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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缨和唐绍仪在酒楼吃了一顿热酒,何长缨当然没能虎躯一震,让唐绍仪服气的五体投地,捺头就拜。
不过这顿酒吃下来,两人的关系就不由的又亲近了几分,各自告知了自己的住所,相约改天再叙。
叫了一辆人力车,何长缨略带酒意的坐在车子上晃晃悠悠,迷糊间车子就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
何长缨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红光,在津河客栈门前的这条街巷上面密密麻麻的站满了穿着各式制服的年轻人。
在不远的路边屋檐下,还站着十来个城防营的军弁,不过也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些激动的学员,低声的交谈着。
这些年轻人七八个人围成一群,一人手持一支蜡烛,一人拿着一本书籍激昂的朗诵着,在烛光的倒映里,这些年轻稚气的脸孔上闪现着一种神圣的光芒。
“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康乾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
“玛志尼者,意大利三杰之魁也。以国事被罪,逃窜异邦。乃创立一会,名曰‘少年意大利’。举国志士,云涌雾集以应之。卒乃光复旧物,使意大利为欧洲之一雄邦。夫意大利者,欧洲之第一老大国也。——”
“安之曰: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国者,则中国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彼老朽者何足道也,彼与此世界作别之日不远矣,而我少年乃新来而与世界为缘。——”
“国朝适逢三千年未有之大变也,此为机遇,更乃挑战;然国内诸贤皆昏聩,为私欲营苟,我中国少年再不发声,谁为发声!再不呐喊,谁为呐喊!启甘心当那亡国亡种的奴隶?——”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听着这热血澎湃的声音,看着这一张张年轻坚毅的面孔,何长缨的眼睛渐渐的变得湿润起来。
这个伟大的国家,这个伟大的民族,正是有着这样一群群前赴后继,热血赤诚,不计个人得失,不计个人生死的大好男儿,才使得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终于重新屹立于世界的东方,不被外族恣意欺凌!
付过车钱,何长缨从这一群群的年轻学员间的缝隙中走过去,慢慢的走向津河客栈的壁门。
在何长缨下车的时候,一些学员就已经留意到他了。
毕竟现在已经是亥时,除了这些热血难平的学员们,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要走到客栈的青年人。
只是害怕冒昧,所以大家只是悄悄的观察着他,等到何长缨走到了津河客栈的壁门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终于有学员忍不住的低声激动的问道:“请问,您是何先生么?”
何长缨停止了推门,慢慢的转回身体,看着这满街的烛光里,不下千人的年轻人,此时都停止了一切的声音,静静的望着自己。
何长缨目光明亮的扫视一遍周边的学员,对上他们同样明亮夺目的目光,平静而响亮的回答道:“对,我就是何长缨。”
“他是何先生!”
“何先生回来了!”
一时间千百学员一片兴奋的吵杂大喊,震的四周的房门阁楼,都探出一张张惊异的大脸。
“何先生,我们是北洋水师学堂的学员;学堂学员共计683人,除了有特殊情况的9人,其余674人现在都站在这里。”
一个穿着海军蓝的北洋水师军弁制服的年轻人,在何长缨的面前立正站好,大声的汇报道。
“不会对你们有影响吧,还有,海军学员,你的名字!”
何长缨平静的望着这个挺拔的海军学员,严肃的问道。
“报告何先生,我叫李振华,驾驶科大队长;我们来到这里事前得到严总办的批准。”
李振华抬头挺胸,昂扬的大声说道。
“李振华,振华,好名字。”
何长缨微笑的说道:“希望你的所作所为能无愧于你的这个名字。”
李振华更加的激动了,脸色血红的大声吼道:“何先生,我用我的生命向您保证!”
“何先生,我叫方大海。”
“何先生,我叫霍国涛。”
“何先生——”
顿时,整个街巷的呐喊声就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在天地间滚荡,惊得那十几个本来都一脸屑笑的城防营的军弁脸色发白。
等到这一波的‘风雨’渐消,一个带着眼镜的小个子青年挤了过来,一遍大喊着:“何先生,我们是北洋医学堂的,我叫徐如,我们医学堂有58人今天站在这里。”
“何先生,我叫左尚青。”
“何先生,我叫——”
顿时整个街巷里,又是一大波青年学员的大声呐喊。
“何先生,我们是博文书院的,我们书院46人,现在全部站在这里;我叫熊凯玉。”
“何先生,我叫陈志辉。”
“何先生——”
“何先生,我们是电报学堂的,我们学堂39人,现在全部站在这里;我叫刘学仁。”
“何先生,我叫刘明阳。”
“何先生,我叫——”
不知不觉间,何长缨的眼泪已经花了他的脸庞,然而他始终牢牢的笔直的跟一颗扎进泥土的劲松一般的站在那里,脸庞坚毅,目光锋利。
就在这此起彼伏的呐喊声里,无数的学员们都泪流满面,然而一个个都直挺挺的挺直了自己的脊梁。
在街西的一大段里,齐刷刷的还站着一个近700人的方队,个个头上戴着端端正正的大帽子,身穿淮军的五云褂军服,静静的站在那里。
“云瑜,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报报名号?”
沈兆翱带着一丝轻佻的声音问笔直挺立的林云瑜,可是他无论怎么忍,一颗泪水还是忍不住的涌出了眼眶。
“不用,这么多人要报到什么时候,我带大家来,是想让大家听听何先生想说些什么,而不是让何先生知道你我叫什么。”
林云瑜目不斜视,果决的说道。
“楚宝大人这次倒是发了善心,一说是学员强烈要见何长缨,要了一本《呐喊》就许了。”
沈兆翱悄悄的擦了一把眼睛,微笑着说道。
“不许也得许!”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鲁东汉子粗声粗气的说道:“你们几个真不够意思,上次去见何先生,为什么不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