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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珠每次发病,事先总会有一些征兆,比如生气、疲惫、双腿酸痛,这次却毫无征兆,突然发病,着实把崔士英父子俩吓了一跳,两人手忙脚乱地把顾明珠在地上放平,又喊人到楼上去拿吸氧器、救心丸。
“不用了,我来!”曾毅从箱子里拿出针具包,从中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扎在顾明珠头顶的百会穴上,轻轻捻了三下,然后站起身,去把那幅钟馗图收了起来。
画卷刚收起来,就听“呼”的一声,顾明珠长长地喘了口气,眼珠子又活了过来,开始能够转动了,紫黑的脸色也慢慢变淡。
曾毅慢条斯理地卷着画卷,找出红绳系好后,看着顾明珠:“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顾明珠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吐出一口浊气,道:“可以。”
“刚才是不是感觉浑身沉重,无法动弹,就好像是整个人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曾毅问到。
顾明珠点点头,“是。”
“头脑很清楚,但身体像被人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在地上,不受自己的指使?”
顾明珠又点了点头。
“明明不难过,却控制不住要流泪,甚至你能旁观到自己在流泪?”
顾明珠顿时脸色一变,还是点了点头。
“扶顾主席起来吧,没事了,让她坐着休息一会,喝点水!”曾毅把画卷放在桌子上,顺势坐了下去。
崔士英父子俩此时都有点胆颤心惊的感觉,曾毅刚才问的几句话,玄之又玄,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
把顾明珠扶起来坐好,顾宪坤就急切问道:“曾理事,我母亲到底是什么病,刚才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曾毅呡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发出轻微“噔”的一声,那边的顾明珠却立刻浑身一颤,像是被惊到了,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顾主席,你现在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了吧?”曾毅双目平视,紧紧盯着顾明珠的眼睛,他不说结论,却故意去反问顾明珠。
顾明珠就有点想躲开曾毅眼神的意思,虽然闭起了眼睛,却明显看出她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
“曾理事,你就快说说吧,这到底是什么病!”崔士英虽然坐在那里没动,但已经急得手心都出汗了。
曾毅这才说道:“这是个邪气入侵之症,通俗的说法,就是中邪,鬼上身。”
“啊!”
崔士英心中大为生气,中邪?这真是荒谬!他有心想反驳几句,细一想,又找不出什么话来,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妻子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因为看了一眼钟馗像就犯了病,你能说出这是个什么道道来吗?
顾宪坤则是非常惊诧,“曾理事,怎么扯到中邪上了?”
“不是中邪,那为什么口不能言?不是中邪,又为什么身体不能动?你说!”曾毅反问。
顾宪坤无言以对,这种问题,他又没研究过,怎么回答得上。
曾毅看着顾宪坤,“明白了吗?刚才在流泪的,并不是顾主席!”
这句话一说,屋子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正在闭目养神的顾明珠莫名打了个冷颤,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畏惧。
好半天,顾宪坤才回过神,问了一句,“那是谁在流泪?”
“发病的时候,只是默然流泪,这说明对方心怀愧疚。”曾毅看着顾明珠,“刚才顾主席看画卷的时候,应该是看到了一些人和物,如果看到的那人现在已经不在世上,定是他生前做了对不住顾主席的事,现在跑来忏悔,所以哭泣不止;如果那人还在世上,就是他的祖先地下不安,知道顾主席受了委屈,又苦于无力管束后人,只好默默对顾主席流泪了。”
顾明珠猛一下睁开了眼,神情颇为激动。
崔士英翻了一下自己的线装古书,他反正是不信这些话的,只当没听到。
顾宪坤则是心里一惊,暗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一定是老崔家的先人,知道后人们做了对不住母亲的事,害母亲生了大病,他们地下难安,觉得对不起母亲,所以跑来哭泣。
这一切,竟然解释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一想到这,顾宪坤后背的寒毛都立了起来,难道真是中了邪?
曾毅站起身来,帮顾明珠起出那根银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道:“这个病无需用药!顾主席只要在对方的灵位之前,哭泣忏悔,诉说自己的委屈,再表示自己能够放下心中怨恨,愿意化解这段仇怨,对方自然不会再来找你了。”
崔士英心里有些烦躁,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碰到这种事,应该站出来狠狠地训斥对方的,可事关自己妻子的病,他只能姑且先忍着,不管好歹,这也算是一种说法。
顾明珠突然开口问道:“曾理事,你是位中医,你确定你刚才不是在说胡话?”
“顾主席按照我说的方法一试,就知道真假!”曾毅笑得十分坦然,显示他对自己的方法很有信心,“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试与不试,全在顾主席自己,我先告辞了!”
崔士英立刻抬了抬手,“宪坤,你去送送曾理事!”他已经忍好半天了,自从曾毅说出那个荒诞结论,他就不想往下听了,这哪是医生,这分明就是神棍。
出了门,顾宪坤就问道:“曾理事,中邪的事是真的?”
曾毅盯着顾宪坤,他真想骂对方几句,“老和尚还说是佛祖显灵,治好了暴发户的儿子,你说那是真的,还是是假?”
顾宪坤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你刚才都是在诈我母亲?”
曾毅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自己把顾宪坤给装了进去,道:“佛祖能用医家的手段来降服众生,那治病为什么不能借用鬼神之力呢。”
顾宪坤面色微红,心里有些惭愧,暗道自己真是后知后觉,之前在素膳坊,曾毅拆穿明空老和尚的把戏时,自己就应该想到这是个诈局,他道:“只怕过不了多久,家母就能反应过来,这以诈治病,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顾主席商海沉浮数十载,阅历无比,我的那点小把戏她怎么会看不穿呢。”曾毅摆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了,你快去准备回乡祭祖的事吧!”
顾宪坤刚有点明白,又有些乱了,既然知道母亲能够识破这个把戏,为什么还要准备回乡祭祖的事?
又往前走了一截,看到了别墅区的大门,曾毅道:“好了,顾总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说不定顾主席现在就要找你呢!等祭祖回来,你再来找我,我给你开个方子,给顾主席好好调理一下,这病就能好了。”
一直把曾毅送到了别墅大门外,顾宪坤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回到家里,他就看自己母亲坐在那里,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又是平时那副沉稳冷静的样子,他心道不好,看来母亲已经知道这是个诈局了,曾毅刚才的那番表演,可能要白费了。
“宪坤,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回乡下祭祖!”顿了一下,顾明珠又道:“帮我再约一下灵觉寺的明空法师,我要为咱们崔家的祖先做一场法事。”
顾宪坤顿时定在了那里,等回过神来,他不得不佩服曾毅的高明,原来这个中邪之说,根本就不是用来诈自己母亲的,而是诈给外人看的。
第二天,整个崔家营的人,都让浩浩荡荡的车队给搅动了。
十辆黑色奔驰组成的豪华车队,从崔家营直穿而过,来到了位于村子正中央的崔氏祖祠。顾明珠迈步下车,在崔士英和顾宪坤的陪伴下,进入了祖祠。
得知消息的很多村民,就来到祖祠外面围观,崔士英是村里一等一的名人,大家都知道他娶了个很有钱的老婆,连带着崔士英的几个兄弟亲戚,也跟着发了起来。
只是大家没想到,顾明珠进入祖祠之后,就是放声大哭。
刚一开始,顾明珠也没想哭这么厉害,她只是想做做戏,可哭了几声之后,她想起了自己这些年心中的委屈,竟然就哭得有些止不住声了。这些年她确实憋得很苦,碍于丈夫的面子,她就算对崔家的人心里有气,也只能咽在肚子里自己承受,更无处去诉苦,现在对着崔家祖先的牌位,她终于把多年的委屈哭了出来。
祖祠外面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纷纷开始猜测。
过了一会,村外跑回来几个人,“崔士英的老婆从省城请了几位高僧,正在他们家坟前诵经。”
众人更是称奇,议论得更加凶猛了。
“崔士英老婆得病的事,你们知道吗?”
“听说很吓人,一犯病,整个人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就是一直流眼泪。”
“前几天有一位高人指点,说那不是病,是鬼上身。是因为崔家的这些后人不和,先人们觉得崔士英的老婆受了委屈,就上来对她哭诉。”
众人一琢磨,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高人说得真是太准了!要说顾家这些年可真没少提携崔家的人,可最后连个好都没落下,能不委屈吗。尤其是崔家老二,干的事更是缺德带冒烟,竟然只准人家门口摆一只狮子,明摆着欺负人啊。听说他儿子以前在名仕集团上班,搞大别人肚子,差点吃了官司,最后还是顾家出面摆平的。
众人越聊,就越觉得这事靠谱。
后来又有人说,顾明珠在得到高人指点后,当场就哭了,说因为兄弟妯娌间这么点小纠纷,就搞得先人不安,她实在是对不住崔氏先人,所以特地来向祖先忏悔认错,还要做法事。
大家听着祖祠里的哭声,顿时激愤不平,觉得崔士杰更不是个玩意了,明明是崔家的后人做错了事,现在却人家媳妇来向祖先认错,世上哪有这个道理,这么的好媳妇,要到哪去找。
顾明珠在祖祠痛哭一场,哭到最后浑身发软,才离开了崔家营。
等她离开之后,崔士杰门口的石狮子下,被几个小孩子跑去拉了泡屎,石狮子运气吃不着,吃屎倒是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