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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府,无忧园客房内,金小光已经脱去华丽的外袍,只穿着素白居家短衣裤,坐在桌前盯着桌上的茶杯沉思。
只要心里有事儿,他便是这个样子,
这是他的习惯,书墨柔旎站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他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觉有点凉,轻轻放下。柔旎忙从小火炉上提起烧开的水添了点,轻盈的退后。
他又端起加热的茶喝了一小口,慢慢放下才说:“柔旎,以后有时间多去燕府的菜园转转,发现有生人找那个林株,马上回来禀告。”
柔旎疑惑的看了书墨一眼,见他和自己一样疑惑,低头答应一声:“是,公子。”
金小光站起身子走向铺着华丽优质刺绣床单的檀木床,左手绕过头顶对两位侍从挥了挥手说:“你们退下吧。”
便自顾自的仰面倒在床上,书墨低头退了出去,柔旎上前轻手轻脚的帮他脱去鹿皮靴子,弯腰从床底拿出一双木屐放在床头,退了出去。
随手带好门。
金小光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呼吸着檀香温和深沉幽香的味道。亢奋的脑神经慢慢的平静下来。
就在今天,看到林株左耳垂那颗调皮的黑痣的瞬间,再对上她清澈透明到极致的双眸。他突然想起。
十岁那年,刚刚封侯的父亲接到圣旨,奉命去围剿前朝余孽晋王保羽丰。当时父候觉得他已经长大,应该长长见识,便带上他一同前往。
已是苟延残喘的晋王没抵挡几天便被围在了晋王府,活活的当了俘虏。
那一天晋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全被斩首,第一次到那样血流成河的场面,他有点恶心,便跑去茅厕呕吐,转过墙角,却在一处不起眼的半虚盐的厢房门口看见一个小女孩,穿着粉色小棉袄,梳两个童髻,皮肤粉嫩细腻,一双眼睛清澈透明,她站在高高的门槛内看着他,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自己。
小女孩似乎不是凡间生灵,不堪世事无辜到他忘了她也是晋王府的人。
两人对视良久,突然从厢房内冲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鬟,满脸烟灰。看见他愣了愣,一双细长的眼睛哀求的看了他几眼,抱起小女柴,关上厢房门。
就在小女孩一转脸的瞬间,他看到她的左耳垂上一颗黑黑圆圆的小小的黑痣。
他上前从门缝里见到小丫鬟将小女孩塞进炕洞,自己也钻了进去,艰难的堵上炕洞门。
官兵搜索几次,终于没发现厢房炕洞里的两个小女孩。却在厢房内杀了晋王妃,侧妃和十几个侍妾。血顺着厢房的土地流出了门槛。
官兵撤走时,将满地尸体堆在花园,烧成了灰。
人肉的焦味儿熏得他再次差点吐出了肝胆。
爹看着他惨白的脸,摇了摇头说:“儿子,你爹戎马生涯半辈子,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儿子。回去得好好的跟着爹学学。”
爹摇着头集合官兵,他有点心里不安。偷偷的跑去厢房,。踩着鲜血染红的地面,蹲下身子轻轻拉开炕洞门。
刚才还小仙女般眼睛清澈的的小女孩目光呆痴的看着他,小脸苍白蜡黄。
炕洞门有点小,一定是她从里面看到了刚才的杀戮,吓傻了。
门外传来官兵的脚步声,他很快的堵上炕洞门,走出了出去。
跟着爹回到定远,小女孩清澈无辜的眼神,耳垂上俏皮的黑痣便种在了心底。
后来他听说,晋王的嫡子小王爷保臻,嫡女保株不在被屠杀的人之中。
经过审问唯一落下的活口,也就是内奸,父候的线人,得知小王爷保臻已经在王府消失很久,而小郡主当天就在晋王府,却也莫名的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小小的只有五岁多的她是死是活。
据大家推测,那么小的孩子,就算没有被屠杀,也一定活不了。
他心里曾暗暗希望她侥幸活下来,她的眼神那么纯净无辜,不能就这么死去,却下意识的接受了她已死去的说法。
这些年过去,那双无辜清澈透明的双眼,耳垂上的黑痣也渐渐地留在了心中的某个角落。
现在他早已见了血腥味儿不会呕吐。
只是秦南国建国之初,战争里遗留下的创伤还没愈合。前朝余孽六皇子厉王保羽山还在做垂死挣扎,他率领旧臣抵死守卫自己的封地西山,西山乃出产食盐的基地。致使食盐几乎短供。
作为一个拥有最肥沃的土地,最富饶的草原的诸侯国,定远侯除了担负起国家经济的义务,还义不容辞的承担起了剿灭厉王的重任。金小光依然随行,不过已经是先锋。
父子两率领管辖的军队,在发动了了无数次的攻势之后,终于歼灭了前朝的最后一股势力。
却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得知那位投靠九王爷的晋王嫡子又逃脱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皇上怕新建立的政权受到威胁,亲自下诏书,在全国发了通告。缉拿前朝皇家余孽保臻。
只可惜那个保臻被六王爷九王爷保护的实在太好,就是王府的人也很少见他,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身高,通告上没有画像,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皇上便将这项任务交给了定安候,父候便令他以质子的身份在都城明察暗访,
可是做了一个多月的质子,走遍了都城的大街小巷,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谁知竟然就这样见到了林株。
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来想去,他不想将林株交出去,而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林株只是个吓傻了的小女孩,现在就算是变聪明了,以前的事儿也只是发生在她五岁多以前,将她交出来也没多大的意义,她是绝对没有光复金圣国的能力的。
可是她毕竟是郡主,是保臻的亲妹妹,他早会来找她的。
只要监视好靠近她的人,找到保臻应该不是问题.
他开始庆幸当年年幼无知,没说出林株的藏身之地,本来那件事情一直让他很压抑。虽然只是放走了一个小女孩,父候说得对,绝对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尤其是皇家的人。所以他为自己当时一时心软感到后悔。从来不敢说出来、
现在看来是当初的做法是对的,留下了唯一一条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