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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能地想要反抗,就听后面的传来低声:“不要说话。”
是女孩的声音!
我微微转头,身后的远处,有一星不知是何处发出的光,我看清了,身后的女孩,似乎穿着护士的衣服。
“我们回去。”
她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回去……”
是指病房吗?这时,我脑中才想起那个疑问,我为什么会躺在病房里?
“回去。”
女护士的低声中透出了无法拒绝的威压。
我只能跟着她往楼上退了回去。
回到地面的一层,又看见了光亮。
这一刻,忽然有种从地狱中回到人间,终于得救了的感觉。
同时,接着微光,我也看清了那名忽然出现的护士的模样。
是一位少女,身材纤细,眉清目秀,颇有颜值,很年轻,似乎并不比我大。黑亮的秀发盘在护士帽中。不知是不是此时灯光昏暗的原因,她的脸庞很白皙,却有点苍白,简直可以用“面如白蜡”来形容。
“那人是谁?你是知道的吗?”我问道。
她还是没回答。
“那个穿着雨衣的家伙,这么晚一个人去地下室做什么?那里不是太平间吗?”我再次问道。
“这些都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她表情冰冷,淡定的语气中,不含丝毫情感。
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事?也就是说,这年轻的小护士是知道那人的身份的。所以她才会在后面拦住我,是不想我揭穿那个可疑男人吗?
她顿了一下,开口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语气同样冰冷。
窗外依旧暴雨。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反复呢喃着。
脑袋里,一时间忽然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房间,不断传来这句话的回音。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抱着脑袋问她。
她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与平静面容不相符的惊慌,语气却依旧平淡,说:“不要再想了,你头部受伤,刚痊愈不久……”
头部受伤!?
“我为什么会头部受伤?”我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
她挣脱我的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
头部受伤?为什么?
我双手抱着脑袋,摸到了头上的疮疤。
忽然,脑中猛地震晃,闪现出一个阴沉的画面,一个漆黑的圆洞正对着我的面前,那是,枪口!
为什么?
然后是脑中深处一声惨叫。
“啊啊啊——”
我抱着脑袋惨叫着,身体开始蜷曲,蹲了下去,接着,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大脑如同万针刺入一般疼痛。
到底是什么?
那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一支枪指着我?
我是被枪击的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见小护士快步走开,不久,一群人就冲了过来,强行制止住了在地上狂暴的我。
周围一片吵闹叽咋,不知在说些什么,混乱不已,其中一人迅速将针筒扎进了我的手臂。
手上的刺痛,一时竟缓和了脑袋的刺痛,紧接着,我的力气再也凝聚不起,瘫软在地,只能眼巴巴地仰望着上方那一张张带着不同表情的面孔……
……
……
我没有昏迷过去,但是浑身无力,是被注入了镇定剂。几个男人护工将我抬回了楼上的病房中,放在了床上。不久,大楼内忽然亮堂了起来,是电力系统修复好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矮个子医生,来为我做了一番检查。
“没什么异常,让他再多睡睡吧。”
他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我身边的护士和护工说的。
“还睡吗?他已经睡了那么多天……”是那个年轻小护士在说话。
睡了那么多天?我睡了那么久?
“小田,还是换一名护士来照看他吧,这个人现在精神不稳定,要是他再暴起,我们来不及过来,伤害到你就不好了。”矮个子医生劝说道。
旁边一中年护士挽起袖子,说道:“小田,还是让我来吧,这里我有经验。”
看来他们都很关心那叫小田的年轻护士。
小田只是摇了摇头,冷淡地说道:“我已经照看他一段时间了,会处理好的。”
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一贯口气如此。不过能够听出来,她是负责看护我的护士。
“那家伙之前一直在睡觉,天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现在他可是醒来了,不一样了。小田,这可不是胡闹的,刚才那家伙就已经狂暴了,看来还要检查看看他是否有精神上的问题,毕竟是脑袋受创,难说得很吶!”矮个子医生说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眯着眼睛假装昏睡。
小田轻轻点点头,似乎并没有退却的意思。
矮个子医生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说:“你也早点回去吧,明早我来给他做检查。今晚的雨真是太大了,竟然将楼上的铁皮水塔都吹掉了下去,还好没有砸伤人。居然还停电了,什么破电力系统嘛!唉,这大楼已经用了几十年了,实在是太旧了,要和徐院长他反映反映,要么翻修,要么建一栋新楼。”
小田没有说话。
旁边另外一位中年女护士忽然脸带恐怖地说道:“这一阵大家都在传,医院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啊。”
众人忙问是什么事。
那中年女护士说道:“我就亲身经历过了,有一次值夜班,在休息室里,就听见门外的走廊,有奇怪的脚步声,那时候可是半夜十二点,谁还会在一层的走廊里走动?哇,我差点吓死啊!躲在被窝里不敢发出声音。”
“是什么小偷吗?”矮个子医生抚摸着下巴说道,“有没有告诉院长?”
中年女护士摇了摇头。
小田没有说话。她没有说出,其实就在十分钟前,就有一个可疑的,穿着雨衣的男人,在医院的地下室里徘徊。
之后,他们就出了病房,小田表示清理一下药具就走。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她。
听了他们的说话,这间医院大楼,似乎因为年代久远、设备老化而发生了各种意外事故。
我脑中又是一堆的疑问了。
且不管那可疑的雨衣男人到底是谁,在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现在对自己的状态反而更加纠结。
在被注射了镇定剂之后,我冷静下来,慢慢回想,却发现了更不幸的事。
我在记忆中一一检索排查,我记得我自己叫韩冲,当然,我此时也看清了病床旁边有挂着写有我的名字的吊牌。过去的事,所有经历的事,我都记得,唯独就是最近一段时日的,完全是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最近都做了些什么,甚至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回忆的画面和现在衔接不上,好比正开车行驶在通畅的高速公路上忽然前面塌陷了一截,在前方远处依然是完好后续的道路。
“我是因为什么而受伤?”我问道。
护士小田回过头,看着我,语气宁静地说:“我不知道,你的伤痊愈后依然不醒,医生们拿你的情况讨论了好几次,我只听说他们议论,可能是由于某些心理原因,身体本能选择了休眠,只有院长是最清楚吧。”
我感到无法理解,这是说,是我自己的身体要一直睡的?我有累到那种程度吗?
“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我问道。
“现在是公元二零零九年七月十六日晚上十一点零三分,地点在明河县疗养医院。”她回答得很详细,也很精准,没有多说一个字,似乎很珍惜说话的每一个字,绝不浪费话语。
明河县?我努力回想着,我怎么会在这个县城里?
我本应该在S市的,那个繁华喧闹的大都市。
“我究竟睡了过久了?”
“据说一连躺了大约二十天都没有醒来过。”
“二十天!?”我惊呼道。
我还真会睡啊。
“躺好。”她走过来,言简意赅地说:“你的脚受伤了,在流着血,虽然只是小伤,还是注意些好。”
我看见她的胸前,挂着护士的名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田汐。
麦田,潮汐。
我不禁将这两个字连在一起。
金黄的麦田,在微风下,如同潮汐一般的浮卷。
田汐让我把晃动的双脚放平,用酒精棉擦拭我左腿小腿上的伤口。那应该是我之前暴走在地上翻滚时不慎擦到的。
“医院的地面很多细菌,还是需要消毒一下。”
她说道,语气中依旧不见情感。
酒精在皮肤上凉凉的感觉,让我也稍微宁静了一些。
“你的腿上,有道这么长的伤疤啊,不过好像已经很久的样子……”
田汐一边为我擦药,一边说道。
我抬起头看了看,的确,那里是有一道伤疤,是很久很久以前留下的,大概是小时候。
“是受到了什么意外吗?”她随口问道。
什么意外?
我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小时候,具体是因为什么,当我想要去回忆的时候,只觉得一片浓雾。
是什么?为什么我连这也想不起来?
我失去的记忆,不止是昏睡前的一段时间吗?
……
……
田汐离开后,病房里又是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夜光。
雷雨,已经止息。
窗外的夜空中,淡淡的云彩飘动。
夏日的风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
我摸索到在床边的,我的手机。
手机是关机的。我打开电源。
有未查看的短信息,其中有几条是不知来路的未接来电的提醒,无关紧要。然后,我看见了有其中一条,是来自黄子楷的未接来电提醒。
他是我的初中同学,漂泊在陌生的城市中打工,是不善交际的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嗯,去问问他,就能知道我丢失的,都是哪些记忆了。
我看了看那未接来电的时间,是七月十五日晚上,也就是昨晚的。
那时候,我还在昏睡中呢。
还有一条短信,也是他发来的,我打开,里面只有两个字: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