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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不知道“变态”是什么意思,但沈十六想了想自己“吸引”的人,一个冷无心,一个楚君逸……怎么想,那都不是什么好词。
再仔细看看,自己头顶那个圈惨白惨白的,和楚君逸头上那个紫红色旺气十足的圈比起来,真像个小可怜。
楚君逸见沈十六一直不搭理自己,先是以为他不愿同自己说话,凑近一看,却见他双眼无神,目光在自己身后漂移不定。
循着沈十六目光看去,楚君逸只见到一些镜子碎片在地上反光。他有些诧异地走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甚么都没看到。楚君逸默默地收拾了起来。
沈十六听到一声桌椅摆放好的响声,才醒过神来,抬手抹了一下眼皮,去了观气术,坐在床上,默不作声地看着楚君逸收拾东西。
楚君逸收拾好东西,回头便看到沈十六望着自己,走过去,抚上他刚刚搽过灵药的手腕,低声道:“师兄,我该怎么做才好?”
沈十六手一抖,将楚君逸搭在自己腕上的手腕抖了出去,不知怎的想起“变态二字”,福至心灵:“像寻常人一样,即可。”
“我不会放你走的。”楚君逸闻言变色,盯着沈十六手腕上的银链看了许久,眉宇间尽是执拗的戾气,“我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沈十六忍气道:“难不成你能将我锁一辈子吗?”
楚君逸漠然道:“何止是一辈子,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也不会放。”说完,看了一眼手上的书,又看了一眼沈十六,将书揣在了怀里。
沈十六身心俱疲,颓然后倒,靠在床头不再说话。楚君逸坐到他身边,执起他的手,细细亲吻,道:“师兄还记不记得,我十六岁的时候是如何修成螭龙剑意的?”
怎会不记得?沈十六闭着眼睛,眼前浮现出当时的凶险场景。那一日是楚君逸剑意修炼的最为关键的时候,只差最后一步,他便能凝结剑意,化无形为有形。楚君逸年轻气盛,想凝出剑意后给大家一个惊喜,竟然一个人偷偷跑到湖边,自己修炼。途中一切顺利,但就在最后关头,一头巨大的螭龙从湖中跃出,直冲向要紧关头的楚君逸。
若不是那日,沈十六见楚君逸面色有异,跟上了他,现在这个人人惊叹的天才,早已陨落了。或许这就是“大气运者”的运势罢。
楚君逸回忆往事时,面上戾气散去,目光留恋在沈十六面庞上,仿佛在温柔地抚摸他似的:“那天,看到那忽然出现的螭龙,我本以为自己绝无生还可能,但师兄一柄长剑,挡住了那条螭龙,我因师兄与螭龙斗法有感,凝出了螭龙剑意。若非师兄,没有我的今日。”
沈十六睁开眼睛望了楚君逸一眼,心知说甚么都是无用功,也不去说甚么挟恩求报之语,疲倦道:“往事已矣,不必再说了。我的事,师尊与文师叔可知道了?”
楚君逸道:“师兄放心,掌门师叔相信你,文师叔已经快赶到了,到时便能还师兄一个清白。”
“我要清白做甚么?”沈十六古怪地笑了笑,又自觉无趣,恢复了面无表情,“只要不牵连到昆仑山的名声,我怎样无所谓。楚君逸,你当知道,有些时候该弃车保帅,无论何时,守护昆仑山才是最重要的。”
楚君逸没有应声,沈十六翻身上床,侧身向里,躺了下来,不再看他。楚君逸沉默半晌,为他盖上被子,转身离开了。
等楚君逸走了好一会,灌彡才从床下慢吞吞地爬了出来,神色间颇为惋惜,一抬眼,却见到不知什么时候,沈十六已经坐在了床边,阴恻恻地看着他。
灌彡:“你……你做甚么?”
沈十六忽然闪电般出手,用手腕上的银链猛地圈住灌彡的脖子,将他压在床脚,恶狠狠道:“将你先前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我说……”灌彡断断续续道,“不要和楚君逸作对……他身上有‘主角光环’……这片天地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需要楚君逸方能化解……是没有入魔的楚君逸啊……”
沈十六收紧了银链,绞着灌彡脖颈道:“句句属实?”
灌彡指天发誓:“句句属实!”
沈十六手一松,灌彡滚远了,半天爬起来,对沈十六怒目相视。
沈十六不管他,道:“你说的危险是甚么?”
灌彡道:“天机不可泄露。”
沈十六眯了眯眼睛,灌彡一哆嗦,仔细一看,自己处于沈十六活动范围以外,放下心来,苦口婆心道:“不是我不跟你说,是不能说。我说这些,已经犯了天条了,你知不知道?”
“那不如全说了。”沈十六道。
灌彡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沈十六冷冷地看着他,忽然躺倒在床上,冷漠道:“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滚吧。”
灌彡大怒,厉声斥责道:“莫非你不是此间生灵吗?”
“我现在这样,不如死了。”沈十六道,岿然不动。
灌彡烦躁地左右打转,又道:“到时候会死很多人。”
沈十六嘲道:“那就更和我没关系了。”
灌彡气道:“你这人哪里像个正道修士?”
沈十六面色一变,寒气森森道:“不错,我本也不像个正道修士,你再不滚,我帮你一把可好?”
灌彡摇头叹气,圆溜溜地滚了出去。
接下来,楚君逸早中晚各来一次,每次都要说许久的话,告诉沈十六外头的情况如何了,说是文耀与陆齐赶了回来,称秘境之行另有蹊跷,需做详查,卢真一夜之间沉默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口咬住沈十六了。
“这件事破绽太多,早晚会查出来的。”楚君逸近乎自言自语道,因为该听的人背对着他,仿佛连背影都是死寂的,“卢真身上的疑点很多,但也不像内鬼,仿佛是让人蛊惑了心智,应是冷无心的手笔。”
说完了,楚君逸望了沈十六一眼,胸中积郁的情感几乎要爆发出来——
哪怕,哪怕师兄只是回头看他一眼……
楚君逸又道:“师兄,我跟你提过的血印之法,还差两次,过两日我们做第二次可好?”
沈十六只是躺在那,仍旧没说话。
楚君逸便自己接下去,道:“就这么说定了。十三坞那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床上传来了声音。
沈十六问道:“这几日,你是怎么应对过去的?”
楚君逸愣了片刻,然而只是听到那声音,便觉得胸口鼓噪地快要溢出来,充满了一种狂喜的情绪:“我……”他竭力平静地说,“我对师尊说,师兄旧疾复发,若在这里,恐怕要不好,师尊便跟他们说,将师兄押回了昆仑山,看管了起来。他们不敢质疑师尊的话。”
沈十六沉默下来。
楚君逸小心翼翼道:“我不在的时候,师兄很无聊罢。明日我带只鹦鹉过来,陪师兄说话解闷,可好?”
这话自然没有得到应答,楚君逸神色一黯,依然自言自语地定了下来。第二天,果然提着一只鸟笼走了进来,但并不是鹦鹉,而是一只报信用的三青鸟。
三青鸟一进门便叽叽喳喳,扑棱着翅膀道:“主人……喜欢主人……”
楚君逸笑道:“这只三青鸟比许多鹦鹉机灵,我就带它过来了。今天十三坞出了些事,我先走了,处理好再同师兄详细说。”说完,恋恋不舍地看了沈十六一眼,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许久以后,沈十六从床上撑起身体,坐在床边,看着放在小几上的鸟笼,和里面的三青鸟,慢慢摸上胸口,仿佛能想象得出血印的滚烫温度。
为甚么一定要如此呢?既要将他关在这,又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沈十六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银链,缓缓凝出了一道剑气。
“沈十六,别做傻事!”小几上的三青鸟大叫道。
沈十六一愣,抬起头看向那鸟。三青鸟在笼子里扑来扑去,用鸟嘴啄开了笼门,飞出来,变成了一个青年。
“……是你?”沈十六看着秦坤,呆了呆。
秦坤一翻身爬起来,从腰间纳虚袋里取出一柄灵剑,一边砍向银链,一边道:“是我。这几天我看到你不在,偷偷跟着楚君逸,才知道你被他关起来了。你们不是师兄弟吗?”
沈十六想起秦坤能从楚君逸身上偷走玉箫,暗道他还真有些本事:“别费力了,你的剑砍不断这链子。”
“铛”地一声,灵剑断裂,一半掉在地上。
秦坤扔了手里的半截灵剑,从纳虚袋里取出一把黑剪刀:“这个一定行。”说着,剪向银链。沈十六正要说话,见到那剪刀刀口下,银链缓缓豁出个口子,惊讶道:“你还有这样的宝贝?”
银链断裂,沈十六甩开断链,走下床。秦坤来不及回答,一把拉住他就向外走:“瞒不了楚君逸多久,我们快走。”
沈十六跟着他匆匆向外走,问道:“今日十三坞出了甚么事?是你做的?”
秦坤掏出一个核桃,往江水中一掷,核桃慢慢变大,化作一只避水灵舟。沈十六忽然心中一跳,迟疑了一下。
“快!”秦坤焦急道,“你难不成不想走吗?”
沈十六看了一眼秦坤,觉得这傻小子做不出骗人的事,先前还傻傻地用身体护住自己,便跳了进去。秦坤紧跟其后跳进核桃灵舟里,驱使着灵舟向江上开去。
“我一个人不行。”秦坤一边注意外面动静,一边道,“是你一个朋友和我一起做的。要不是他,我也不能发现你被关起来了。楚君逸没对你做甚么罢?”
“朋友?”沈十六怔了怔,这时灵舟已经浮到了江面,能看到江边站着一个人,正在往这看。他暗骂一声果然,立刻不假思索地往舟外一跳,向江底游去。
秦坤徒然伸手,没来得及拉住他,跳进江中大喊道:“别想不开了!”
他哪知道,沈十六已在心中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早该知道,这傻小子能靠谱吗?
沈十六屏气沉入江中,江水浸透全身,冻得他一阵哆嗦,却也敌不过,忽然出现在腰间的妖藤传来的寒意。妖藤倏地回抽,将沈十六甩上岸,一个冷冰冰的怀抱接住了他。
“沈道友,我来救你了。”冷无心道,抚上了沈十六心口,“好险,差点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道灵光从天而降,那人见到岸边场景,江岸倏地叫铺天盖地的剑意笼住了。四灵之一的青龙吼声,响彻天地之间。
“师兄——”
一只巨龟趴在岸边遥望此处,看着冷无心怀中,沈十六混杂着许多情绪的面色,摊了摊“手”:“心好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