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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即为天子,自然应当有神明相助以定江山、平天下。因此神明的话是不会有错的,神明的一举一动都应该带有预示未来的意义,不容怀疑,只能深思熟虑。
尤其是当神明——或者说神明的代理人处于权力的高位,神权的基础上又加上权势的碾压,于官场情面上,宦官们也应把星昭易的话当作命令,不容忽视。
他们本该在驿馆歇息一晚,第二日焚香沐浴、挑吉时宣旨。一句迟则生变让他们连喝茶歇息的心思都没了,派两个人和黄岩城府衙打声招呼,几个主要宣旨的宦官就坐上马车急急忙忙往黄岩狱女监赶去。
他们赶到女监时,府衙里的官员跪了一地,青石板的地面湿漉漉的,看起来是刚刚打扫过。
宦官吸吸鼻子,被空气里浓烈的醋味熏得头疼,拿醋洗地,这是公里防范时疫才用的法子,据说这里面的女囚关了好多年了,还经常死人。他们商量了两句,一人出面对跪了一地的官员们道:“各位大人请起吧。咱家是来宣旨的,还请把牢里的武氏请出来。”
官员们一愣,都听清楚了那个“请”字,他们猜了许久这次宣旨宣的是什么,不外乎先前关押的那批女囚和后来的武氏是死是活两种结论。如今看来,这武氏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狱卒不敢怠慢,连忙跑进牢房通报。
武千娇看着两个狱卒和声软语地叫她“武小姐”,让她出去时还说了个“请”字。虽然好奇,但她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用手整了整杂乱的头发,跟着狱卒出去了。
外面一片通明的灯火映衬着微微暗淡的夕阳,让这些天习惯了昏暗环境的武千娇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极亮的光逼出了涟涟的眼泪。
她用袖子擦去眼泪,拖着沉重的镣铐,扬起下颌,缓缓走到监牢外。
六名宦官,一人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卷轴。牢狱两边的青石路上十几个身穿官袍的人恭恭敬敬地站着,不时有人抬头往自己看过来,那样的目光,带着好奇还有敬畏。
“岭南武氏听旨!”宦官声音高亢,高举手中的明黄卷轴。
武千娇心里一颤,双膝跪地,这时候的圣旨,如此着急,是父母家人出了什么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旨极长,对武家的功过一一评述,最终才读到”武氏一族贬为庶人、发配蜀中,无诏不得出。念武家劳苦,体恤武氏父母辛劳,赐婚武氏六女千娇、北川王长孙敬臻,于武氏六女二八生辰出嫁。“
北川王妃!
不少官员交换了一下颜色,又纷纷看向一脸惊愕的武千娇。北川王妃......如今这个阶下囚是成了天家贵胄,只是这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武千娇接了圣旨,狱卒忙过来解开她手上脚上的镣铐,便躲到一边不再敢直视武千娇。
宦官们亦在打量这个穿着一身破烂囚服,却腰杆挺得笔直的十五岁少女。明亮的火光下,少女的脸上投射了阴影,显得轮廓深邃。她的表情很平静,先前的惊愕已经全然消失,她的脸上看不到刚刚获得自由的喜悦,也看不见父母兄弟捡回一条命的喜悦......这个少女,未感谢天恩。一句”谢主隆恩“也说的平平淡淡。
宦官不悦的皱眉,他们在外代表的是皇家的威仪,就算这个武家的女孩再可怜,也不能以此冒犯皇家,无视皇恩。
”小的在此恭喜准王妃娘娘了!“一个小太监尖声道。
武千娇抬起头,脸上不再是麻木茫然,而是带着盈盈泪光和浅浅的微笑,那双泪水中的眸子灿烂若水晶,蕴含了炽热的感激和仰慕。
几个宦官都被这突入其来的表情变化怔住了,便听见武千娇颤抖着声音道:”民女千娇何德何能,得圣上眷顾至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双手掌心朝上,伏地磕了三个响头,又道,”方才喜极,一时不知如何纾解,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大人见谅。“说完对着宦官们得方向又是一个响头。
宦官们这才露出满意得神色,也是,一个孤女,有遇上圣恩眷顾才有这么好的造化,激动的不知如何表达也是有的。
刚才说话的小宦官连忙走上前来需扶了武千娇一把,”准王妃快快请起。咱家这里还带了婉妃娘娘给您的一些东西。准王妃还是先随咱家去驿馆修整,明日便出发回东华了。“
武千娇站起身,低声道了句谢谢。
小太监笑笑,亦小声道:”受人所托,准王妃平安就好。您身份尊贵,应当行之符合规矩才是。“
武千娇要坐的轿子是一辆青色的小轿,内里舒适,轿帘上挂了一串白玉雕琢的玉兰花坠子,她伸手拨弄了两下坠子上的流苏,嘴角带起一抹笑,高傲且机敏。
玉兰花是婉妃最喜爱的花朵,这应该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母妃安排的。她现在不是岭南武氏唯一的小姐,还因为武氏谋反一事做了半年的女囚,更在黄岩监狱里险些失身......这样的身份背景,嫁给了北平王只能让那个本就不得宠的王爷身上多出更多的笑料。
如此”儿媳妇“,这位母妃看起来像是完全不介意一样,甚至连轿帘上彰显身份的装饰都上了心思。
武千娇拨弄着黑金相间的流苏坠子,据传婉妃娘娘是江南小户人家的女儿,最是温和谦让、与世无争,当真是这个样子吗?
还有那个出言提醒自己失态的小太监,说是受人所托,那托付他的人又是什么人?是婉妃娘娘?北川王?还是别人......
”武千娇已经拿到了圣旨,不出意外她明天就会跟着宦官回东华城。这碗药能压制你体内的毒二十日,但二十日后再毒发你所承受的痛苦是现在的十倍不止。“颜琮坐在秦司身边,温润如流水的眸光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三分怜惜三分感慨四分置身事外的疏离,”我只是给你这个选择。“
秦司惨白着一张脸,她艰难地张张嘴,发现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抬起头,凄惶地看着颜琮。
颜琮见状,拿过早就放在一旁地纸笔。
纸上写了歪歪扭扭的一个字:“锦”。
“你想问秦繁锦?你放心,这么多年了,就算有人对女监里的人意图不轨,但一直以来都有一波人在秘密保护女监。我想除非锦荣妃出狱,或者......那些人都会护她周全。至于你的消息”颜琮顿了顿,“我想我应该有办法告诉锦荣妃。”
秦司疲惫地点点头。她一醒来就只道颜琮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又何必再隐瞒?
她端过小桌上的碗,看也不看碗里的药水青碧的不正常的颜色,将药水一饮而尽。
周身的疲惫、虚弱和痛苦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精神充沛的就像大睡了一整天后醒来一样。这种健康到极点的感觉让她觉得前一秒还痛不欲生垂垂欲死的感觉就像是一场噩梦。
“这什么药,也太神奇了。”嗓音清甜的就像是雨水敲击在轻薄的玉片上一般。
“不是药,是毒。”闷闷不乐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端着一个木盒走进来,他瞪着一双水汽氤氲的杏仁眼,看向秦司的目光里充满了无限的怜惜。
秦司一怔,这人的目光太专注,里面的温柔和怜惜几乎要溢出来一般。被他看着有一种被深爱自己的人注视的感觉。
只是那张白嫩的娃娃脸让她总觉得,这种脉脉含情不是来自于晴朗,而是来自自己的娃——她又一种当妈的感觉。
“秦姑娘......”江城的声音软软的,有些瓮声瓮气,“你,你先撑着。等到了东华,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活你的......”
他的一双大眼睛里,水汽氤氲的厉害。