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6|

淡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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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不远处的土狗欢腾地叫着的时候,面对脸色黑得如乌云压顶的谢十七郎,如此鲜明的对比让施瑶陷入了人生的绝望之中。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郎主,阿瑶可以解释的。”

    谢十七郎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与谢十七郎相处的日子一久,施瑶便知谢十七郎这副模样表示事情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是有挽救的机会的!

    她咳了几声,措词在心中也酝酿了一番。

    她道:“郎主,事情是这样的。郎主年纪轻轻便被册封为王,郎主乃成大事者。而阿葭曾与阿瑶说过,郎主惧狗。阿瑶为郎主办事,应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阿瑶更应该为郎主着想,郎主惧狗,若被有心人知晓,定会加以利用。与其隐瞒,不如先一步克服之。所以……阿瑶方想了一个这样的法子!阿瑶小时候曾惧猫,可阿瑶深谙人之所惧,无非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后来阿瑶的母亲让阿瑶每日与猫相处,久而久之,阿瑶便也不惧猫了,遂阿瑶才会想效仿之。只是没料到郎主竟然在沐汤,是阿瑶之过。还请郎主责罚。”

    她跪了下来,微微垂着头。

    此时,她听到一阵水声,谢十七郎离开了浴桶。

    她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

    谢十七郎瞅着施瑶的脑袋,瞧她这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也不知骗了多少人,只可惜这样的伎俩骗不了他。他往前走了数步,忽然,施瑶动了下。

    她用膝盖在地板上往后挪了几步。

    谢十七郎眉头微蹙,又往前走了一步。

    施瑶又往后挪了一步。

    谢十七郎道:“施氏,你这是何意?”

    此时的施瑶里门边已经很近了,再往后退几步,她就能离开这间令她压抑的房子了。而谢十七郎话音刚落,他又往前迈了几步,施瑶又退后了几步,直接跪在了门外。

    她说道:“阿瑶是在遵守郎主的命令,郎主曾说,以后但凡有郎主所在的地方,阿瑶必定要离郎主有一丈远。”

    谢十七郎的面皮抖了下,没由来的,竟然有一丝无可奈何的情绪在心中油然而生。

    此时,施瑶又添了一句。

    “郎主所言,施瑶一直谨记心中,半句也不敢忘。”

    谢十七郎冷冷地道:“你惧猫?怎地你母亲曾言你打小便爱猫?”

    施瑶一怔。

    谢十七郎说:“莫要想用小时候的事情蒙骗过去,施氏,你出生后的事情,本王与你母亲一样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不急不缓地道:“你六岁时因为一只波斯猫与你堂姐闹别扭,甚至半夜三更闯入你堂姐的厢房,将波斯猫抱了回去,次日被族长责罚,你因得不到波斯猫,哭了两天两夜,还不愿吃饭。最后是母亲买回一只白猫方哄得你喜笑颜开,那只白猫唤作小雪花。”

    施瑶猛地抬头,诧异地道:“郎主如何得知?”

    这事情知道的人极少!且如此小的事情莫说谢十七郎了,连她自己都忘得七七八八了,若非谢十七郎提起,她恐怕都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曾养过一直唤作小雪花的猫。

    谢十七郎道:“你不必知道本王如何得知,你只要知道本王对你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以后再想欺骗本王,你最好先掂量掂量。”

    谢十七郎不会告诉施瑶,为了掌控她,他命人前去边疆,略施小计,便让施瑶的亲人将她长大至今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他还知道施瑶是十二岁来的癸水,七岁尿床怕被责骂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

    施瑶顿觉窘迫。

    她又说:“郎主,此事阿瑶可以解释的。”

    “哦?你又想如何解释?”

    施瑶说道:“小时候的事情虽假,但阿瑶为郎主着想的心是真的。”

    谢十七郎冷哼道:“你想吓本王的心倒是真的。”

    施瑶被呛了下。

    她忽然道:“郎主骗了阿瑶!郎主明明早已让人寻找骆氏纸,分明早已想让人传召骆堂。可上回在墨香楼,郎主却欺骗阿瑶!郎主可觉得如此玩弄阿瑶很是有趣?”

    她说出来了!

    她竟然说出来了!她原以为自己不敢在谢十七郎面前说这些话的,毕竟两人的地位现在是极其不对等的。她在谢十七郎面前只有被宰的份,可是……兴许谢十七郎今日有些随和,她憋着憋着竟然就脱口而出了。

    话音一落,她垂下了眼帘,竟是不敢看谢十七郎了。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原先即将说出来的话语又咽入了肚中。

    半晌,谢十七郎方道:“本王并不惧狗,即便当真有所惧,也不会有人知道。你可以歇了为本王着想的心思了。此次就罢了,下不为例。”

    他甩袖,扬长而去。

    .

    谢十七郎回到屋里的时候,有一小童匆匆而来,跪下说道:“请郎主责罚,是小人之过,是小人没有在外面看守好,才让施姑娘闯入泽园。”

    小童觉得很心酸,他不就轮了下班,天晓得住在花锦苑的那一位会抱着土狗闯入。也不知郎主会如何惩罚他!他本想着要尽力在郎主身边侍候的,总有一日郎主会注意到他!他此生的目标就是在郎主身边当心腹,就像是白丰与白卓一样。然而,心愿本就远得天跟地一样,现在可好了,因为一个失误,心愿更远了,天上和地下的距离了!且不说,郎主心情不好的话,兴许还会将他赶出王府呢。

    思及此,小童害怕得身体颤抖了起来。

    就在此时,谢十七郎忽然问道:“你因何惧怕本王?”

    小童愣了下,如实回答:“小人怕被郎主赶出王府,还因做错事而感到害怕。”

    屋里变得沉默。

    片刻后,谢十七郎道:“出去吧。”

    小童一听,便知道郎主不会责罚自己了,心中一喜,连忙磕头应声。谢十七郎踱着步子坐在琴案旁,修长的十指抚弄着琴弦,弹出的琴音并不成曲调。

    不过琴音悠悠,倒也悦耳。

    谢十七郎闭着双眼,弹出了墨城时兴的琴曲。此时,白卓走进,说道:“启禀郎主,阳城的别院已经收拾好了。”

    谢十七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看着白卓,问道:“若不想有人惧你,该如何是好?”

    白卓道:“亲之近之。”

    .

    花锦苑。

    施瑶生怕谢十七郎会对那条土狗不利,连夜让阿盛与阿兴两人护送土狗离开王府。

    从曼说道:“奴婢备了热水,姑娘可要沐汤?”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的。

    从珠在一旁也不敢多说什么,经过昨天施瑶不冷不热的那一句话,两人回来后想了许久,最终想通了,晓得自己越界了。姑娘是好说话,脾气也随和,但她们必须要谨记身份!不该说的便不能说。

    施瑶看着她们俩,缓缓地说道:“你们是聪明人,既然明白了,以后我不想再见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她露出一个笑容,道:“好了,今夜也不需要你们俩侍候了,都回去歇着吧。在花锦苑这里,规矩不多,只要你们记住自己的本分便好。”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是阿娘教她驾驭下人的方法。

    两人连忙应声。

    施瑶今日跪了不长时间,膝盖有些发疼,正好从曼与从珠备了热汤,她索性脱了衣裳坐进了浴桶里,只觉背后隐隐发凉。想起今日之事,她顿觉自个儿有点不对劲。

    如今回想起来,她根本就不该用土狗去膈应谢十七郎。若她能够再认真想一想,肯定不会如此冲动!

    那可是谢十七郎!

    是墨城王!

    是将她千里迢迢掳来墨城的男人!

    她怎么能因为他最近表现出来的随和而忘记了他的身份?做出如此幼稚且不考虑后果的事情?倘若今夜谢十七郎心情不悦,她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了。

    她回想起今夜她所说之话,更是后悔懊恼得不行。

    她察觉出了自己在言语间对谢十七郎的一丝依赖。不!她不能依赖谢十七郎!他是个危险的人!依赖他,只会与虎为谋,最终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施瑶暗自下了决心。

    次日,施瑶也不去散步消食了,之前她太过放松了,从今日起她要谨言慎行。于是乎,在施瑶吃过晚饭后,她便直接在花锦苑里走动消食。

    从曼与从珠也不敢问为什么,两人默默地跟在施瑶身后。

    夜色全黑后,在施瑶准备歇下时,谢十七郎忽然派了小童过来。施瑶暗自心惊,以为谢十七郎思来想去觉得放过她不值得所以派人来请她过去了。

    小童道:“郎主让小人告诉姑娘,还请姑娘收拾细软。”

    施瑶愣了下,问:“去哪儿?”

    小童道:“明日早晨启程前往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