅属下无法做到心服口服。”
袁锦程在旁听得出了一身的汗,老大这是怎么回事?以往总教他要低调,不要出风头,怎么今日自己却顶风而上了?霍将军的脸色很不好哇。
“如今这般若是本将不听你细说反而说不过去了,你且说说为什么无法做到心服口服。若是你说得有理本将便向你认错,若是无理处罚加倍!”霍了尘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苏佑玥,面上看不出喜怒,凌渊有些讶然,以往要是碰到敢顶嘴的他一律是拖下去再罚的,怎么今天改性了?
低着头的苏佑玥撇了撇嘴,心里觉得憋屈得要命,想了想才道:“昨日属下只是去看宅子的,并不是抱着同人起争执的目的去的,一直到属下被那人扔下的筷子砸中寻上楼去也不过是因为看那筷子价值不菲想还于那人并且提醒一下他不要乱扔东西都还未有想同他争执的念头,所以所谓欺压在动机上是完全不成立的,请问将军是也不是?”
霍了尘挑了挑眉,其实关于昨天的事情他并没有详细地去了解过,倒是边上的凌渊凑到他的耳边说道:“属下问过当日在同味楼目睹了事情经过的几个客人,都说苏副尉刚进去的时候态度很和气,脸上还带着笑。”
“嗯,继续。”霍了尘依然没什么表情。
“既然欺压的动机不成立,那这件事被成为欺压就是不合理的,顶多只能称之为起了争执而已,而争执的原因却是属下被砸中了,所以属下才应该是受害人不是吗?”苏佑玥这话有些强词夺理的嫌疑,但让人无法反驳,见霍了尘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苏佑玥就更来劲了,又道:“将军,属下虽然年纪小却也明白既然为军自然是要保家卫国、保护百姓,那人虽然只是扔了一双筷子,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双筷子会不会伤害到别人,应该说所幸被筷子砸中的是属下而不是寻常百姓,所幸属下并没有受伤,万一被这筷子伤到了要害而致人伤残或死亡,那此人的行为就是犯罪,那属下出于保护百姓目的的行为还是错误的吗?”
霍了尘听到这里已经是目瞪口呆,他自认理解能力不差却也差点被她绕晕过去,细想想却有挑不出错处,冷哼一声道:“照你如此说你不但无错还是有功了?”
“此乃属下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苏佑玥一本正经地说道,心里想着算计老娘的事情你肯定也有份,跟赵期是一丘之貉,不拿出点儿本事出来真当我好摆弄不成。
这下霍了尘是真真无语了,又斜着眼睛看向苏佑玥:“如此那还是本将错怪你了,想你一夜未归也是因为被那人算计喝了九步倒,至于去了醉芳楼更是无辜,是王爷领你去的,所以此事你非但无过还有功,本将罚错了你,是也不是?”
苏佑玥张开干裂了的唇瓣说出了一句让霍了尘哭笑不得的话:“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
营帐外在她话音落下之时忽然想起一声大笑:“哈哈,苏副尉这两日倒叫本王刮目相看了,能将军中说一不二的霍将军逼到此等地步实是难得,反正本网是做不到的。”说话间一人满面带笑地走了进来,不是赵期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