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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出师不过半年便得君子一剑的美誉,后因连除不少江湖败类,其江湖上的声誉以及地位更是常人所不得及,
武学登峰造极者,素是常叫江湖同侠人人畏叹,更何况叶知秋剑下从来不杀无辜之人,便是诛仙血染者,皆是当杀之辈。这样一个除暴安良,替天出恶的侠者,又如何不得同道中人心服口服。
对于叶知秋江湖上的威名,不识者人人皆是叹惊,而有幸与其结识的人,更是折服于他的品性,皆叹此人乃是人中真君子,天下正义侠。
人行端温,面总带笑,行而煦和,谈笑雅儒。
而就是这样一个为江湖人多是佩敬的江湖侠者,近来竟是远离江湖纷扰,独前皇城京都。本是持剑游侠,四处为民除霸,谁知人才刚离好友园中,竟是突收师兄一封飞鸽来信。书信上未有详言,便只是寥寥几笔,言道京都有事,需他前来帮行。
叶知秋这人虽是端煦和温,素是不喜谢拒旁人,不过本性却是潇洒逸脱,不愿常宿一处。京都虽是繁华,却也琐事多多,不如江湖任行自由,故而这样的去处素来是叶知秋所不喜的。
京都繁盛之处,叶知秋平素甚是罕去,此是此次修书托求的乃是他的同门师兄,便是心内不甚有意,叶知秋终还是踏马前往。一路踏马,路也斩恶,便是至了京都,叶知秋到未直接前往师兄的通记赌坊与之见会,而是先于京都城外下了马,上了立于城外的面摊,要了一碗素面。
京都他虽不喜,不过天下何处未行,也是曾经有缘救过这面摊老板一命,故而今日来了此,到也算一道探视,顺着尝尝面摊老板的手艺。一碗素面,很快便端上木桌,将那一碗素面捞上碗,因清知这位君子大侠素来不好口舌之欲,仅是偏好淡素之物,故而这面摊的老板也没擅自做主给这碗素面多添什么,就是一碗再素不过的面,捞起加了点醋,就上了桌。
面上桌,手中的布也顺势抹了抹桌面,待那一碗面端于叶知秋跟前,面摊老板直接笑着说道。
“叶大侠,今儿这一碗,是小的请您的,您吃好喝好,若是不够,小的一会儿在给你下一碗。”
他就是个普通的面摊老板,也没什么可答谢的,独独就只有这一碗素面,可谢当面出手之救。对于叶知秋的救命之恩,这面摊老板自是记于心尖,只是他一人设这面摊,出来讨生活也是不易,故而这一份请,叶知秋倒也不好受了。
当下面温笑,声也柔,扬起和温暖意,叶知秋看着面摊老板说道:“你这小本生意是养家糊口的,这小本生意,情我收了,不过这面钱,你还是照算的。”
“照算,这可使不得,当初若不是因了叶大侠。小的哪还有命在这儿继续做着小的这小本生意,小的虽是粗人,不过这一份恩情小的也是急着的。今儿这一碗面,是小的专门答谢叶大侠相处仗剑相帮,叶大侠您可不能不受啊。”
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叶知秋当初于他,也是救命之恩。一碗面,虽不算什么,却盛了这面摊老板多年的谢意。
叶知秋这人虽不好旁人记恩记谢,可若是旁人定要答谢他的恩情,他素来也是受的。当下便是端温一笑,不再嘴上虚客,只是暗下摸出一锭银子趁面摊老板没留意放入他的衣中,叶知秋这才取了筷子,吃起面来。
一碗素面,于江湖人士而言便已够足,而这江湖中人,也不是人人食饮皆好大酒大肉。就着这一碗面,叶知秋慢食慢饮,便是人无声,温慢食,却是耳闻边上那桌几人闲下浅聊。
旁人闲来无事的浅聊,叶知秋素来都是耳不闻,心不观,只是今儿也不知怎的,或是如下太过安平,他根本无心留神切关四周是否有危险暗藏。故而那耳边笑谈的闲语,竟是顺着入了他的耳。
边上那块桌上的人,皆是一身平常布衣打扮,许是常干农活的,两双手布满老茧和土泥。虽非常住京都内城的人,不过因着常年带着自家产出的农物上京都售卖,故而这天子脚下的京都里有哪些趣事,他们这儿也是一概皆清。
今儿生意好,从家里头带来的农物一早就全卖完了,也是生意已是做完,早着歇摊回家的几人便约着上这面摊,点上一碗面,犒劳辛苦了一日的自个。一面吃着碗里的面,一面说着这京都里头听来的趣言,便是闲聊这京都里头的趣事,忽见一人压了声,说道。
“哥们几个,我这有件有趣的事,不知道哥们几个有没有听过。”
事后歇息,吃饭闲聊,最喜欢的就是那有趣的事。因着听了这哥们压了声,说手头有件好玩的事,那几个整愁没趣事下饭的人忙开口催促,说道。
“你这不干正事没事就知道扒墙根听别家长别家短混事的家伙,这会子又上哪听了什么混段子?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可别吊我们兄弟几个的胃口了。”
“就是就是!”
那应话的人话音刚落,边上两三个忙着出声笑应,许是这几个人一个人的催着,那开口道事的人也不在藏掖,而是身子往前压,人也跟着倾,声不自觉克,那一手泥污满身酸布的汉子直接开了口,说道。
“哥们几个应该都知道,这京都第一赌坊,是哪家吧。”
“京都第一赌坊,这还用你说,要说这京都第一,除了通记,谁家还敢称京都第一啊。咱哥们几个,我就不信谁没上过这通记赌坊的。”
“就是就是,我前儿还刚去过通记呢,啧,还赢了不小一笔银子呢。”前头那人话才刚落,后头就有人忙着出声迎合,只可惜这迎合之人的话刚刚落下,登时就遭同伴嗤声嫌弃。哄堂的笑,当即爆出声,有人直接不给面大笑说道。
“你前儿还赢了银子?我说老哥,你就别打脸充胖子了,谁不知道你前儿上通记的时候,别说赢钱了,就连前儿卖菜得到的那点钱,都全输在通记了。就你前儿回家时候李嫂那骂娘的嗓子,整个村都荡开了,你不知你数钱又被李嫂赶下炕头的?就少在这儿吹吧。”
他们都是一个村的人,这一个村子能有多大,谁家的事不是知根知底的?也是这话落后,边上几个人登时又哄了笑,而那被哄笑之人也气炸了脸,忙骂那捅事的小子没口德。
这儿因了那被媳妇赶下炕的李哥的事笑得前岔后哄的,那儿有人已是忙着收笑,说道:“咱这李哥,那天没叫李嫂赶下炕头的?这在咱们村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了。二狗子,你刚不是说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了,这有趣的事,是啥啊,不会是这通记赌坊里头出了什么有趣的事吧。”
通记赌坊,京都里头,谁人不知,便是这今日才刚到京都的叶知秋,也是晓得这京都第一赌的通记。毕竟这通记赌坊的东家,可是他的同门师兄,且他这一次会来京都,全是因了师兄的一封信。
对于这些粗汉扯聊的事,他本是抱着随便一听也无需上心的心思,谁知这听着听着,竟是听到通记赌坊四字。就是因了这通记赌坊,叶知秋那儿顿时上心,而那叫人促了催的二狗子也不在干吊人胃口的事,而是接了话,说道。
“没错,我现要说的这有趣的事,就是通记赌坊里出的事。这通记啊,我也不用我多说,想来哥们几个都去过,在里头栽的跟头谁也没比谁少。既然这通记大家都去过,那大家应该都知道,这通记里头最邪门的荷官,是谁吧。”
“要说这通记里头最邪门的荷官,当然是那赵小四了。我可跟你们说,这赵小四真真是个邪门的家伙,先前又一次,我那手气贼好,压什么中什么。你们几个可别不信啊,这不都说人倒霉要是倒到一定程度,总有翻运的时候。我那时啊,就是撞上这翻运的事了。本来那一天手气贼好,手上的银子也翻了好几把,谁知后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赢太多了,那开盅的荷官竟然换成那赵小四了。耶,你们可别说,真就那么邪门了,自从那赵小四上来,我这是逢压必输,压什么输什么,跟走了邪乎运似的。可你说那赵小四出老千,偏偏又从没人能看出他咂出了,你们说这赵小四,是不是通记赌坊里最邪门的荷官?”
“这赵小四,的确邪门,整个京都里就没人能在赌桌上赢他的。不过啊,这人虽然邪门,可总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我可告诉你们,据说前一段时日,这赵小四,栽咯。”
“赵小四栽了,我说二狗子,你没唬人吧。”
“我唬你们干嘛?这可是我两耳听到的事,真真的。”
“这赌桌上也有人能叫赵小四阴沟里栽船?真有这么邪乎的人。”
“大千世界,还真就有人比那赵小四还邪门的。”
“哦,哪的人,快说,快说。”
这通记赌坊的赵小四,可以说是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是踏入通记赌坊的,就从没人能抱得金盆银盆。而这之所以凡是进通记的,必是输了一身银子,跟由就是这通记赌坊的赵小四。
对于这通记的荷官,他的名声几乎是同通记其名的。可就是这样一个邪乎到传奇的人,竟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当得闻有人居然能叫赵小四栽了,这听事的人哪一个心里头不是奇的。当下也没顾着碗里头已经发胀透凉的面,有人已是促着声,催道。
“有人居然能让赵小四栽了,谁啊,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我说你这不厚道的,就别耍这些吊人胃口的事,快说啊。”
这可是人生一大趣事,谁能等着这二狗子慢慢喘气,当下也是急着开口催了。也因边上的人等不得,开口急催,二狗子那儿也不在耍那些吊人胃口的虚的,当下压了声,说道。
“还能是谁,跟你们说吧,就是那萧家的当家家主。”
“萧家当家家主?”
“没错,就是萧大小姐。”
二狗子这话刚刚落下,得闻此事的其他几人当下直接惊得连吸数口气,就是这倒吸下的数口凉气,有人已是下意识压了声,说道:“居然是那萧家的大小姐。”
“你们几个可别这么看着我,这一件事,我是亲耳听亲口问的。据说当时那萧家大少爷就在通记赌坊里赌着呢,萧家大小家有多恨萧大少爷这一身的赌性,京都里头做了这么久的买卖,我就不信你们不知。所以那个时候啊,萧大小姐就是叫萧家大少爷给气进通记赌坊的。据说啊,当时萧大小姐那通火,通记里头瞧着这浑身上下就没人没透凉的。而那萧家大小姐一看萧大少爷在赌坊里豪着,就直接跟赵小四赌了,一局定输赢,要是赵小四赢了,萧大少爷的赌债萧大小姐就三倍翻还,可要是赵小四输了……”
“要是那赵小四输了,又如何?”一听这二狗子将话顿在这儿,其他几个人的心顿时停了,就那样小小的歇了片刻,那二狗子又续了声,说道。
“可要是这赵小四输了,就要这通记赌坊保证,绝不许萧家大少爷再进通记。”
“居然赌这个,看来这萧家大小姐,到是个厉害的角色。对了,最后呢,结果咋样。”
“还咋样的结果,我刚不是说了,这赵小四栽了。既然是栽了,当然就是输了。”
“这赵小四已经是个邪门的主了,没想到这萧家的大小姐,竟然比这赵小四还要邪门。不过要说这邪,真细下来,整个京都搞不好还真没人邪得过这萧家的当家大小姐,萧楚愔呢!毕竟人家可是……”
这后头的话,像是什么不得外人闲道的话,也正是因为对这后头的话颇是忌讳,这几人闲聊的人忍不得压了声。只是声虽压,不过再如何细下的道语也逃不得叶知秋的耳。
当下那些话,一字一字顺风入了叶知秋的耳。
声入耳,话入心,待那些闲语的话进了耳后,叶知秋也放下手中木筷,随后持剑起身,入了京都。
无心之下听到的闲语,叶知秋素来从不上心,只是这对于平素的他来说不过一过便散的闲话,谁也不知道,怕是连着他自个也没想到,那闲话里头的人,有遭一日于他而言。
竟会那般重要。
一叶偏知秋做客,三杯浊酒且先行。
究竟是诗喃下时心已波触动,还是闲语落耳人已上心。
这其中的跟由,谁也难探难明。
只是有一件事叶知秋却是知的。
那位闲语中的萧家大小姐,已是荡入他的心扉。
便是数十年之后,依旧在心扉中溢荡。
不曾流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