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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对上南峣暄的视线,北如歌毫不畏惧,说:“她是我姐姐。”
南峣暄转身抱着许清欢进了马车。
在南峣暄这里,没有说“不”,就类似于同意。
北如歌刚想翻身上马,却被云战拦住:“皇后娘娘,可否劳烦您以马车代步,替微臣照顾一下小刀?”
北如歌一愣,看着云战身后妇人抱着的小孩,便了然,点头。
“我也要坐马车。”说着,不等云战和北如歌拒绝,雪霁便兀自上了马车。
南峣暄与许清欢一辆马车,北如歌、雪霁、云小刀和奶娘共乘一辆马车,青冥、南瑾瑜、云战、云恒骑马而行。
北如深被南瑾瑜提为丞相,留在了璇城代理朝政。舞清影要随行,却被南峣暄拒绝,虽有过跟随的想法,还没行动,便被抓住,被南峣暄命林檎将她看守在璇城。
马车摇晃着,意识深处,许清欢感觉眼睛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但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传入体内,让她轻松了很多。
在一次次灵力的注入,她一次次地尝试,最后她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亮。
像是在无尽的隧洞里,前方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她朝着那抹光走去,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出去。
突如其来的光,让她有些无法适应,抬手挡住一部分光芒,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缓缓放下手,却因眼前的景象怔愣了。
入目是金碧辉煌的殿宇,轻纱暖帐,雕栏玉床,许清欢撑着身子做起来,发现身子格外的轻盈。
她在大殿转了一圈,整个大殿奢华无比,不仅床榻玉砌,就连地板都是玉制,屋内的容器以琉璃为主,其余为银器。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感觉,许清欢踱步在大殿中,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阳光。
“阿九!”见来人,许清欢小脸一喜,毫不犹豫朝来人怀里扑去。
明明扑进了他的怀里,许清欢却直直从他身上穿过,她惊悚地看了看自己,再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不甘心地转身上前去拉他,仍旧只是抓了空,仿佛手抓住空气。
她上前挡到他跟前,他却视若无睹,一次次地穿过她的身体。
她就像是空气,无法被触碰,无法被听见。
后来她知道了这个地方叫:紫暄殿。
她记得,萧锦曾告诉过她,在萧锦的梦里,她就是住在一个叫紫暄殿的地方。于是,她也不再害怕了。
师父曾告诉过她,要相信,所有出现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随他坐在殿内一个梅瓶旁,看着一株含苞而立的菡萏发呆。
每日,黎明,他都会去一个叫瑶池的地方取露水,等瓶中集满,然后回殿将露水倒进梅瓶里,继续望着菡萏发呆。
一日,在他刚将露水倒入梅瓶的时候,菡萏突然一瞬间盛开,殿内弥漫了菡萏清香,只见从菡萏的花蕊部分,光华渐渐晕开,光团越来越大,最终猛地一闪耀,待睁开眼反应过来,梅瓶中的菡萏已无踪影,殿内多了一个女子。
许清欢上前,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子,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眼睛,只是……一丝不挂。
她站在女子跟前,就像是面对一面镜子,仿若看着自己。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打量着自己,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也算得上玲珑有致。
“九儿。”
身后响起了淡漠的声音,但很容易可以听出里面的激动与欣喜。
许清欢应声回头,却被他从自己身体穿过,上前看着那个女子,缓缓抬起手,想要将她触碰,却似乎又有些害怕梦境破碎,手轻轻颤。
那女子呆呆地看着他,眼中迷茫而懵懂,小脑袋轻轻偏了偏:“你在叫我?”
连声音都一样!许清欢惊讶之余终于反应过来,她现在无衣蔽体,站在阿九跟前。
想着,她的脸一下子通红,从脖子烧到耳根。
“恩。是。”殿内三人,就只有许清欢一人羞得不行,反观两人,皆是一脸淡然,四大皆空。
但其实,如果细看,在女子化为人身的那一刻,男人却是是激动而欣喜的,但只一刻,眸色便深沉了许多。
只见他,长袖一挥,女子身上出现了一套嫩黄色的百褶裙,称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一双眼睛灵动。
“我叫九儿?”女子用食指抵着下巴,状似在回忆思考。
“你叫九黎,你说,我可以叫你九儿。”
九黎点点头,随即问到:“那你呢?”
男人薄唇轻启:“游冬。”
“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你?”九黎蹙紧眉头,手放到后脑勺抓了抓,似乎对于什么都不记得这种状况,有些不快。
“尊上。”游冬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她,便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有些骄傲,语调不自觉地上扬:“父王与天帝在闲庭等您前去相商要事。”
许清欢望过去,脸色一凛,南瑾瑷!
“嗯。”游冬挥了挥手,示意退下,来人却不未曾动,他开口:“龙珑?”
她叫龙珑?许清欢冷着一张脸,她是九黎,游冬是南峣暄,那龙珑,是南瑾瑷吗?这里是另一世吗?
“尊上,这位姑娘……?”龙珑死死地盯着九黎身上的衣裙,问。
后来,许清欢知道,九黎身上的衣裙是游冬特别让天界的织女作的,每七日一套,从未间断地送往紫暄殿。但是只挂在衣橱里,不让任何人触碰。
龙珑想穿那些衣裙已经很久了,每一件的样式她都记得。
游冬却不回答,只说:“刚从龙宫回来,不用候着了。”
“是。”走之前,她仍旧不放心地看了九黎好几眼。
龙珑走后,游冬便带着九黎去了闲庭,一路上,所有的仙家都对他身边的九黎频频侧目。
“尊上。”游冬的到场,龙王立马起身行礼,即便是天帝也是起身相迎。“这位是……?”
“九黎。”
“尊上是想收徒了吗?”天帝低头瞧了瞧九黎,一脸震惊:“她……”
“嗯?”闻言,游冬眉头动了动,不知什么想法,淡淡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无事无事。”天帝收起方才的惊诧,笑道:“骨骼不错,这容貌……倾城,称得起,称得起!”
倒是龙王脸色有些难看,但依旧陪着笑脸:“还是尊上想得周到,如此这般,小女也有个伴。”
“你是我师父?”九黎抬头望着游冬,笑脸轻轻皱起,看不出高不高兴。
游冬张了张嘴,想了想却一个字都没说。再看了看天帝和龙王两人,颔首。“是。”
九黎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鼓着腮帮子问:“游冬还有其他徒弟?”
天帝和龙王一惊,看着九黎直呼游冬名讳,且仰着脸,有些不悦地问,都暗自打量着她,有何独特之处。
游冬先是一愣,随即扯了扯唇角:“没有。”顿了顿,又添加到:“只有你。”
此话一出,龙王就站不住了,惊呼:“尊上!”
天帝见龙王想说又不好说,只好替他讲:“尊上忘了,龙珑还在紫暄殿呢。”
游冬眼眸一转,垂首看着九黎的小脸回答:“她是紫暄殿的侍女,九黎是吾徒。”
不待龙王和天帝再说什么,他问:“何事?”
从闲庭离开后,游冬牵着九黎的手,一路沉默无言。但是,这一趟闲庭进出,她就成了他的徒,他便是她的师。
九重天上都知道了,紫暄殿的尊上收了一个小仙子为徒,她敢直呼在尊上名讳,却不知何时来,从何处来。
多数仙家都会看在游冬的份上对九黎频频让步,除了——龙珑。
“尊上,九黎见着各位仙家都不行礼,完全不顾规矩。”龙珑跪在游冬跟前,一脸气愤:“现在众位仙家都在说我们仗着尊上,目无法纪。”
“九儿?”游冬侧头看向一旁正掰着手指玩儿的九黎。
九黎噘着嘴,抬头一脸无辜加疑惑地望着他:“不是低人一等才要行礼吗?我们不都一样吗?还有,为什么要有那么的条条款款来束缚行为?如果按照那些规矩来,那自己就不是自己了呀!”
“尊上,你看她!”龙珑瞪着九黎,看向游冬,一脸期待。
却见游冬唇角轻勾,走到九黎跟前,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说:“九儿说得对,大家都一样,不用行礼。至于那些规矩,不懂也罢!”
“尊上!”见游冬对九黎如此纵容,龙珑十分不满。
“旁人如何讲,便讲去。再则,我紫暄殿里的人,还低人一等?”
龙珑憋着满怀的委屈和怒气,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大殿。
九黎眨巴眨巴眼问游冬:“她为什么不高兴?”
游冬没有回答,却是拉着她到了院子,指着院子中央突然出现的空地:“你可以种你喜欢的花,开花后,便会有清香。”
许清欢记得,九黎曾经抱怨紫暄殿内全是绿色,单一无聊。不过显然说话的人却不太记得,开心地在原地转着圈,然后跟游冬说着哪里种什么花。游冬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你进来作甚?”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九黎,游冬眼底一闪而过的狼狈,立马转身背对她。
而九黎却不管不顾,直接跳进浴池,晃晃悠悠地往游冬走过去:“游冬游冬,为什么你每次沐浴都要偷偷背着我?”
许清欢在一旁看着,无奈地扶额。还真是一张白纸,不知男女之妨。不过她看见,在九黎的小手拉上游冬胳膊的那一瞬间,游冬整个后背都僵硬了。
不过她现在光明正大地看游冬的身子,好像也似乎有些不太对……思及此,她默默地飘了出去。
“游冬,我可不可以不去学堂?”
正在给九黎种的花浇水的九黎问:“为何?”
只见九黎一把夺过水壶,重重地搁在地上,将一册天规塞到游冬怀里,满脸的委屈和不开心:“这么大一册书的字,夫子让我誊抄一百遍。”
“为何?”
经游冬再问,九黎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嘟哝到:“上课太无聊了,为了不瞌睡,就一不小心在训诫的册子上画了许多小鸟。”
“呵……”游冬失笑。
那一夜,九黎在游冬的玉床上睡得香甜,游冬挑灯抄了一夜的天规。
翌日,九黎将誊抄的天规交给夫子时,夫子打开一看是游冬的亲笔,惊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在学堂,九黎认识了金曜,跟南瑾瑜一模一样,他一身高贵的华服,虽然年纪还小,但眉宇间的王者之气已凸显,但霸气外漏腰间却别着一串宫铃,步履间带着清脆的响。
听一起的人说,天帝有意将龙珑选为金曜将来的天妃。不过金曜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欢龙珑,平日里都不怎么搭理她,反而跟九黎玩儿得不亦乐乎。
两人成了学堂里的小霸王,整日整日地调皮捣蛋,后来,大概是夫子总在天帝跟前说金曜和她的恶作剧,天帝奈何不得九黎,也舍不得责罚金曜,往往都跟夫子说好生管教,转身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金曜当场拒绝天帝赐下的他和龙珑的婚事,让已经被游冬拒收其女为徒的龙王颜面又一次扫地,天帝气急,将金曜罚去了无生殿面壁思过。
从此以后,学堂再也没了金曜的身影,和那走过之后,耳畔还回旋的宫铃声。
而九黎则是,在某日,将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后,生生挨了十下戒尺,回到紫暄殿,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游冬,满眼含泪,撇着嘴却要哭不哭,最后游冬哄着她说,再也不让她去学堂受苦,才满意地点头。
没了两个调皮鬼的学堂似乎恢复了往日的严谨。而一直被闹腾的夫子,没了两个人突然打断他的教学,突然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再去学堂的九黎,便一直待在紫暄殿内种花,每天蹲在花圃前,跟种子说着悄悄话。
但由于龙珑的敌意,只要游冬不在殿内的日子,她都跑出去晃荡,等到大概游冬回来的时辰再慢悠悠地回去,就怕单独跟龙珑照面。
许清欢也跟着她在九重天上到处晃悠,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有多久,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每日看着这里熟悉而陌生的人。
“九儿?”一声熟悉而欣喜的叫唤在许清欢身后响起,但是九黎依旧是满脸茫然地回头。
许清欢回过头,看着萧锦满脸的灿烂,忍不住上前给她一个拥抱。虽然她知道,萧锦毫无感觉,但他却实实在在地在眼前。
“我是锦儿呀!”见九黎依旧满脸懵懂,萧锦手舞足蹈地比划解释到:“就是那年大旱,栖息在你的菡萏下的锦鲤呀,后来,我历天劫,还幸亏你替我挡了两道天雷才得以飞升的。”
虽然小鸡你说得很激动,九黎却一脸纠结,有些发懵,问:“所以,我们以前认识?”
“当然!”萧锦干脆点头,一点也不同于她生前大家闺秀的温婉。“你可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也可以说,我能有今日全是你所赐。倘若我忘记,岂不是太忘恩负义!”
她上前抱了又抱九黎,乐呵呵地笑着,“以后有事情就来这里,我在瑶台当差,是瑶台的守护仙子。”
瑶台?许清欢飘着将瑶台转了转,原来这就是瑶台,锦儿说,在瑶台等她回家。所以这些事就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瑶台是真的,锦儿是真的,金曜是南瑾瑜,龙珑是南瑾瑷,游冬是南峣暄,九黎是她……
这便是话本子里的前世今生?
金曜和龙珑身负婚约,所以,在人世,哪怕是两人轮回做兄妹,南瑾瑷还是依旧爱上了南瑾瑜。这是刻在灵魂里不可拜托的命运……
既然大家都在,南瑾瑥临死前也曾说过等她回家,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在?
可是许清欢飘过了大半个九重天,也没遇见南瑾瑥,只好放弃。
自从遇见了萧锦,虽然九黎不曾记得她,但却与她确实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两人便经常在一起,没事就黏在一起玩耍,甚至有时候,九黎会留在瑶台陪萧锦守夜。
于是,紫暄殿内少了某人的身影,雕栏玉床上没了某人的气息,尊上大人不开心了。
每当九黎离开紫暄殿超过两个时辰,尊上大人变回亲自去瑶台将某人拎回去。
而萧锦得空去紫暄殿寻九黎的时候,尊上大人便尽量散发冷意,将本来就对尊上心有所忌的萧锦吓了回去。
当萧锦准备好吃的点心在瑶台等九黎时,尊上大人总是让食神做好满桌的佳肴,在日落之前将九黎骗回去。
当萧锦跟九黎说起凡间的趣事和精巧的小玩意儿时,尊上大人立马下凡去网罗民间各地各种的玩具带回紫暄殿,让九黎开心地在紫暄殿研究。
后来,大概是尊上大人发现,在与小仙子萧锦关于对九黎的这场争夺中,他似乎处于被动地位。
痛定思痛之后,便改变了战术,翻身成了心机婊!
首先,尊上大人先减少了外出,有事没事一定要在紫暄殿内,然后不管是萧锦来找九黎,还是九黎去找萧锦,他只会轻轻地说一句:“九儿,我等你回来用晚膳”,虽然那声音听在萧锦耳里,是又冰又寒冷。每次都把萧锦吓得不行不行的,而九黎一出门就会挂念在家等她的自己。
其次,尊上大人将佛经参禅等都放到了一边,收罗了一摞一摞的话本子、地方志等介绍各种风情的册子,陪着九黎一起看,哪怕九黎兴致高,挑灯夜伴到天明也可。
然后,九黎喜欢种花,他便在九洲之内遍寻奇花奇草,碰到九黎跟前,千叮咛万嘱咐这花草的好,让她保证一定小心照看。于是,九黎的精力多数停留在了花花草草身上,哪怕萧锦来,也只能跟她一起照顾花草。
还有,在紫暄殿内种上各种茶树,教她种茶,摘茶,制茶,沏茶,点茶,喝茶……一道道复杂的工序,必须要静下心方才能做好,等九黎静下心后,她便对其他的事情也没有了那么热忱。
她的心思,基本被留在了紫暄殿内,而尊上大人表示心情很愉悦,好心地觉得,分萧锦那么一丢丢时间,也未尝不可,九黎总是需要朋友的。
于是,对九黎也就稍微放开了些,放心地让她出去玩,不问时间。
大概他笃定,在九黎心里,他已经占有了绝对不可动摇的地位,所以也就放心了不少。也许还因为,他觉得自己得假装一下,得开明,所以要大度,不能小气。
“那是谁?”某日九黎指着一个身穿盔甲,背影魁梧的人问。“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
“那是我们天界的战神,战云槐。但是个怪人,很少出来。据说脾气很不好。”说着,萧锦还拉着九黎往旁边躲了躲。
九黎望着他的背影皱着小脸,想了很久,突然问:“你知道濯清池吗?”
“濯清池?你问这个干嘛?那可是禁地。”
“不知道。”九黎摇摇头,仿佛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好像有个人让我去濯清池找个人。”
“谁呀?”
“不知道。”九黎仍旧摇头,反手抓了抓后脑勺,一脸纠结。
“想不起就算了。”见九黎一脸难受的样子,萧锦挥了挥手,然后再次提醒她:“虽然听说濯清池比瑶池一样美,但好像因为住在濯清池的仙子犯了天条,后来就被列为禁地,不许任何人进去了。”
“进去了会怎样?”
“你可千万别想着进去!天界的规矩可严了,这可跟你在学堂被夫子教训完全不一样。若是触犯天规,即便是尊上也不能无视,只得执行。”
九黎若有所思地点头。
见她沉默,萧锦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担心,据说天帝在濯清池下了封印,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是夜。
游冬这几日不在紫暄殿,不知道九黎梦见了什么,突然惊坐而起,呆呆地望着房梁出神许久后,出了紫暄殿,竟直奔濯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